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緣分天注定
一
如果沒有非典，方南就不會終日泡在排球場上。
如果沒有非典，方北就不會離開寝室走向花園。
如果排球場不在通往花園的必經路旁。
如果方南的球技再高些，就不會把球打出場外。
如果方北這時不是恰巧路過，就不會幫人撿球。
如果方南不大聲喊着，同學，請撿下球！方北就不會邊走着邊從小說上擡起頭來，轉向方南。
如果方北不從書上移轉視線，不看方南的話，她的頭就不會重重撞到銀杏樹上。
總之，非典和銀杏樹構成了他和她相識的充分條件。
總之，方北的頭是結結實實地撞到了樹上，排球場上的衆人親眼見證了這奇跡發生的偉大一幕，不過他們更擔心的是那棵被撞得輕輕搖動的銀杏樹。
但是，當衆人未來得及大笑開懷的一刻，方南義無反顧地跑了過去，其實，他的目的沒有那麽複雜，——他只是想撿回排球而已。
方北大無畏地完成撞樹壯舉之後，先是扶着銀杏樹站了一會兒，好像在安慰受傷的樹似的。
其實，一切發生得太快，方北捂着頭，好半天大腦是一片空白，至于自己為何要撞樹，這問題太複雜太深奧，着實想不通。
方南撿回球，恰好經過方北身旁，不管怎樣，自己對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同學撞樹是負有一些責任的，但事實上，凡是了解方北脫線個性的人都知道她自己去撞樹是毫不奇怪的。
“同學？同學，你還好吧？”方南小心翼翼地問道，決不摻雜任何讓人生疑的語調。
方北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暈暈乎乎的頭從手裏掙紮出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卻掩蓋不了撞樹壯舉帶來的痛苦，她緩緩說道，“你可不可以幫我撿一下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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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此時才發現地上足足躺了六七本巴掌大的小書，幫她這點兒小忙兒算什麽，三下五除二動作利落地全撿了起來。
方南一掃書名，什麽富貴花心，烈焰紅唇，腹黑總裁，就知道是那種可以擔當青少年性教育重任的言情口袋書，這種女生，真無聊啊！
方南将書遞給方北後，第一時間就抱起球跑了回去，連說“謝謝”的時間也不留給方北。
不過方北的智商再低，也不會忘了對方南的帥氣背影喊了一聲東北味兒十足、極似春晚小品《賣拐》中範偉那句過于經典的：“謝謝噢！”
接下來，早就快炸開鍋的排球場上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口哨聲和不懷好意的哄笑聲，方南感到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悄悄地流了下來。
這是因為在校園裏，能遇到撞樹恐龍的機遇實在太少，雖然那女孩不算恐龍，而且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絕對不至于令人嘔吐。但是排球場上這群就好無事生非的禽獸同學，決不會輕易放過打趣他的如此良機。
所以他鎮定自若，頭也不回地跑回排球場，來了一個潇灑地跳發球，心裏卻暗暗地叫道：“你若是聰明的話，趁我沒回頭之前，趕快從這裏消失！不然……”
方南猛地回過頭，可原地除了那棵銀杏樹外，什麽都沒有了，自己此時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卻未注意到迎面飛來的排球。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說也知道了，方南在禽獸同學的哄笑聲中，面紅耳赤地用手按着被球砸到的額頭，心裏卻一直在嘀咕着：“都是因為她，我才這麽倒黴的！”
彼時，他并不知道，方北一邊抱着書走，一邊也在低頭嘀咕着，“下次再也不要碰到打排球的男生，太讨厭了！”但是她卻沒注意到，前方又是一棵銀杏樹。
二
誰讓他們報考同一所大學。
誰讓這所大學占地面積太小。
誰讓他們都是大一必須得上選修課。
誰讓他們都報了同一位老師的選修課。
誰讓有句話叫做“緣分天注定”呢。
由于課程安排在下午，方南往往要趁中午時分美美睡一覺，可偏偏就在那天中午睡過了頭，當自己睡眼惺忪地來到教室時，一看到眼前那人滿為患、座無虛席的勝景，才瞪大眼睛暗暗叫苦。
原來可容納二百人的教室，幾乎可以用密不透風來形容。方南不由暗自嘆道，這都非典時期了，學習還這麽積極，也不注意通風。
好不容易在前幾排的邊兒上找到了一個空位，剛一坐下，只覺得眼角餘光所及之處，電光一閃，旁邊的女生怎麽那麽眼熟，該不會是她吧？
方北今天也不知怎麽回事，心血來潮地在身旁留了一個座位，原本打算給同寝室的安安留位置，但哪裏能預料得到那沒心沒肺的家夥午覺睡過了頭，根本就沒來上課。
眼看就要打鈴，方北剛把放在旁邊桌上的書本收回來，卻未料到自己前些天在排球場邊遇到的克星突然快步走進教室，還大搖大擺地坐在自己身旁。
天啊！該不會是自己那驚詫萬分的表情吓到他了吧？他一坐下雖然目不斜視，但也好像渾身不自在似的。
方南一坐下，便感到呼吸困難，耳熱心跳，不行，決不能坐在這裏，哪怕找到同寝那幾個兄弟擠一節課也沒什麽，可剛欲起身，老師便有節奏地伴着上課鈴聲踱了進來。
難道自己還害怕一個喜歡言情的無聊小女生嗎？方南轉念一想，又踏踏實實地坐穩了，心裏卻在盤算着，下節課我一定第一個來占座，要不就跷課。
誰讓他們倆的學號在點名冊上挨着。
誰讓他們倆都姓方。
誰讓他們倆還一個南，一個北。
老師在講臺上按學號逐個點名，點到方南的時候，方南挺起胸膛，聲如洪鐘、霸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到”，教室裏頓時響起一陣叽叽喳喳的議論之聲，其中不乏衆多女生的驚羨之聲。
方南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但此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因為他這樣做的主要目的，就是給身旁的克星來個下馬威，讓她曉得他的厲害，以後最好大道通天，各走一邊。
老師隔着眼鏡端詳了方南一陣，也十分贊許地點點頭，看到下一個名字時，卻不由得笑出了聲，随後輕輕叫道：“方北。”
方南也沒想到下一個人的名字居然和自己的名字這麽相似，聽上去簡直像雙胞胎的姓名，可就在納悶的一瞬間，身旁響起了柔弱細小的一聲“到”！
原本就被方南搞得氣氛熱烈的教室裏頓時更加熱鬧起來，大家七嘴八舌，紛紛猜測這兩人有何關系，是否真的是龍鳳胎，更何況這兩人還恰巧坐在一處，看上去還很搭。
就連老師亦不例外，他笑着問道：“你們倆是一家兒的吧！”
這下好了，教室裏仿佛炸開了鍋，哄笑聲此起彼伏，連續不斷，這沸反盈天的絕佳效果當然要得益于那天和方南一起打過排球的幾個“好哥們”了！
接下來的一刻，可謂方南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刻了，臉一直由脖根紅到耳根，嘴巴張成O型，卻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心中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沮喪勁兒就更不用提了。
方北呢，她僞裝得不知比方南高明多少倍了，面對別人的取笑揶揄，她早就練成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護體神功，所以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鎮定自若，全然置身事外的樣子。
只不過在老師點名結束後，通知大家以後都按今天的座位入座時，方北才和身旁的方南一樣心同此心，理同此理，二十年的人生歷程中，從未感到如此崩潰。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她在聽到對方名字的一瞬間，都在心裏默念着：
原來她（他）叫方北（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