第4章 出發

周獻和葉之鳴往各自的營帳走時,周獻腦子裏還轉着幾位長輩的話,表情有些呆呆的,似乎還沒回過味來。

葉之鳴嘴上叼着不知從何處摘來的草尖,雙手枕在腦後,跟在周獻身後,雙眼看着墨色的天空,嗓子眼兒裏哼着含糊的曲調。

大概是那小調跑歪得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周獻終于停下腳步,轉過頭瞪着葉之鳴,“你就不擔心嗎!”

葉之鳴:“?”

“有人用五仙教的秘術做藥引,又刻意留下黑龍沼火圖幫的文印,誰不知道火圖跟朝廷素有來往?當年對火圖招安時皇上是親自點過頭的,可現在……”

葉之鳴道:“喲,這些事你倒還知道的很清楚嘛。”

周獻道:“就算不想知道,也總會有人提起,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火圖啊……”葉之鳴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不遠處是坐在火堆旁閑聊的天策将士,橘色的火光遠遠暈染在葉之鳴眼底,看上去竟少了幾分輕佻,多了些沉重。

周獻看着他的神情,不由自主跟着安靜下來,先前心中湧起的浮躁感也随即消散不少。

他走過去,站在葉之鳴面前,低頭看他,“你了解火圖嗎?”

葉之鳴盤起一條腿,想了想說:“據說是一群逃難的人先成了流寇,後在黑龍沼安家,成立了一個火圖幫派,再後來據說是被朝廷招了安,咱們內憂外患實在經不起多餘的折騰,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能活下去,不再給朝廷添麻煩是個簡單的辦法,之後似乎慢慢變成了皇上的一支眼線,在暗部監視各處江湖門派的動靜。”

周獻道:“火圖一直很低調,現在有人往他們頭上扣帽子,陛下若以為是火圖的陰謀……”

“不是以為,是一定會這樣想。”葉之鳴搖頭,“在天子眼中,那群人本就上不得臺面,之所以啓用他們也是因為要知道江湖中事,還要靠江湖中人,可畢竟江湖與廟堂互不待見,也各有各的行事方法,火圖如今早不是當年寄人籬下時候的樣子,新任掌門有能力讓火圖脫離朝廷掌控,可一旦脫離這事就麻煩了,天子會讓一群江湖人對朝廷曾經的動向知根知底嗎?”

周獻無來由的一陣緊張:“天子會……怎麽做?”

“安個理由,派人剿匪吧。本來他們曾經就是匪,不算冤枉。”

周獻背着手,像個小大人一樣原地轉了轉,“一旦火圖被滅,黑龍沼就盡收兇手手中,不費一兵一卒卻達成了目的。五仙教與黑龍沼緊鄰,屆時五仙教必不會袖手旁觀,巴蜀一帶還有唐門,一旦兩大門派聯手,勢必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成都府如果出兵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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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皇帝遠,蜀軍一時片刻鎮壓不得,加之成都還有巫蠱餘孽,很快會被人趁亂取之。”

周獻一揮拳頭,“蜀地向來易守難攻,只要被他們取得大權哪怕是天策府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攻破,況且我們也沒有更多的人手了。”

“內憂外患啊。”葉之鳴嘆氣,“雁門關不來一場勝仗,無論是蒼雲還是天策府都不敢妄動。”

“你是說……一旦妄動恐腹背受敵?”周獻瞪圓了眼睛,片刻後轉身就走,“此時此刻,如何還能安坐于京中!我要向将軍申請去前線!”

葉之鳴一皺眉,一個躍身攔在他身前,“将軍不會讓你去的,還不到時候。”

“何時才是時候?!”周獻怒:“若不能為國盡一份力,我又何必入天策!”

葉之鳴拍拍他肩膀,卻被周獻一矮身讓了過去,葉之鳴頓時也有些不悅,“你怎的如此一根筋?你忘了夏禹說過什麽了?護好你自己,才能保護別人。”

周獻一愣,片刻後道:“先生的話我不是很明白,若我只顧自己安危,如何護衛江山?”

葉之鳴啧了一聲,嘴裏咕哝,“木頭腦袋。”

周獻氣,“你!”

葉之鳴卻不再與他說話,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周獻早早洗漱出門,毫不猶豫就往李旻的将軍帳走去,他捏緊了拳頭,認定若是将軍不肯給自己機會,自己就長跪不起!

可他剛走了沒幾步,就見前方空地上,兩個人影正快速錯身而過,刀劍之光讓人膽寒,隔着很遠也能感受到濃烈殺氣。

周獻腳步頓了頓,一時好奇,慢慢走了過去。

旁邊早已圍了許多人在看熱鬧,有軍中兄弟,也有夏禹和秦婉,唯獨不見那一身飄渺白衣的道長。

葉臨止站在一旁做證人,軍中兄弟不時發出喝彩聲,周獻靠近了才發現,那切磋中的二人竟是葉之鳴和李旻。

李旻沙場出入,生死早抛在九霄之外,提起槍便是一身悍然之氣,一直讓周獻很是羨慕。

而那葉之鳴卻與李旻截然相反,周獻總覺得,他不是自己印象中那種為國為民的男子漢模樣,也不知是不是在西湖住久了,養得溜光水滑,渾身上下甚至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香味,周獻并不喜歡。

可現在,這截然相反的二人戰在一處,彼此都使出了全力,竟是戰得不相上下。

李旻年長許多,經驗到底比葉之鳴多一些,此時二人雖陷于膠着,可看得出來葉之鳴有些按耐不住了,可李旻卻還十分沉得住氣。

葉臨止在旁邊似笑非笑,夏禹抱着手臂評價:“早聽說藏劍山莊藏龍卧虎,如今一見果然厲害。葉之鳴這造詣恐怕比你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葉臨止道:“小師弟骨骼清奇,當年莊主帶他回來時便說過,沒人比他更适合我藏劍武學。”

周獻聽得有些吃驚,那個看上去漫不經心的葉之鳴,竟得過葉英如此評價?

秦婉也道:“之鳴脾氣雖不大好,可說話直來直去正是藏劍山莊的行事風格,問水決和山居劍意皆帶着一股‘君子如風’的深意,速度、力量皆為上佳,不拖泥帶水講究速戰速決,之鳴心思缜密,彌補了在壓迫對手過程中的後續不足,葉莊主或許所料不錯,之鳴心性正适合這般爽快的戰法。”

周獻聽得一愣一愣的,目光緊緊盯在那快速穿梭于李旻槍下的身影。

有時候他的目光甚至根本追不上,二人快速拆招百餘次後,葉之鳴被李旻尋得破綻,一擊拿下,葉之鳴雖節節敗退,卻也不算狼狽,最後二人收招時贏得了熱烈的喝彩之聲。

此時,在場沒有一人再小瞧這眼高于頂的少年人,都對他多出了幾分欣賞和喜愛之情。

對于習武之人而言,心性與武學造詣息息相關,正如文人常說“字如其人”,對于習武之人而言,大概就是“武如其人”吧。

至少周獻心中不禁生出了想要如葉之鳴那般,有一天自己也能将手中長-槍舞出讓人驚嘆,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模樣。

用完早膳,夏禹與良衣要前往成都調查罪魁禍首來龍去脈,葉臨止要回藏劍山莊複命,秦婉和李旻繼續照顧村民,葉之鳴卻出人意料地道:“我也要去找兇手。”

葉臨止一愣,“胡鬧,夏先生是去辦正經事,又不是去玩!”

“我知道啊。”葉臨止皺眉,“師兄,你幫我禀明莊主,我抓到兇手即刻回去。”

“你……”

夏禹笑起來,“有之鳴相伴,我心裏倒是安穩許多。”

葉臨止嘆氣,“夏兄說笑了,這小子那兩下三腳貓恐怕還及不上夏兄一根手指。”

夏禹搖頭,“總是留在身邊,功夫再好也是有限,不如讓他出去見識見識,興許還能學到不一樣的東西。”

葉臨止道:“夏兄有所不知,之鳴從小調皮,惹事更是家常便飯……”

夏禹失笑,“他長大了,若是犯了什麽錯,自己學着承擔吧。不過這畢竟是你們師兄弟之事,我一個外人就不多說了。”

夏禹對着葉之鳴擠了擠眼睛,轉身收拾包袱去了。

葉之鳴一臉哀怨之色瞪着他家師兄。

葉臨止最怕他這幅表情,應該說,整個山莊的人都最怕他露出這幅表情。這表示之鳴少爺非常不高興,不高興就一定會做出什麽讓人頭疼的事來。

葉臨止感覺心在滴血,苦口婆心道:“之鳴啊,鳴兒,你怎麽舍得莊主為你擔心?”

李旻這時候正好走進來,笑呵呵地道:“聽說之鳴也要去抓兇手?好好好,男子漢大丈夫當如是!正好了周獻也想出份力,這孩子一根筋,勸也勸不聽,你與他年歲相差不遠,彼此路上也好做個伴兒,之鳴覺得如何啊?”

葉之鳴笑眯眯點頭,“李大哥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小獻獻。”

晚一步進門的周獻額頭青筋剎那蹦起:“……!”

葉臨止:“……”

最後葉臨止只得放行,又百般叮囑一定不要惹是生非,但凡有難以下決定之事,先寫信回莊裏告知一聲等等等等。

周獻早早收拾好了包袱站在一旁等,他就一身布甲一杆李旻親手送的長-槍和一匹戰馬,而葉之鳴的白馬上不僅堆着各種好吃的好玩的,葉臨止還一臉不放心地塞了大袋錢袋在他手上。

周獻:“……”

李旻:“……”

李旻有些尴尬,伸手上下摸來摸去,摸出幾個銅板,可憐兮兮拿給周獻。

李旻:“包袱裏給你備好了皇竹草,不用擔心。”

周獻:“……謝謝将軍。”

葉之鳴一人一馬,包袱一堆,最後還跟了一輛小馬車,馬車裏全是吃的用的,連穿的都有好幾套,還自帶了被褥床帳。

良衣騎在馬上,早就走遠了,夏禹與各位告辭,策馬追了上去,葉之鳴與周獻走在最後,一行四人便這樣搖搖晃晃地出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火圖:原創內容,基三裏不存在。(特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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