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氣呼呼

第33章 氣呼呼。

媚兒也不搭理那打鐵匠, 卻一直纏着鬧着豆芽。

豆芽自然只得沖着那打鐵匠吆五喝六。

這主仆二人直接在這打鐵鋪子前毫不客氣地指揮使喚了起來。

打鐵匠至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話,也一直沒有正眼往那主仆二人身上瞧過幾眼,他威厲的目光在媚兒鬧騰時微微蹙了蹙眉, 卻又在媚兒一直撅嘴嘟囔喊着“口渴”“好疼”時淡淡掃了她一眼,最終,将葫蘆瓢裏的涼水往地上一潑,轉身大步朝着鋪子外頭走了去。

鋪子裏頭不曾燒水。

他去外頭借水。

當年, 婚事落定後, 沈媚兒曾趾高氣昂的跑到這打鐵鋪子挑挑揀揀, 開出了諸多“過分”的成婚要求, 那回, 是舅舅同父親帶她過來的,在二位長輩們的靠山下, 沈媚兒過分到了極致。

那時, 這屋子裏頭亦是連杯像樣的熱水都不曾有, 那時,媚兒隐隐記得, 打鐵匠是跑到外頭讨來的熱水。

前世的沈媚兒對此自是嫌棄不已,對那杯借來的熱水冷嘲熱諷,未曾開口吃過一口。

然而重活一世, 鬼使神差的,卻又再次折騰再次惦念起了那杯水來。

見那打鐵匠往外走了去,知道他是去為她讨要水後,沈媚兒的得意勁兒又上頭了。

哼, 不認識又怎樣,不是他的妻又如何,只要她想, 她沈媚兒有的是法子“對付”“收拾”這呆木頭,這蠢人。

沈媚兒洋洋得意了一番後,終于忍不住将臉從豆芽肚子裏上擡了起來,只邊摳弄着手指頭,邊飛快轉臉朝着對方的背影看了去,卻在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朝着鋪子斜對面的豆腐攤位方向走了去後,沈媚兒臉上微微一愣,随即,整個人瞬間正襟危坐了起來,嘴角再次抿緊了。

那豆腐攤位是一對父女搭的,父女姓楊,是這條街上最窮最慘的人家,父親因瘸了一條腿,故而街上的鄉親們喚其楊老瘸子,女兒因生的伶俐漂亮,又勤快能幹,大家紛紛戲言是鎮上的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名叫楊彩玉,玉姐兒。

豆腐西施如今年已滿二十,去一直未曾婚配,是鎮上少有的大姑娘了,她生得模樣不錯,尤其那臉比自己打的豆腐還要白嫩,這般勤快又伶俐的姑娘,該是鎮上最搶手的才是,緣何一直未嫁,論起緣由,除了窮苦以外,便是命不好,及身邊帶着瘸腿的父親這麽個累贅的緣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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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姑娘命中帶煞,尤其是在婚事這塊,說不上災不災星,橫豎打從及笄起,總共說了三門親事,然而每一樁親事落定不久,那未來的夫家便遭了難,不是家中竹子開花,便是未來夫家家人接連病故,最後這一家,那未來夫君更是在成婚當日暴斃而亡,那家人吓得連夜将豆腐西施送回了楊家,至此,再無一人敢輕易上門提親了。

至此以後不久,楊母心急如焚,一夜白了頭,不久郁郁而終,楊父腿疾舊疾發作,差點兒性命不保,最終整條腿被鋸掉,成了單腿瘸子。

經歷此事,這豆腐西施便開始心灰意冷,當即便放了話,從此不再嫁人,要孤身陪伴父親,替父親養老送終,若欲娶之,必須将父親一并接回夫家養老。

哪個敢擔這樣的責任?

縱使這豆腐西施相貌不錯,除了“煞星”的名聲在外後,其實本身卻是個吃苦耐勞又勤快心善的姑娘,然而,縱使如此,依舊是過問的人不少,真心實意的并不多,長此以往,便徹底給耽擱了。

也是在沈媚兒嫁給打鐵匠大半年後,才後知後覺得知,原來,街上菜攤上的王婆子原先跟豆腐西施的生母交好,又對豆腐西施心生憐惜,一直對她的大事一直惦念着,不曾放棄。

後打鐵匠來到鎮上接管薛家這打鐵鋪子後,王婆子明裏暗裏的将他暗中觀察了大半年之久,觀其性情,考察其人品,早已料定了對方是可托付之人,亦是個可承擔責任之人,便由她起頭,領着整條街上的人作保,為這二位牽起了紅線來。

數年未曾考慮過婚事動過凡心的豆腐西施在整條街人的鼓動及父親的助攻下,又見對方是他,婉轉數回,輾轉反側數夜後,終于心思微動,紅着臉,松了頭,動了念頭。

而那打鐵匠雖未曾開口應允,卻在整條街人的關心下,也未曾開口阻攔,仿佛亦在默許,直到,王婆子将媒婆請了來,便要開始向二位正式說媒之際,沈家村那刁鑽蠻橫的沈媚兒忽然從天而降,生生半路殺了出來,将人截胡了去。

至此,薛楊兩家的佳緣徹底中斷,而薛沈兩家的孽緣正式開啓了。

以至于,嫁給打鐵匠大半年後,沈媚兒這才後知後覺找到了她被整條街人所不喜的最大原因。

而沈媚兒當年得知這個消息後,更是一度愣了幾愣,當時,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便是:不曾想,那個粗魯無用的打鐵匠,竟也還曾是個槍手貨?

除了不可置信以外,她還曾一臉腦殘的叉着腰跑到了那豆腐攤,站在那豆腐攤前,直勾勾地盯着那豆腐西施一動不動的瞧了整整一個上午,似乎十分不解,這豆腐西施究竟是缺了心眼,還是缺了哪根筋不對,竟會有如此愚蠢的眼光及想法,同時,又暗暗惱恨,恨不得将這豆腐西施拖出來打上一頓才好,缺心眼腦殘便罷了,行事還磨磨蹭蹭,拖沓至極的,生生将打鐵匠這爛攤子拖到了她手上。

沈媚兒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吓得那豆腐西施當即連豆腐還沒賣完便早早收了攤,怕那沈媚兒又不知要發什麽瘋,作什麽祟!

那個時候,但凡一有點風吹草動,沈媚兒便恨不得鬧天鬧地,鬧得打鐵匠絲毫不得安寧,唯獨,得知這件事後,沈媚兒竟難得風平浪靜,絲毫沒有以此作亂,只古古怪怪的捧着臉對着那豆腐攤位看了幾日,又進了屋,繼續捧着臉對着那正在打鐵的打鐵匠的背影盯着瞅了幾日後,便破天荒的沒再提及此事了。

甚至連打鐵匠都不知道,她曾無意間得知過此事。

前世,沈媚兒對這件事并未曾有多在意計較,冷不丁的重活一世,到了眼下,看到那打鐵匠往那豆腐攤走了去,不知為何,沈媚兒心裏頭沒由來一緊,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直到,手指間傳來一陣痛意——

“啊,表小姐,傷口怎麽又流血了?”

沈媚兒匆匆轉頭看了一眼。

剛被豆芽包紮好的手指,又再次滲了血來。

“薛```薛大哥——”

卻說豆腐攤位上,正在鋪子裏忙活的豆腐西施玉姐兒看到薛平山過來,似乎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後,只下意識地捋了捋耳後的碎發,飛快地看了薛平山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只微微垂着眼,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喚道。

“可否借一瓢熱水。”

薛平山倒是身形未斜,眼神未瞟,他身形繃直,一身凜然,絲毫未曾寒暄或是含糊,直接有禮,又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說着,只緩緩擡手,将手中的葫蘆瓢遞了過去。

楊彩玉聞言,忙道:“當然可以。”

說着,看了薛平山手中的葫蘆瓢一眼,又越過了薛平山的身影,朝着他身後的打鐵鋪方向飛快看了一眼。

見鋪子前的桌子上坐了一個身形婀娜迤逦的女子身影,旁邊還站着個丫頭,楊彩玉似乎愣了一愣,臉上竟有片刻失神,好在,不過一瞬間,很快反應了過來,楊彩玉支支吾吾道:“是```是來了客人罷,我```我還是給薛大哥倒杯茶罷!”

說完,楊彩玉匆匆轉身進了攤位,拿起了火爐子上的茶壺,難得手腳忙亂地,匆匆拿了個碗,又捏了把楊老瘸子愛吃地陳茶,倒了一碗熱乎乎的熱茶。

薛平山看了那碗茶一眼,又擡眼看了眼楊彩玉,片刻後,微微偏頭,似乎朝着身後方向看了半眼,最終端起了那碗茶,沖楊彩玉微微颔首道:“多謝。”

說完,薛平山直接端着那碗茶來到了桌子前,将那碗熱茶直接擱到了沈媚兒跟前。

卻見沈媚兒擡着眼,直瞪瞪地盯着那打鐵匠,她一動不動地盯着那打鐵匠,良久良久,只微微鼓着臉,撅着嘴,一臉任性道:“我```我又不想喝了。”

說着,沈媚兒又咬着唇,扯着豆芽的袖子用力搖晃,道:“這麽燙,怎麽吃啊,豆芽,我要吃生的涼的。”

沈媚兒這話雖是對着豆芽說的,兩只眼睛卻死死盯着那打鐵匠看着。

分明是在刁難着那打鐵匠。

豆芽瞧到這裏,哪裏還瞧不明白。

這表小姐哪是要喝涼水啊,分明是要使喚那打鐵的,讓他再去跑腿打涼水來。

哎,豆芽腦門一疼,一擡眼,見那鐵匠亦是居高臨下的盯着表小姐看着,目光瞬間變得嚴厲了起來。

豆芽心頭一緊,也不敢勸阻,立馬上前,欲從那打鐵匠手中将那葫蘆瓢接過來,嘴裏附和道:“好好好,豆芽這就去替表小姐打涼水去!”

哪知,豆芽想從那打鐵的手中将瓢接過來,卻見那打鐵匠紋絲不動,只緊緊握着那葫蘆瓢,絲毫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豆芽愣了一下,喊了聲:“師傅——”

話還未落,忽見那打鐵匠立在原地,只将手臂微微一擡,他連身形都未曾動過一下,連眉眼都未曾動過一下,只背對着将手中的葫蘆瓢往外一扔,嘩啦一聲,那葫蘆瓢便遠遠的,準确無誤的落到了身後一丈遠外的水缸中。

這一舉動,驚得豆芽瞪圓了雙目。

打鐵匠卻冷冷地看了沈媚兒一眼,竟一言未發,直接轉身大步踏進了屋。

沈媚兒見狀後,只噌地一下從長凳上站了起來,沖着那即将消失在視線裏的背影咬牙切齒道:“三日後,我```我來取刀和箭,若是打得不好,我```我跟你沒完,哼。”

沈媚兒說完後,撩起裙擺便氣呼呼的朝外走。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一瞬間鋪子外頭只剩下了豆芽一人,她看了看消失在門口的那打鐵匠,又看了看負氣沖出老遠地沈媚兒,豆芽一臉懵。

怎麽,怎麽一個兩個一時間全都走了?

還都氣得不行?

豆芽分明在場,卻又模模糊糊的瞧得稀裏糊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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