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18

事實上, 點完贊沒兩分鐘,覃飛就發現了自己的失誤。

但肯定已經有人截圖了,再取消點贊又得惹一堆麻煩,也只能将錯就錯, 任其發展。

在被經紀人痛心疾首教育了一番後, 覃飛又老老實實打電話跟導演認錯。

這事兒說大不大, 在別的組免費炒一波熱度肯定是好事兒, 但何導拍攝期間從來很注重劇組保密工作,好在覃飛還算是何導的愛将,讨饒幾句也就揭過, 電話打到後頭兩人就聊戲去了。

整件事情帶來的後續影響,就是從此令嘉出入劇組也開始被迫口罩, 微博粉絲漲到了四萬出頭。

不過除開劇組附近蹲點的狗仔,走大街上其實也沒人認識她。

在松江基地一連呆了二十幾天。

令嘉拍完在S市的最後一場戲, 時間是個周日, 導演幹脆給她放了一天假。這一天結束,大半個劇組就要飛到隔壁省份, 去接着那邊B組的進度往下拍攝。

令嘉大清早接到消息,爬起來就開始幫連妙收拾酒店套房裏的東西, 着急回市區。

但她的家務技能顯然還沒有點亮, 越幫越亂, 箱子這只也塞不下,那只也塞不下, 最後還是連妙給她示範了各種物品收納的辦法,和周伍三個人一起, 用了三十分鐘将行李全部打包。

令嘉熱得直冒汗, 有氣無力拒絕周伍遞過來的水, 癱在保姆車後休息。

周伍張口開始熱雞湯:“現在是累了點兒,不過等妹妹你以後紅了,配一堆能幹的助理,保管比你從前過的還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那妙姐呢?”

周伍撇了連妙一眼,假裝沉吟,“那……就封她個首席助理當當。”

令嘉被他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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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失去傭人、奶媽沒多久,但不知怎地,她恍惚覺得那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離自己遠了,遠到有幾分不真切。

她現在每次打開衣櫃,還會感慨自己怎麽會買了那麽多除了昂貴漂亮的裙子和鞋包,把錢留到現在,分明有很多用處來着。偶爾睡前也會後悔,從前一晚上在香榭麗舍大道和牛津街的消費,都是很多普通人一輩子也存不下來的積蓄,要是當時沒花就好了。

車子駛入市區,令嘉第一時間去了療養院。

大抵是一直在做的理療有些效果,令父最近能自己拄着拐杖起來慢騰騰挪幾步了,就是認知障礙還是沒有好轉,不認人,也記不住事兒,吐字不清像個小孩。

他早上做完康複理療,護士又推輪椅帶他去小花園吹了一會兒風,這會兒累了剛剛開始午睡,抱着令嘉上次帶來的小兔子玩偶,睡得很香,還打小聲呼嚕。

床頭櫃上還擺着他睡前吃了小半碗的葡萄。

令嘉從包裏掏出在劇組新拍的照片,相框塞在葡萄後邊,方便令父每天睜眼就能看見。又把來的路上帶的好吃的塞進冰箱,告訴護士按時喂給他,最後才在床邊坐下來。

也沒把爸爸吵醒,令嘉就小聲絮絮叨叨跟他講了最近發生的事,雞毛蒜皮到吃了誰一個棗、發現自己多掉了幾根頭發、頭晚偷喝了一罐雀巢拿鐵早上起來長了一兩肉……

講到最後神清氣爽,分針轉了一圈半,令嘉終于戀戀不舍起身。

睡夢中的爸爸還拉着她的手,她輕輕把他的手指掰開,塞回去蓋上被子。

要出遠門拍戲,除了爸爸,令嘉還得去看望一下奶思。

前段時間把小白馬從機場接回來時,由于時間緊張,只能臨時找了家規模不大的馬場安頓它。

令嘉咬牙交了比她每月花銷加起來還高的生活費寄養,當時負責人承諾得好好的,這回突襲才發現,對方根本連馬廄都常常打掃不幹淨,吃的也不是原來說好的飼料。

吃不好也住不好,可憐的奶思都瘦脫形了,皮毛也沒了往日光澤,負責人還在一個勁推卸責任怪水土不服。

令嘉當即便把奶思從馬廄裏牽出來,開始打電話叫運馬車。

就在她撥號的當口,男人還在旁嘲諷:“小姐,你這樣把馬帶走,剩下的錢我們不退的。不是我講,你現在把馬拉出去根本找不着能養的地方,白花運費兜一圈你最後還得送到我們這裏來。”

大小姐掀了一下眼皮,從屏幕移開視線,落在男人臉上。

“能勞煩您噤聲或者走開嗎?”

令嘉天生性格溫和,也只有這種時刻,才能從她冷淡的眼神中,找出幾分養尊處優,沒受過違逆的痕跡來。

馬場經理下意識閉了嘴。

直到令嘉開始打電話了,他才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後知後覺,他幹嘛要聽那個黃毛丫頭的話灰溜溜走到一邊?

好在一旁的馬童給他臺階下,“經理,她們這樣兒的千金小姐都脾氣大、挑剔。咱們能不惹麻煩還是別惹麻煩,反正沒要馬場退錢,就順着她的心意來,要把馬帶走就讓她帶吧。”

明天就要南下拍戲,令嘉一時之間确實很難找到其他合适的馬場,但要她把奶思留在這兒繼續消瘦,她又不願意。

溫柔的小白馬好像知道她在煩惱,輕俯馬首,在她臉上蹭了蹭。

運馬車很快開進俱樂部。

那邊經理還要說什麽,奶思恰好正沖他臉上打了個響鼻,迫不及待邁蹄,踢踏踢踏上了車。

瞧着經理一臉口水鼻涕,令嘉終于下定決心,傅承致的馬養在哪兒,她也把奶思送過去。

就算養馬的費用了一點…好吧可能不是一點,但好歹省了陪練時候往來的運費,也省了奶思往返颠簸。

她拿起手機,低頭給傅承致發信息。

本想應該要等上一段時間,誰料傅承致就在S市,很快發來回複。先是給了令嘉自己的馬場地址,又告訴她到了那邊會有人接待,最後還承諾奶思可以免費寄養。

令嘉自然不肯。

要是放在過去,這點錢對她只是毛毛雨,她能提供給別人同樣的價值,免費也就免費了,但現在她身無長物,可不好意思白占朋友便宜。

直至和令嘉的聊天結束,傅承致才轉過身來,笑容還未完全消散,他把香槟杯往桌上一擱,拿起外套,便向別墅的主人道別。

“我要走了。”

“才剛來就走?”

席霖不悅,“要我提醒你嗎,承致,從離開牛津到現在,因為你忙碌的工作,我們只堪堪見過三回,倫敦一次、波士頓一次、紐約一次,今天是第四次,而你甚至沒把老同學招待你的香槟喝完。我懷疑你早晚要因為薄情寡義而失去所有的朋友。”

“你說的對。”

傅承致微笑,重新端起流理臺上杯裏殘留的香槟一飲而盡,他去意已決,顯然并不在意他的威脅。

席霖退後一步,眼睛微眯生疑,“你最近來國內的頻次是不是過高了,繪真有成熟的管理團隊,需要你在倫敦和S市之間往返飛來飛去?”

“當然不需要。”傅承致坦然承認。

接着又詫異:“我還沒跟你說嗎?我不僅在S市置了房産,也把倫敦的管家帶過來了,今後你想見我,從這裏開車出發到我的家,往返不超過二十公裏。”

席霖被酒嗆了一下,移開杯子咳了幾聲,追上前問,“不是吧,承致,是什麽姑娘這麽漂亮,能把你迷得這樣暈頭轉向?”

傅承致都走到玄關了,又探回頭,“喬治還跟你說了些什麽?”

喬治,就是合宜首席法律顧問,畢業于牛津法學院,他們兩人共同的校友。

“他還說,你為她放棄清算,跟寶恒達成和解,一個月內回國三次是跟她見面,還說因為她對狗毛過敏,你連他送的狗都打包扔回蘇黎世了!”

當然,席霖沒信。

畢竟傅承致對待女人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就不提學生時代那些前仆後繼撲上來又都被保镖按在地上的辣妹,就光說他學生時代唯一公開帶着出席過幾次活動的女友伊芙,任人家對他一往情深,他也是六親不認的。

傅承致離開牛津後,交給合宜的第一件作業,就是撿了伊芙家族企業的煙蒂,高大上的說法叫收購。

收購完成後三個月內便進行了破産清算,他充當黑心資本家的角色先後變賣工廠,遣散員工,最後獲得了六億英鎊差價,賺到了立足商場的第一桶金。任憑大美人伊芙在學校和他家門口蹲守一兩個禮拜,又哭又求,連席霖這種萬花叢中摸爬滾打練出鐵石心腸的公子哥都動搖了,傅承致愣是視而不見,從始至終未曾心軟。

只以為是喬治誇張了,誰料這回,傅承致卻并沒有立刻否認,反倒笑起來。

他唇角露出雪白的牙齒,聳肩,“他人在倫敦,知道的還挺多。”

席霖這次徹底呆住了,“是真的啊?”

緊接着,他胡亂抓起沙發上的外套,“你去赴約嗎?請務必帶上我,你的朋友被好奇心折磨得快要當場去世了。”

傅承致本張口就要拒絕的,畢竟他在令嘉面前還是紳士,不适合帶個不着調的朋友。

但轉念想到什麽,他又變了主意,将車鑰匙抛給席霖。

好不容易時間碰在一起,大家都有空,大佬提出要騎馬,令嘉哪能不奉陪。

在等傅承致過來之前,她提前換好騎裝,跟經理在馬場大致參觀了一圈。

大型馬場,無論建築、場地面積還是人員管理,與之前那家簡直是豪華希爾頓和巷子裏小旅館的區別。看人給奶思安排完衣食住行,最後令嘉親自上陣給它刷了一會兒毛,聯絡聯絡感情,以免親密值不夠,馬兒跑起來鬧小脾氣。

新房間寬敞又舒服,還是VIP馬廄,奶思顯然非常滿意,在裏頭興奮地轉了幾個圈圈,才開始吃草料。

令嘉把白手套夾在手肘,打開水龍頭洗手,視線移到隔壁馬廄,這才發現隔壁住着匹高大威猛的純血母馬。

瞧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好像上等絲綢,額前還剪了個漂亮的齊劉海,連喝水的姿勢都格外高貴優雅,似乎是感覺到人盯着她看,黑馬昂起馬首輕蔑地轉到一邊,将屁股對準她。

令嘉沒生氣,反而很羨慕,她家奶思回國前也很漂亮,都怪之前大意了,才把它交到不盡心的人手裏。

“它叫貝拉,是傅總的馬。”見她半晌沒移開視線,經理介紹。

果然是馬如其人呢。

洗完手,令嘉把吃飽草料的奶思牽出來,騎上去在看臺附近溜了兩圈。

邊遛邊小聲學伍哥給她洗腦一樣,給馬洗腦:“奶思啊,你要好好努力,給姐姐争氣跑第一,說不定還能把貝拉發展成女朋友,以後我沒錢養你了,你還能繼續免費住VIP馬廄。”

“噗嗤。”

背後突然聽聞有人笑出聲來,令嘉猛回頭,這才發現臺上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人。

因為他逆着光在蓬下,所以第一圈跑過去時候她才沒能立刻察覺。

她擡手擋住刺眼的光線,有點不好意思,“你怎麽偷聽人說話呀?”

少女的卷發低低束起來,戴着馬術絨面帽子,皮膚雪白,皓齒丹唇,五官分明有無與倫比的細膩精致,氣質卻并不争搶。

面頰染上紅緋,眼睛卻仍像安靜的湖水,明淨清澈。

“抱歉,我實在不是有意偷聽你給弟弟布置任務,只是恰巧站在這裏,不小心聽到了,又沒忍住笑了出來。”

男人很好脾氣解釋,道完歉又接着往下開口,“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席霖,承致的朋友。”

傅承致也到了?

令嘉還來不及消化信息,這會兒是真心虛了,生怕他給大佬告小狀,陪練還沒幹成,先開始打人家愛騎的主意。

二十歲的令嘉在這群人眼裏,也和張一塵不染的白紙無異。

她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席霖當然能瞧出來,在嘴巴上劃了道口子,沖她眨眨眼睛,“放心,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沒想到大佬還有這麽平易近人的朋友,令嘉又犯了看臉覺得是好人的毛病。

她接受示好,收住缰繩翻身下馬,拔出馬術手套,仰頭遞上右手,報出自己的名字,笑起來眼睛像月牙。

“你好,我是令嘉。”

傅承致就是這時候換好騎裝,牽馬出來的。

他曉得自己這個朋友是在女人堆裏玩兒慣了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最能讨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歡心。

眉頭微挑,定下腳步,拉緊缰繩,放聲喚她,“令嘉,過來。”

令嘉指尖剛剛碰到席霖遞過來的手,聞言便聽話地轉身,一路朝傅承致的方向小跑過去。

還隔着一段距離,便友善地彎起眉眼與他打招呼,“傅、嗯,承致!”

見到朋友,大小姐的笑容比剛才燦爛,“這裏的跑馬場好大呀,我剛剛跑完一圈花了好長時間。”

傅承致漫不經心回應,“還行吧。”

令嘉已經習慣了大佬的驕矜,并不介意,和他并肩朝看臺走,順便也給身後的兩匹馬兒創造機會多親近親近。

在劇組拍了快一小個月戲沒見面,她又瘦了,最小號的騎裝穿起來腰身還有盈餘。

兩人的相處比剛認識時候自然許多,令嘉說了一些自己最近在劇組遇到的趣事,傅承致也投桃報李講了自己辦公室一位蠢笨的秘書曾鬧出的幾個笑話段子。

令嘉笑點很低,哈哈哈就笑起來,然後問他,“那他現在呢,還會鬧笑話嗎?”

“嗯……”傅承致回想了一下,如實告訴她,“也許吧,他在第一次犯錯當天下午就被調離了秘書室。”

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令嘉頓時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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