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夫妻道

第34章 夫妻道。

卻說沈媚兒氣得一路腳步未停, 直接一口氣沖回了元家。

豆芽在身後追,竟都有些追趕不上。

元家宅子在中街的盡頭,是一座三進的宅院, 那裏是住宅區,安靜又富足,大部分鎮上殷實的家宅都安置在了那裏。

快到家門口時,在拐角的偏巷上, 豆芽瞅見三個男子鬼鬼祟祟的湊在元家附近的巷口東張西望, 期間, 沈媚兒經過時, 三人更是探出了頭來, 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沈媚兒的身影,一直到她進了元家, 還盤桓在周遭, 未曾離去。

豆芽皺着眉頭, 學着沈媚兒方才那模樣,直接叉着圓滾的腰身踱了過去, 她剛湊過去,對方便發現了她,瞬間交換了個眼色, 一夥人一窩蜂跑沒了影,豆芽沖着三人散開的方向怒罵道:“哪裏來的小毛賊,敢在元家門口作祟,再敢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興風作浪, 看我不讓人将你們一棍子全給打出去!”

豆芽叉着腰在巷子口罵了足足半刻鐘之久。

這才捂着胸口,氣喘籲籲的回了元家。

此時,小元氏午睡方醒, 見媚兒撅着嘴,一臉氣呼呼地跑回來,那小嘴撅的,都挂得起一個醬油瓶子了,小元氏立馬拉着沈媚兒關切問道:“怎麽了,怎麽了,又是哪個惹到咱們家媚兒了,媚兒是不是去找銀姐兒她們玩了?”

元家的鄰居銀姐兒、惠姐兒兩個同媚兒一般大小,兩個都是會寫字念書的,被家裏教導得極好,是小元氏心目中的大家閨秀,小元氏一直想讓媚兒同她們一起玩,只沈媚兒與她們不是一路人,每每回來,不是氣得咬牙切齒,便是摔東西罵人。

長此以往,小元氏便也不勸了。

這會兒,只當又是去了那裏受氣了。

卻見沈媚兒撅着嘴,道:“不是她們,是頭蠢驢,是根呆木頭惹的我。”

邊說着,邊想起方才發生在那打鐵鋪子裏的那一幕,沈媚兒依然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所以,方才,那打鐵匠是沖她在甩臉子,在摔東西麽?

這些```這些前世可都是她獨有的權力,只有她才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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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借那打鐵匠一千個一萬個膽子,他也絲毫不敢在沈媚兒跟前這般“大膽包天”啊。

打鐵匠從來沒有兇過沈媚兒,更加沒有在她跟前摔過東西。

可是,可是剛剛——

沈媚兒當即氣得瞪圓了雙眼,小臉一愣一楞的,一臉難以置信。

她是逼着自個飛快跑遠了,不然,不然,她差點兒便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便又要沖過去咬牙切齒的去讨伐那打鐵匠了。

沈媚兒也不想讓自己重新變回前世那令人讨厭的嘴臉。

可是,可是,她在父母跟前已經變得乖乖的了,她也想對那打鐵匠對那渾人态度好些,她今兒個甚至連午睡都沒有睡,趕了一整日的路,早已經累得渾身酸痛,昏昏欲睡了,卻依舊打起了精神,尋了借口,特意去找的他。

卻不想,好端端的,碰了一身的釘子回。

也不知怎麽了,對着那張被胡子糊了整張臉的老臉,那火氣就滋滋的,不明就裏的往外冒。

吃了一肚子火氣回來。

最後那兩句,沈媚兒是壓低了聲音嘀咕出來的。

小元氏沒聽清楚,只聽了頭一句,見女兒撅着小嘴,小臉更是紅撲撲的,一臉氣呼呼地,一臉嬌态,便立馬去倒了杯茶來,問道:“那是去哪兒玩了,去了大半日了。”

她曉得沈媚兒跟她爹爹出門不過是個幌子,定又悄悄溜到哪兒去逛了。

尋常人定欺負不到媚兒頭上,除非遇着了那格外難纏的。

沈媚兒聽小元氏這麽一說,頓時将小嘴一咬,道:“我```我去找了間打鐵鋪子,娘切菜的刀不是鈍了麽,爹爹打獵的弓箭不是壞了麽,尋思着幫爹爹娘親重新打把菜刀和弓箭,不想,遇到了塊又臭又硬的硬骨頭,氣死了我了。”

沈媚兒邊說着,邊接過小元氏手中的茶,一口氣惡狠狠的咕嚕咕嚕喝光了。

擡手之間,小元氏發現了她手上的傷口,小元氏臉色頓時一變,忙拉着沈媚兒的手急急道:“這是怎麽了,手好端端的怎麽了,是傷到了麽,傷得重不重,來,媚兒,快來,娘親好好瞧瞧!”

小元氏一臉緊張。

她曉得沈媚兒有多愛美,有多讨厭傷疤。

這額頭上的傷還沒好透了,手上這又是怎麽了。

小元氏忙拉着沈媚兒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想要關切的多問上幾遭,又怕女兒不耐煩,這時,正好豆芽擦着汗進來了,小元氏立馬問向豆芽,道:“豆芽,媚兒這手在哪兒傷的,今兒個發生什麽事了,快來,快來,好生與我說道說道!”

小元氏見傷口上包的布有些粗糙,恨不得将包紮好的傷口重新拆了,好一探個究竟。

豆芽聽了,頓時撓了撓後腦勺回道:“禀姑奶奶,表小姐這傷是在那打鐵的鋪子裏頭被那打鐵的——”

豆芽自然毫無保留的在小元氏跟前交代個幹淨。

表小姐對那打鐵的恨得不成樣子,這傷又是那打鐵的傷的,豆芽一臉惡狠狠的控訴着,自然要将全部罪責全往那打鐵的身上安了。

不想,她不過才剛剛開了口,便見那沈媚兒将手用力的從小元氏手中抽了回來,道:“是我自個弄傷的,怨不得旁人。”

一口氣打斷了豆芽的話。

頓了頓,沈媚兒低頭摸了摸手上的那根粗糙的白布條,臉上嫌棄了好一陣,嘴上卻道着:“行了,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不過就是劃破了道口子,晚上洗澡時重新包紮下便是了,娘親莫要擔憂。”

說着,沈媚兒捂着嘴打了個哈切,有些疲倦道:“娘親,媚兒累了,媚兒想要回屋躺一會兒。”

小元氏看了豆芽一眼,又看了媚兒一眼,雖一臉狐疑,卻立即道:“那```那娘親送你過去。”

小元氏親自送沈媚兒進了屋,又親自将床鋪收拾好,扶着沈媚兒躺在了床上,甚至細細致致的替沈媚兒蓋好了被子,後坐在了床沿邊,恨不得親眼守着女兒入睡了,才能安心離去。

還是沈媚兒一臉懂事的将她勸走了。

臨走前,沈媚兒忽而又支起了身子,朝着小元氏的背影沒頭沒尾的問了一遭:“娘,爹爹若惹你生氣了,你是怎麽對付他的?”

沈媚兒一臉認真的問着。

小元氏聽了沈媚兒這話後,愣了一愣,好半晌,只笑着坐回了沈媚兒跟前,拿手捋了捋沈媚兒的發,柔柔笑道:“傻孩子,娘跟爹爹是夫妻,便是有個吵嘴鬧氣亦不過是尋常之事兒,哪裏用得上‘對付’一詞。”

說着,小元氏想起沈媚兒争強好勝的性子,想了想,又道:“這夫妻之間,有個吵鬧亦不完全是件壞事,有時候吵吵鬧鬧間,兩人之間反倒是能越來越近,關鍵不是誰對誰錯,也不是誰輸誰贏,而是誰先低了頭,誰又先認了錯,又是誰收了尾,誰了的事兒,橫豎,整件事兒,得兩人全都參與了,不能讓一人全受了,不然這人得多委屈,長此以往,受了委屈的人哪還能有個好?日子久了,便生了怨怼了。”

說着,小元氏覺得這話有些深了,想了想,又淺顯直白說道:“這麽說吧,我跟你爹爹若是置氣了,一準是你爹爹率先認錯低頭,不過,每回你爹爹認錯後,娘親要麽會為你爹爹打盆熱水燙燙腳,要麽會為你爹爹煮上一碗雲吞面,橫豎不能讓你爹爹一人受足了委屈,這般,娘親的氣消了,你爹爹心也熱了,如此,二人心更近了,便能越走越久了。”

小元氏捏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說着。

卻也不曾回避,耐着性子教着女兒。

見沈媚兒聽得一臉暈乎乎的,小元氏不由摸了摸沈媚兒的臉,低低笑道:“娘的媚兒長大了,心裏頭有事了。”

小元氏微微打趣着。

話音一落,陡然見那沈媚兒臉微微一紅,片刻後,只嘩啦一下,只見沈媚兒将被子一扯,一股腦的朝臉上一蓋,将整個腦袋都蒙在了被子裏,只悶聲說道:“媚兒不知娘親在說些什麽,媚兒困了,娘親快些走罷,莫要吵着媚兒了。”

沈媚兒嘟嘟囔囔着。

小元氏卻擰着帕子笑了笑,眼睛轉了轉,沉吟了一陣,起身離開了。

小元氏走後,沈媚兒立馬将被子掀開,氣喘籲籲的急急吸了幾口氣。

良久,待呼吸平穩了後,沈媚兒緊緊攥着被子,一臉若有所思。

夫妻之間,不是誰對誰錯,誰輸誰贏?

不能讓一人受足了委屈?

這其實不是沈媚兒第一回 聽到這樣的話,同樣的話,前世小元氏在沈媚兒耳朵裏叨唠過好些回了,只是,沈媚兒一直聽不進去罷了。

前世,她跟那打鐵匠之間,率先低頭認錯的永遠是那打鐵匠,事後了事收尾承擔所有後果的亦是那打鐵匠。

媚兒無論何事,都要與那打鐵匠争個對錯輸贏。

認完錯後,那打鐵匠還得耐着性子伺候她,接受沈媚兒的頤指氣使。

所有事情,都由打鐵匠全幹了,她沈媚兒幹了什麽?

想到這裏,沈媚兒不由卷着被子轉身面朝着床榻裏側躺着。

直愣愣地躺着。

這夫妻之間的事兒,聽着好似比做學問還要難。

沈媚兒一時有些理不清頭緒。

不過,良久,她摸了摸,将一個漆黑的藥瓶子摸了出來,拿在手中仔仔細細的端詳着。

良久,又将那瓶子往床榻上一扔。

心道,重活一世,她如今不過還是個未出閣的待嫁之人,想那夫妻之道作甚,都怪那渾人,将她給氣糊塗了,氣得她腦門子發暈,氣得她胡思亂想,停不下來。

沈媚兒複又将被子一拉,再次蒙了整個腦袋。

悶在被子裏,啊啊啊的喊了幾個嗓子後,一只手鬼鬼祟祟的探出了被子,又偷摸将那只醜呼呼的藥瓶子摸進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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