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時新鮮花
夜晚,林落一個人坐在主卧室的房間裏，呆呆地抱着膝蓋坐在床邊，擡頭看着窗外的夜空，臉上毫無表情，只是時不時地會眨一下眼睛，整個人看上去似乎處于一種放空狀态，什麽都沒想,但雙手卻緊緊地捏成了拳頭,洩露了她此時此刻心裏的糾結和痛苦。
坐在客廳裏,和她僅僅一牆之隔的謝羽風也一樣很安靜。但兩個人的安靜卻帶着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她茫然,他絕望。
謝羽風坐在沙發上，看着客廳裏的景象：被他收拾的一塵不染亮堂堂的瓷磚地板，餐桌上的棉布桌布和時新的鮮花,鞋架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鞋子，貼在廚房門口的注意事項……
謝羽風閉了閉眼，努力把這些自己曾經認認真真做的事情都用力地記在腦海裏，因為他知道，自己以後可能再沒有機會，為她做這些事情了。
牆上的鐘表也在這個時候指向了十點整，謝羽風看了眼時間，把放在一旁的藥盒拿了起來，輕輕地走到緊閉的卧室房門前，伸手敲了敲，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嗓音有點嘶啞：“……小落，你該吃藥了。”
房間裏的林落聽到他的聲音，終于把視線從窗外的夜空上收了回來，她轉過頭看向房門的方向：“嗯，我知道了，我馬上……我馬上就吃。”
可是說完了這番話，她卻還是呆呆地坐着，并不是耍小脾氣不想吃藥，而是林落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不聽使喚，她明明想站起來的，可是又沒有站起來打開房間門的勇氣。
現在的她，知道了真相的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謝羽風。
門外的人等待了半分鐘之後，輕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在這個家裏，你不太适應不太方便，那……那這樣吧小落，最近這段時間我就在外面找個賓館住着，不來……不來打擾你了，但是你一定要記得吃藥，醫生說了這個藥一定要按時吃的，好嗎？”
盡管謝羽風的語氣聽上去平平淡淡的，可是林落卻覺得心裏一陣疼痛，她趕忙說：“不用……不……你不用離開這裏，這裏……這裏本來就是咱們的家，我怎麽能讓你住在賓館裏……只是，對不起，我……我現在真的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我知道我這麽做對你來說很過分，也很傷害你，但是對不起，我……我真的——”
“我知道。”謝羽風的語氣裏多了一絲安慰，“我不怪你，小落，遇到這種事情，如果換做是我，我想我的心情也會和你一樣的……所以，你不要那麽難過，更不要自責，好嗎？”
林落的眼眶發酸，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走到卧室門口，想打開門好好地和謝羽風說說話，明明他什麽錯都沒有，一切都是她和武城造成的，可現在卻要讓這個男人來承擔後果！
到現在，他還在用這種溫柔的語氣對自己說話！林落寧願他生氣，寧願他發火，也不想看到他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而強忍難過的樣子。
她伸出手，想把房門打開，誰知道那邊卻忽然傳來了謝羽風的聲音：“不……別開門，小落。”
林落一愣，又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我……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不太好看，我不想吓到你。”
她眨了眨眼，頓時就明白了，難道……難道謝羽風哭了嗎？他既然都哭了，可為什麽還要裝作自己沒關系的樣子安慰自己？
林落忍不住掉下眼淚，把額頭靠在了門上：“謝羽風，我真的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我真的不值得……對不起。”
“別說這種話，你當然值得。”門外的謝羽風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着，可是如果現在林落打開門看一眼的話，就知道他的臉色有多蒼白。
謝羽風深呼了一口氣，把眼眶裏的酸澀盡量壓下去，然後用溫柔的語氣說：“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你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清楚，我只想告訴你，無論你考慮的結果是什麽，是……繼續和我在一起生活，還是離開我去照顧武城，我……我都尊重你的選擇，好嗎？所以小落你不要為了這件事太過于煩惱，好好休息。”
林落從他的話語裏察覺到了一些什麽：“你……你還是要走嗎？”現在這麽晚了，他一個人在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又能走到哪裏去呢？
謝羽風揉了揉眼睛：“小落你想讓我走的話，那我就——”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想把你趕出去。你要是現在不想看見我的話，我去楊紅家裏住好了。”
“我怎麽會不想看見你……”謝羽風嘆着氣說道，“到現在了，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謝羽風靠在門上，能夠隐約聽見林落的抽泣聲，他不想讓她太為難，便說：“你好好休息，藥我放在客廳桌上了，我……我去客房休息，有什麽事的話，你可以叫我。”
林落趕忙應了：“嗯……”
她以為謝羽風說完這些話就走了，可沒想到過了幾分鐘，卻又聽見他用略顯低啞的聲音說：“小落，之前你不是問過我，問我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嗎？”
林落靜靜地等着他的下半句話。
“如果……如果你想好了，最後決定繼續和我一起生活的話，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謝羽風說着，可是語氣卻極其飄渺，因為連他自己都不信，林落在知道了武城生病的事情後，還會選擇留在自己身邊。
盡管這段時間自己對她很好，無微不至的照顧也讓她感動，可他在林落身邊也不過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而之前她和武城在一起，卻已經好幾年。
謝羽風很想笑，笑自己努力了這麽久，最後卻只是一場空，卻又笑不出來。
他閉了閉眼，轉身回到客房，煎熬地等待着林落給自己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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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林落是自己醒來的。
謝羽風并沒有叫她起床。
林落眨了眨眼，忽然心頭一緊，難道他還是走了？！她趕忙跳下床打開門去看，卻發現餐桌上放着已經做好的早餐，而旁邊還貼着一張便利簽，上面是他剛勁有力的字跡：“我出去買菜了，記得按時吃藥。”
林落一愣，和他相處了這麽久，謝羽風從來沒有在大清早的時候出門買過菜啊……每一天，他都會坐在餐桌對面，帶着溫柔的神情看着自己吃早飯，好像林落吃得開心就是他最快樂的事情。
而現在……
他大概是不想見到自己，讓林落覺得為難吧？
林落只覺得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是自己太自私了，她怎麽變成了這麽優柔寡斷的人！既無法給謝羽風一個答複，又不知道該不該再去面對武城……
父母遠在老家，此時此刻，她能夠想到去求助的人，只有楊紅。
林落這麽想着，終于是撥通了楊紅的手機號。
等她趕到公司的時候，楊紅早就焦急地等待門口了，見到林落頂着一雙腫得像桃子的眼睛走進來，她不由嘆了口氣，把她拉到了公司的洗手間裏：“怎麽回事啊？我……我電話裏也沒太聽懂，武城到底是怎麽回事？當時他不是和小三去國外了嗎？”
林落搖搖頭，想到這件事心口就又隐隐作痛，把昨天自己在醫院裏和武城意外相見的場面又向楊紅複述了一遍，楊紅聽着聽着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愕：“……怎麽、怎麽會這樣？是真的嗎？他會不會是騙你的啊？”
林落搖頭：“我看到他後腦上的傷口了……”
楊紅驚愕地捂住了胸口，現在再回想起不久前她和武城在同學聚會上見面的情景，好像有很多奇怪的地方都能說得通了：“對……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武城這個人不喜歡戴帽子，可是那次我去同學聚會他卻戴着鴨舌帽，難道他是為了把傷疤擋住？而且……而且他這次回來真的瘦了很多……”
林落點了點頭，語氣裏滿是自責：“其實……其實那一次他頭疼發作，我就在旁邊的，如果當時我堅持要陪他一起去醫院做檢查，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可是我卻……我卻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小紅，我覺得我自己好自私，你扇我幾巴掌吧，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唉……這又怎麽能怪你呢？”楊紅嘆了口氣，從前她還不信，到現在看到發生在林落身上的事，才忽然明白“造化弄人”這個詞語，原來是真的。
她不禁回想起他們幾個人都還在上大學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們的生活多麽輕松啊！只需要好好上課，看書考試，很多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當中……但現在，每個人似乎都身陷在一個無法控制的局面裏。
“那你現在想怎麽做？”過了一會兒，楊紅直截了當地問，“這兩個人，你……想選擇哪一個？”
林落嘆了口氣，很是痛苦地捂住了臉：“……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作者有話要說：謝羽風沒有林落想的那麽純潔善良，等着金毛變野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