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同情的罪

第五十二章 同情的罪

“景老師,你也是警察?”方北臉色慘白,她此刻終于知曉了景新的真正身份,但是這對方北的震撼并不大,與之相比,更令她難以接受的是姜聞的凄苦身世。

時至今日,她才徹底明白他為何比她晚了一屆,不是因為高考失利,而是因為高考前家中遭遇了天大變故,他從此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摯愛母親。複讀這一年,姜聞到底是怎樣抗過來的?

景新面對方北的詢問,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沒錯,我進入D大的任務,就是監視姜聞,他也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且還要不定期向我彙報他父親那邊的新動向,幫助警方掌握他父親的犯罪證據。我們一直希望能将那個逍遙法外多年的狡猾罪犯繩之于法。”

“景老師,你們為什麽要利用姜聞,你們應該保護他才對啊!”方北的語氣從未如此激動過,她情不自禁地抓住景新的胳膊,但景新冷靜的目光已經提醒了她,她剛才的氣憤有多不理智。

“方北,我們就是在保護姜聞。自姜母去世後,姜聞日常生活所有的費用,包括學費在內,都是警方資助,我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人和親弟弟看待。

不然,你以為孤苦無依的他還能像你們一樣正常上大學,充分享受大學生活嗎?”

方北松開了手,好像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她早知道姜聞是危險的,但她并不知曉他的命運如此坎坷不平,也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前路是那般艱險難測。

“景老師,請你幫幫姜聞,他絕對不是壞人。”方北顫抖着聲音說完,景新眼中卻早已沒有了傷感,只有堅決。

“方北,這就是我為什麽不顧組織紀律,冒着被處分的危險,也要告訴你一切的原因。

姜聞的處境是很危險,但是,很多時候,好與壞,正與邪,沒有那麽絕對,善與惡之間的界限,也并非時時分明。

一直以來,姜聞都很配合我們的工作,但那個人畢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姜聞心中的真正抉擇,無人能夠把握。

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他,而在他父親接受法律制裁之前,不能出現任何一點意外。

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父親的手段到底有多毒辣。因此,你必須遠離姜聞,這也是為他好。”

景新神情專注,始終等着方北回答,方北一時之間無力面對,只能垂下眼簾,強忍住眼角的淚水。

方北至此才明白姜聞為何總是那般孤傲清冷,而他面對她的時候,又為何總是對關于自己的事欲言又止、語焉不詳。這一路走來,他的心到底要經受多少致命的打擊和苦難的磨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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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會按你的要求去做的。你需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需要我怎樣做,我就怎樣做,只是請你保護好姜聞。他,他真的很可憐。”

景新微嘆口氣,無奈地說道,“方北,太善良有時并不是好事,過分的憐憫心也是一種罪過。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只是希望你遠離姜聞。

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今天他一上臺,眼睛裏就只有一個人。那縱身一躍,實屬情難自已。

當他飛奔到你身前時,我就知道我必須阻止他,否則,他定會将自己的心意袒露無遺。那對你和他來說,都太危險,所以我趕去後臺關了音樂,打開了燈,及時阻止了他。

你也恰好趁機逃走了,其實你也早就有預感,不是嗎?”

方北輕輕點頭,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沉吟片刻後,終于鼓足勇氣問道,“景老師,那姜聞假期去我們家做客的事情,您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景新猶豫片刻後,毫無保留地回答了方北,“沒錯,那天是他母親的忌日,他回去給母親掃墓,卻在那裏與他父親不期而遇,但是他們父子交談的內容,我們還未查清,姜聞也沒有說出實情。

他離開那裏後,就趕去了你家。你知道他的行為有多冒險嗎?他的一舉一動,同樣也在他父親的掌控下,所以我不能再等,必須要告訴你這一切。”

方北聽到景新的警告,瞬間就覺得渾身冰冷,她不止擔心父母無辜受累,更為可怕的是,回想起當日姜聞提及姜母時的平淡如常、波瀾不驚,根本讓人覺察不到姜母早已不在人世的事實。

他何時對她真正敞開過心扉?她又何嘗真正了解過他一絲一毫?他的确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測、不可限量。而她卻早已被他完全看透,輕而易舉地掌控。

景新見方北呼吸不暢的模樣,立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輕聲安慰,“別擔心,你的家人很安全,我們畢竟是法制社會,他們不敢那麽嚣張。而且他們現在并沒有關注到你,所以,就算為了你的父母着想,你也必須遠離他。”

回學校的路上,方北感覺自己的身體輕得發飄,似乎要渙散在迷茫的夜色中。她很想沉澱下來,卻無能為力。

景新的一番警告,全心全意地為她着想,她理應做出正确的判斷,可她又知道,自己的确犯了錯,憐憫心的瘋狂泛濫,讓她對危險的姜聞提不起任何警惕之心,她真心為他難過。

景新在距學校門口不遠處,将方北放下,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欲言又止,最後囑咐她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好起來了。方北只能點頭,她說不出一個字來,疲倦壓倒了一切。

方北回到寝室後,曉夏正在大罵評委的不公正,姐妹們都在一旁安慰。

安安見方北回來,馬上走到她身前,不停埋怨,“你去哪裏了?閃得那麽快,一眨眼的工夫,我和曹超都尋不到你,你不知道彈藥的鬥牛舞有多精彩,可算有人能壓住林蓓蓓的風頭了。”

安安兀自不停地彙報晚上的盛況,方北卻無力再聽,一頭栽倒在床上,她很累,身體上,心靈上,所以當方南的電話打來時,她都快昏睡過去了。

“方北,我的劇本呢?”方南一開口仍舊是居高臨下,口氣桀骜。

“方小南同學,你既要跳舞,又要演話劇,累不累啊?就好好和林妹妹跳舞算了!”方北頭腦一團漿糊,口氣也前所未有地直接,因為她完全忘了掩飾,直接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寝室內的姐妹從未見過方北如此硬氣地方南說話,面面相觑,眼中俱是驚奇,尤其安安,激動萬分,眼中俱是鼓勵的笑意。

也正是這鼓勵的笑意,讓睡意十足的方北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放肆,一時之間牙齒打戰,舌頭打結,重新變成了往日裏畏畏縮縮的樣子。

安安一看方北故态複萌的不争氣模樣,再次洩氣,只能無奈地搖頭,輕嘆道,“你這輩子是被人家吃定了,沒救了。”

方北捂住話筒,狠瞪了安安一眼,話筒那邊的方南,已經氣勢洶洶地開始反擊,“喂,方小北,你是要出爾反爾嗎?還是江郎才盡,寫不出來拿我撒氣呢?

我告訴你,你不是自诩誠信待人嗎,那就必須把劇本給我拿出來,不然你就是扇自己嘴巴。還有,限你三天之內交給我,否則,有你好瞧!”

方北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話筒那邊的方南,似乎對她的無奈了如指掌,剛一說完,就得意萬分地冷笑起來,更讓她氣不打一處來,“方南,實話實說,我江郎才盡了,你另請高明吧!至于你要給我上什麽眼藥,随便上吧,我不在乎!”

啪地一聲,話筒已經落下,方北從未這麽解氣過,她大笑着擡起頭,卻發現寝室姐妹都愣在原地,各個神情詭異。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到底有多強悍,登時一頭黑線,這下是真的得罪方南了。

站在寝室走廊內的方南,拿着手機聽着裏面傳來的忙音,看着不斷從眼前經過的忙着洗漱的諸位兄弟,很久都沒反應過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所有的驚詫,最後都化作唇邊的濃濃笑意,他知道,她吃醋了。

那天晚上的大活,在很多年後,都是許多人心中最難忘最動人的青春舞臺,其中也包括郝思敏。

她站在臺下,倚在新男友的臂彎裏,看着臺上的氣勢奪人的鬥牛士,在心裏默默流淚。

當心中的白馬王子從舞臺上完美一躍時,她寧可自己變成那頭被他征服的笨牛,但是,他的目标從來都不是她。

郝思敏在激情被點燃的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了曾經在岔路上偶遇的方北。一瞬間,姜聞所有的心事,她都深刻領悟到了。

長這麽大以來,郝思敏第一次體會到了徹底的挫敗感,那個女孩太過普通,輸給她,郝思敏心不服,口也不服,卻再無任何勝算,因為,她早在自己之前,就“有幸”遇到了他。

姜聞最後沒有回到舞臺上向觀衆鞠躬答謝,他闊步走出大活,看到了遠處的方北和影子輕松交談的身影。

當方北和景新脫離了他的視線後,他靠在大活的外牆上,仰起頭遙望被濃墨潑過的夜空,心中的絕望一點點吞噬掉僅存的光明,那存留于心中的如花笑顏也不能幸免,最終融入徹底的黑暗。

口袋中的手機,再次不停響起,他動作緩慢地掏出它,屏幕上面的未知號碼無法顯示,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聽對方的電話。

有必要這樣自欺欺人嗎?他冷笑一聲,按下了接聽鍵。接通後,對方許久未語,他亦不動聲色。

最終,話筒裏傳來的冷酷聲音将姜聞所有的抵抗化為烏有,“那女孩是影子的人,有意識接近你,你知道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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