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雄赳赳

第27章 雄赳赳。

元家在鎮上有兩家瓜果鋪子, 一家果醬果脯鋪子,在縣城裏頭還有五六家,鎮上挨着縣城, 不過幾裏路程,元朗去外地後,這八九家鋪子都交給了妻子蔣氏看管,沈老二代為看管。

其中, 鎮上有家瓜果鋪子是總鋪, 洛水縣四通八達, 是元家生意的起源地, 亦是根基地, 底下果園裏的瓜果及周邊幾個縣城裏的瓜果大都都會運送到此地在分揀,再由此地運送出去, 總鋪甚大, 前頭是鋪面, 後頭是倉庫,每日運送瓜果的車輛一輛接着一輛, 熱鬧非凡。

沈老二巡的第一家便是這一家。

洛水鎮并不大,整個鎮不過一條主街,兩條輔街道, 二街為輔,一三街為輔,形成一個川字體形,主鋪在三街西街。

東街繁華, 各種胭脂首飾成衣鋪子大多開在了東街,中間多為酒樓餐館,西街及兩條輔街多為一些打雜叫賣的檔口, 或是一些肮髒低賤的鋪子。

沈媚兒以往多在二街東街或者中街活動,逛逛胭脂首飾鋪子,或者買些點心嘗嘗,西邊那邊,她是從不會去的,便是無意間經過,定也是緊緊捂着口鼻,踮着腳尖,只嫌棄得不要不要的。

沈老二以為她要去東街,便細心叮囑道:“若是累了,便去中街的果脯鋪子歇歇腳,在那裏等着爹爹回來便是。”

哪知,沈老二話音一落,便見到沈媚兒眼珠子轉了轉,道:“媚兒想同爹爹一起去主鋪瞧瞧,聽豆芽說,那鋪子又擴張了不少,我還一直沒去瞧過的。”

頓了頓,又道:“順道想去挑揀些新鮮的瓜果給娘親嘗嘗。”

沈媚兒一臉興沖沖的。

自打上回昏迷醒來後,女兒性子變得乖巧懂事了不少,少了幾分驕縱,多了幾分貼心,時間一長,沈老二見怪不怪,自然沖女兒點了點頭,允諾她的任何要求。

洛水鎮不大,半個時辰,便可将整個鎮逛完。

沈老二在街上走着,卻見沈媚兒領着豆芽左瞧瞧右瞧瞧,一會兒蹿到了糖紙攤上,買一串糖紙,一會兒又蹦跶到了糖葫蘆小販面前,買了兩串,她跟豆芽一人一串,好像見什麽都無比的新奇。

買完了嘗了兩口又不愛了,将剩下的全都丢到了沈老二手裏,沈老二看着手中的半串糖葫蘆,半塊糖人,只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難得見女兒如此歡快,縱使不愛這些小愛愛吃的甜食,沈老二亦是舍不得扔,只一口一口将女兒吃剩的悉數吃完了。

沈媚兒走的慢,沈老二便放緩了腳步等着,她若是蹦跶快了,他便提緊了步子攆了上去。

一路走走停停,總算是到了鋪子。

這家總鋪前世沈媚兒來過幾回,跟舅媽一起來過,後來嫁給打鐵匠後,那打鐵鋪子狹小肮髒,沈媚兒嫌棄不已,每每去了,總會躲到了舅舅這瓜果鋪子來歇歇腳。

瓜果一車接着一車往倉庫運送。

這些瓜果大多會封箱送往元陵城,或者就地腌制,做成果脯果醬送往各個鋪子,眼下,舅舅店鋪擴張,已經疏通了漕運,要将這洛水鎮有名的瓜果往外運送了,元家的生意可謂是越做越大。

沈老二既要對賬,又要前往庫房親自檢查,聽說庫房還修了個冰窖,專門存放瓜果的,沈老二忙碌不已,凡事親歷親為進了鋪子便忙活去了。

沈媚兒就悠閑自在多了,她到庫房親自挑了幾個新鮮的瓜果,又捏着帕子,在整個庫房轉悠了幾圈。

鋪子裏多是些運送瓜果的壯漢男丁,一個個掄起袖子在運貨,也有脫了上衣,袒胸露脯,咬着腮幫子悶頭擡重物的。

這裏鮮少有外人進來,都是些壯漢,無所顧忌,如今,冷不丁來了個嬌俏小美人兒,頓時整個庫房一靜,所有人就跟定住了原處似的,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只直愣愣地朝着入口那個方位瞅着。

不知瞅了多久,有年長的率先反應過來了,只微微咳嗽一聲,朝着衆人吩咐道:“都瞅什麽瞅,快些幹活了,這個月的工錢還要不要了。”

頓了頓,又擡腳往身邊那個扛貨物的男子腿上狠踹了一腳,道:“還不将衣裳穿上,邋裏邋遢的,丢人現眼!“

話音一落,對方忙不疊擦了擦臉上的汗,朝着沈媚兒走了來,道:“表小姐,您怎麽來倉庫了,這裏亂得緊,都是些粗人,別平白污了您的眼。”

管事的認得這位驕縱的表小姐,忙不疊過來殷勤伺候着,生怕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到位了,惹得這位動怒。

沈媚兒自小便習慣了萬衆矚目,并沒有因為遭到圍觀而感到絲毫不适應,反倒是一臉怡然自得,只朝着主事的笑了笑,道:“不打緊,我就是覺得好奇,過來瞅瞅。”

說着,又看了身後豆芽一眼,豆芽立馬拎了個銅壺過來,沈媚兒便繼續沖主事的道:“吳叔,這是我方才買的蜜漿,味道甘甜,見鋪子裏的叔叔哥哥們運貨辛苦,便泡了一壺給他們解渴,不是什麽費錢的,吳叔若是不嫌棄的話,便分給他們解解渴罷!”

沈媚兒笑眯眯的說着。

豆芽聞言便拿了一疊碗來,一杯一杯的倒上了。

吳管事聞言頓時一臉驚訝,只定定的看着沈媚兒,好似驚訝得不行,待緩了一陣後,立馬朝着沈媚兒,道:“表小姐客氣了,咱們都是些粗人,這般精細的東西,給了他們還不得糟蹋了。”

嘴上雖這般說着,轉身卻是朝着衆人高興的吆喝着:“來來來,大家夥兒都歇一歇,表小姐給咱們送了蜜漿來,大家快來嘗嘗鮮。”

主事的将衆人都喚了過來。

一路上,十多個粗重漢子一邊穿衣,一邊整理衣裳,齊齊簇擁了過來。

到沈媚兒跟前時,一個個都紅了臉,不敢瞅她。

沈媚兒只笑了笑,佯裝無意的問道:“對了,吳叔,娘親切菜的刀鈍了,我想去重新打一把刀,吳叔曉得哪裏可以打一把鋒利些的菜刀麽?”

頓了頓,又道:“還有爹爹上山打獵的弓箭崩壞了根弦,不知哪裏修的好?”

沈媚兒撓了撓頭說着,神色略有些苦惱。

話音剛一落,便見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鼓起了勇氣說着:“一街西口那家打鐵鋪子又重新開上了,他那裏可以打菜刀,也可以重新趕制一把弓箭的,咱們鋪子裏的剪子刀具壞了,全是在他那裏打的,打的又結實又鋒利,打的比原先的老薛頭還要好,表小姐可以去那裏瞧瞧。”

“真的麽?”

沈媚兒聽了頓時一臉驚喜,忙朝着那小夥子道:“謝謝大哥。”

又忙沖着吳管事道:“那我去瞅瞅,吳叔,一會兒我爹爹來了,您替我跟他說一聲,我便不等他了,我一會兒就直接回了。“

說完,還不待對方回複,沈媚兒便立馬領着豆芽,主仆二人一溜煙沒了影,留下衆人圍着那小夥子放肆打趣道:“成三,可以啊,平日裏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表小姐來了,便梗着脖子往上湊,你藏得夠可以啊,你還要不要臉吶!”

小夥子被衆人包圍着,打趣得黑臉一陣通紅。

卻說出了鋪子,沈媚兒便一路熟稔的往北走。

那打鐵鋪子在一街的拐角,一個最為偏僻的角落裏。

沈媚兒閉着眼,都能找到。

她狀似無意的尋着,實則每走一步,心裏便不自覺的緊張了幾分。

也不知在緊張些什麽。

西街這邊的街道越走越窄,有壽衣香火鋪子之類的,中間還混合着幾家肉鋪菜攤之類的,道路中間還滲着髒水,經過一家生禽鋪子時,一只被捆了腳的大公雞從菜攤裏掙脫了出來,只呼扇呼扇的扇着翅膀從街的這邊飛到了街的那邊,正好從沈媚兒頭頂經過,噌了沈媚兒一頭的雞毛。

沈媚兒忙狂扇着臉上頭上的雞毛,邊扇邊吐嘴裏的雞毛,頓時,被這只雞弄得狼狽不堪。

豆芽忙過來替她整理。

沈媚兒趕緊摸了摸精心梳好的頭發,又摸了摸臉上搽的胭脂,心裏頓時松了口氣,怎知,一低頭,卻見自己的繡花鞋及裙子沾了一腳一身的髒泥水,沈媚兒頓時氣得跺了跺腳,差點兒便要捂臉原路跑了回去。

不想,正在這時,忽而遠遠的只聽到了一陣馬兒的噴嚏聲在遠處響起,沈媚兒只踮起腳尖,朝着遠處一瞧,遠遠的只見街道盡頭那處拐角處,有一座熟悉的,又陌生的鋪子赫然矗立在那裏。

那是間簡陋又老舊的屋子,正好在拐角處,整個屋子都熏成了黑色,外頭淩亂不堪的堆砌了一堆生鐵鐵器,鐵器旁歪歪扭扭的擺放了一張木牌,上頭七倒八歪的寫了幾個字:打鐵鋪。

打鐵鋪門口擺放了一張桌子,還缺了角。

整個鋪子外頭空無一人。

不過,屋頂上卻升起了陣陣白煙,鋪子裏發出一聲聲嘩啦嘩啦聲,是拉風箱生火的聲音。

而遠處,鐵器堆那裏,拴着根馬繩,馬繩另外一頭正是方才亂打噴嚏的那匹老馬。

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沈媚兒見了,身子一時定住了,只遠遠的看着,久久沒有回應。

這個時候,那打鐵匠定是在裏頭生火,要開始打鐵了罷。

果不其然,正在沈媚兒晃神間,只聽到“砰砰砰“地,一聲又一聲響亮地敲擊聲,透過那鋪子,透過長長的街道,遠遠的迎面而來。

沈媚兒聽了頓時微微咬了咬牙。

良久,她冷不丁轉身,死死盯着身後的丫頭豆芽,一臉嚴肅地質問道:“豆芽,我好不好看?”

豆芽似乎沒有從沈媚兒這迅速地變臉中緩過神來,只見她愣愣地瞅着沈媚兒,良久,這才忙不疊點了點頭,道:“好```好看。”

沈媚兒又繼續道:“我的臉蛋美不美?”

豆芽微微瞪了瞪眼,懵了一下,又讷讷道:“表小姐```表小姐是豆芽瞅見過的臉蛋最美的人,比```比鎮上的銀姑娘還美!”

沈媚兒聽了頓時有些得意的擡了擡下巴,片刻後,只沖着豆芽吩咐,道:“走,跟我去會會那呆木頭。”

話音一落,沈媚兒便叉着腰,雄赳赳氣昂昂的朝着那鋪子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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