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殿下逼情(二)
映春下馬車前明奕替她蒙住了眼睛,她心裏好奇明奕究竟帶她來何處要這般隐秘?本是要牽着他的手,可她覺得太親昵,就提出想要抓衣袖即可,誰知明奕立刻下了臉來,“我真該再将你這張嘴也給掩住才是,盡說些惹人生氣的話。”
“那殿下生氣了嗎?”
明奕道:“生氣了,打算将你就地處決,再棄屍荒野。”
映春笑道:“殿下舍不得的。”說着就乖乖用小指牽住他,“春兒聽話就是,殿下千萬不要把春兒抛棄在這裏。”
她甜軟地笑顏讓明奕心口微微動彈了一下,眼神裏帶了些許複雜,“我自不會抛棄你的。”一邊說着一邊看她還是那樣軟軟的笑容,明奕順從了心意,快速地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同我走吧,乖春兒。”
映春的笑容僵住,手腳也都僵住了,他做什麽?偷吻?還叫得這般肉麻!這麽想着映春逐漸回過神,心裏哭笑不得,而明奕已經以小指勾住她的小指牽着她走,她再多言語也只能暫且咽回肚子裏。
一路穩當當地走着,耳邊有蟲鳥低鳴,口鼻裏聞到都是清新宜人的空氣,仿佛還帶着甜甜的清香。
小指這麽随意地搭着,時不時腳下磕絆,身邊的人都會及時伸過手來扶住映春,映春不想發生方才那種尴尬的事兒,連笑也不敢對他笑了,只低着頭,跟他走就是。
“這回是真的到了。”
明奕站到映春背後,為她摘下了眼罩。
映春眨了眨眼,眼前印入的場景一點點清晰,她想不到,明奕會帶她來這樣的地方。
這是片極幽靜優雅的景色,綠坪往下坡的湖水靠近,而映春一仰頭就瞧見一片白色瀑布灌下,順着那湖泊到了她這處已平靜下來,不時挑動起一撥撥漣漪,水光爛漫,而那層層碧色竹林帶着股清幽的冷香将人的心扉滲透,仿佛置身融入這片自然景物中般,頓時渾身擔子都在此刻卸了下來,無事一身輕的感覺,就仿佛腳尖踩在浮雲上,是飄乎乎的滋味。
“确是個好地方罷。”明奕嘆了一口氣,然後就拉着她順着草坪下坡跑。
映春訝異地看着他奔馳的背影大喊,“慢點,慢點!”
明奕匆匆轉過頭,粲然道:“不覺得這種感覺很爽快麽?不覺得……像是在飛麽?”
映春從未見過他笑得這樣燦爛,燦爛得比背後那自天山而來的白色瀑布還要閃眼,她猛地就想要将手從他發燙的掌心抽出,明奕卻忽然将她攔腰抱起,“我帶你飛。”
“明奕!”映春失聲大叫,心裏好不氣惱,這個人,當真說什麽就是什麽,絲毫也不給人決定的餘地。
“這天底下,還從未有人敢直呼本殿下的名字。”明奕抱着她停下了腳步,氣喘籲籲地盯着她惱怒的表情,被迫禁锢在他懷裏的嬌小人兒似乎很不滿,正對他瞪着眼。
“殿下,我不想飛了,請您放下我罷。”她也喘着氣,比明奕還要累的樣子,要知道他跑起來肆無忌憚的,她的腦袋總頂到他的下颚,疼得一陣暈眩。
“你對本殿下不敬,本殿下要懲罰你。”明奕徑自說着,映春想着這沒人,他又這麽捉弄自己,忍不住就扭他的肩膀。
明奕哎喲一聲,撒手把映春扔在了地上。
映春哎喲一聲,明奕卻在上方捂着手臂大笑起來,笑夠了這才躺到了她的身邊。
映春轉頭沖明奕道:“殿下方才那般乃小人所為,春兒實在是看不起的。”雖說是自己先動手掐了他,但那力道她分明掌握好了,明奕這小人居然就撒手把她扔地上了,不刺他兩句映春心有不甘。
明奕像是許久未曾這般快活過了,也不介意映春的無禮,道:“本殿下好心帶你感受下飛的滋味,你恩将仇報做這小動作,扔了你還是輕的!”說到這明奕就轉過了頭,目光觸及到她因摔得疼了噙着淚花,水霧蒙蒙的眼,情不自禁地貼近她,聲音宛若染了酒香般醉人,“我方才說了你直呼了本殿下的名字可是大不敬,新仇舊恨一起算,本殿下得好好罰你……”
“殿下--!”映春敏銳地察覺到明奕要做什麽,忙用手去擋,卻被他順勢五指圓滑地自指縫間插過,再一抓一拽一扯,映春哪裏有明奕這麽大的氣力,一下就被他拖到了胸口。
溫煦的暖光照射下來,似是給明奕眯起的笑顏上綴上了漫天的繁星,而映春坐在他腰間,有那麽丁點失魂,半晌憋住一句,“殿下……你好不要臉……”
“本殿下這是頭一次見得你這樣小女兒人家的模樣,倒別有幾分姿色。”明奕繼續打趣映春,映春不爽自己處于下風,蹙眉道:“春兒同殿下總統不過見了寥寥數面,殿下不知道春兒的地方還多着呢。”
“現在這裏只我們二人,你做給本殿下看?”
“殿下倒是想看春兒做什麽?”映春好笑地反問。
明奕頭一次也覺得自己能夠這樣兒纏人,明明當初是她先纏住了自己,明奕笑自己太沒定力,按這丫頭所說,寥寥數面,竟就被勾走了心魂。而明知她不願做自己的侍妾通房,卻還想着強行将她留下……明奕啊明奕,你居然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上,說出去也太丢人了。
映春看明奕不開口,盯着自己不知在琢磨什麽,催促地喊了聲,“殿下,殿下?”
明奕看着她疑惑的雙眸,忽而笑道:“殿下正在欣賞美人,你怎能将我就這麽喚醒了?”
知道他今日發了癫,從開始就沒個正形,映春也就懶得揣摩眼前他的心思,便也開玩笑似的道:“若再不把殿下喚醒,殿下就要被美人迷得暈頭轉向,找不到東南西北,春兒萬不得已才出聲的,請殿下萬萬不要怪罪于春兒。”
“你也知道……已經将殿下迷得暈頭轉向了。”明奕淡淡地說道,五指交纏的部位用力了一些,那掌心灼熱的溫度敏感地燙着映春,她渾身都不禁有些酥麻,卻還是一點點用勁,想從他掌中掙出來。
她不知道他在糾纏什麽,但卻清楚地知道繼續糾纏,于他或她都沒有絲毫意義。
“殿下是胸懷大志之人,撐船載舟,裝的下萬物蒼生,只不過多了春兒一人,哪裏會溢出來呢?”幾句精妙的巧言便将問題抛回給了明奕,她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如她這種小人物,值得他費一時心思,但絕不可能抵得上更多了。
正因為她蘭映春是個明白人,這溫柔陷阱,她豈會犯傻往下跳呢?畢竟再美麗的火坑,一旦進去了,結局也逃不過挫骨揚灰。
人都是有尊嚴,他明奕更甚,為她一時鬼迷心竅就罷了,還能繼續觸碰這紮滿了刺的玫瑰麽?
明奕的手松懈了,映春就勢抽了出來,那一抽仿佛也将心裏萦繞的一點什麽也抽盡了。
“你這把溫柔的劍,當真刺得本殿下渾身都長滿了窟窿眼兒。”明奕用手臂當做靠枕,望着天道。
映春坐在草坪上,聞着舒心的空氣,連聽了他那挖苦的話都覺得心情大好,“那春兒拿東西給堵住上罷,古有女娲補天,而今為了殿下,春兒也定然要将這些個窟窿眼兒都給補齊了的。”
明奕覺得這丫頭一旦放開了,嘴巴當真厲害得讓人恨不得撕爛了的,多年後明奕就會想,當初看她那一身淩然跪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就有種這輩子要栽了的錯覺,而今想來,那哪裏是錯覺,那就是一場噩夢的開場。
“你這丫頭,真叫人沒辦法。”明奕說到這,忽然閉上了眼,低聲哼道,“……盡然是沒辦法,卻還想着要試一試……本殿下都做到這份心思了,未曾想有人的心如鐵如石,鑿不穿打不爛,說不定就是當年女娲遺留下來的最後一塊補天石。”
音罷,映春實在忍不住笑了,堂堂皇長子這般賴皮模樣,恐怕她是唯一那個得以明見的罷。
笑過,映春扭過脖子,本想說什麽,卻看到明奕閉着眼,溫順地一點也不像方才那死纏爛打的少年般,不禁一怔。話到嘴邊,便又都吞了回去。
二個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并在一起,仿佛融入這山水間,同天地一席。直到夕陽餘晖落下,映春這才推了一把明奕,誰知他根本沒睡着,她的指尖剛碰了他的身體,就被明奕猛地伸手抓住了按到胸口。
“春兒,不知為何,本殿下這裏,有點疼。”
映春心頭一顫,手要伸出,明奕卻抓得死牢,她只能恭敬地道:“殿下……”
明奕緊緊抓着不放,半天才肯松開,笑着睜眼道:“又吓到了嗎?”
“殿下明知道春兒膽子小,禁不住吓的。”
明奕從地上起身,将她也一并拉起來,湊到她面前笑道:“就是如此,本殿下才要吓你。看你慌張失措的模樣,實在是美妙至極……”說到這,聲音低下去,扭頭望了一眼天色,“這夕陽這般美,可惜卻是不能繼續看下去了。春兒,我們回去罷。”
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映春難得沒有去掙,卻因他最後一句話而覺出幾絲傷感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漫天紅霞的光景。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就像是最後的晚餐般,而明奕此一行,也是要在自己進宮前讓自己感受這最後的自由麽?映春想着,視線裏邊滿滿都是他的背影。
寥寥數幕走馬燈花般閃過映春的腦海,映春忽然在心底嘆了嘆氣,他的心,是真是假,一入宮闱,再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