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羊脂玉

第41章 羊脂玉。

卻說打鐵匠出去重新給沈媚兒倒了碗溫茶, 再次回來時,神色已恢複如常,那便是——

沒表情。

橫豎他那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便是有任何神色,也一貫令人瞧不出來。

前世,沈媚兒最是讨厭對方那副生鐵似的,硬邦邦的臉面了, 這會兒, 連她自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連要了三碗茶, 對方進進出出跑了三趟, 最後一趟時,打鐵匠那張生硬的臉面上已經染上了幾分冷冽情緒, 只見他那粗粝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

沈媚兒心裏得意, 面上卻見好就收了。

哼, 她若不折騰他,那這蠢人就跟一堵牆似的, 沒有半分區別,時間久了,還不得将人給憋壞了。

喝完茶後, 才發現床頭位置放了一身新衣裳,藕粉色的,樣式普通,不過面料柔軟, 中等貨色,打鐵匠将沈媚兒手中的碗接走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道:“将衣裳換了,我送你回去。”

話音一落,再無任何多話,便轉身去了屋子外頭。

不多時,外頭砰砰砰的劈柴聲又再次響起了起來。

沈媚兒豎着耳朵聽了一陣後,朝着屋子外頭的方向做了個撅嘴的神色,良久,只将那藕粉色的衣裳拿在了手裏,瞧了又瞧。

沈媚兒愛美,喜歡豔麗之色,粉色,洋紅色,紫色,這些全是她的最愛,她氣色好,臉面生的好,這些全是挑人的顏色,可到了沈媚兒身上,卻全是襯她的顏色。

這會兒,沈媚兒身上的衣裳便是粉色的。

還算有些眼力勁兒,知道給她挑粉色的衣裳。

不過,是她昏睡後,他去買的麽?

明顯是嶄新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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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便知是成記的貨。

看着手中的衣裳,沈媚兒腦海中不由浮現一副打鐵匠去鋪子裏買女孩兒衣裳的畫面,嘴角不由微微翹了起來,良久,沒忍住,只噗嗤一聲捂嘴笑了起來,他一臉大胡子,瞧着一臉老成,那衣裳鋪子的女裁縫偏又是個嘴角伶俐的,還不得将人打趣死了?

手中這衣裳一瞧便知是十多歲女孩兒穿的,莫不是以為是給自家女兒買的罷?

前世,沈媚兒跟那打鐵匠一起出現時,可是有不少人将她認做了他的女兒。

一時想起了前世,前世,那男人幾乎鮮少給沈媚兒買過東西,他都給的錢,而前世壓根輪不到此人給她買任何東西,便是有,卻全是她先一步主動索要了,命令他必須給她買的。

細細算來,除了聘禮物件外,這還是他頭一回主動給她買的體己的東西了。

沈媚兒拿着衣裳摸了好一陣,這才費力地爬起來坐好了,費心費力的正要換上。

因之前被那鳳春升生生扔到了地上,摔了尾巴骨和後背,沈媚兒渾身酸痛得厲害,臉上更是一陣火辣辣的疼,準備起身才發現右腳壓根動彈不得,一動,只一陣一陣刺痛得厲害。

沈媚兒小心翼翼地将被子踢開,又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裹腳的細布,往那右腳上一瞧,頓時吓得沈媚兒一跳,只見整個右腳腳踝腫得跟個饅頭似的了,整個右腳絲毫動彈不得,不知是不是摔斷了骨頭。

定是她咬了那鳳春升脖子後逃跑摔的,當時便疼得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額頭疼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其實方才醒來後也疼得厲害,不過因有打鐵匠在,她激動又委屈,便一時忍下了,這會兒——

若是斷了骨頭該如何是好,會不會成為瘸腿姑娘。

沈媚兒勒起了褲腿,只小心翼翼地擡着手指往那腫成了饅頭似的腳踝處輕輕的摁了一下,瞬間疼得沈媚兒龇牙咧嘴,眼淚都要掉落出來了。

沈媚兒一時瞅着自己的饅頭腳,欲哭無淚。

打鐵匠薛平山将地上的柴全部劈砍完了,又一一搬到屋檐下壘好了,見屋子裏的一直沒有動靜,薛平山走到井口旁吊起了一桶水上來,洗了手,又洗了把臉,眼睛卻一直朝着屋子裏的方向盯着看着。

待走到臨時搭建的火爐旁,将火熄滅了後,薛平山猶豫了一下,走到了門口,卻并沒有進去,只一邊那巾子擦拭着手中的水漬,一邊踟蹰低低開口問道:“換好了麽?”

薛平山話音一落,只見裏頭靜悄悄的,久久無人回應。

他粗粝的眉毛頓時微微擰起,良久,薛平山只緩緩推開了門,一眼便瞧到了正對面的大炕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的坐在了炕頭上。

衣裳還沒換。

只卷曲着雙腿,雙臂緊緊抱着,将臉枕在了膝蓋上,臉朝着裏側,一動不動的坐着。

薛平山眉峰又緊蹙了幾分,随即,大步跨了進去。

沈媚兒聽到腳步聲,只緩緩将臉轉了過來。

這才看到她正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鼻尖紅紅的,眼淚蓄滿了一筐的眼淚,要掉不掉的。

小嘴微微撅嘴。

又要哭了?

只這一次,薛平山不再憐香惜。

目光與她的目光再次撞上。

卻只居高臨下的看着沈媚兒,道:“孤男寡女,不宜共處一室,你速速将衣裳換好,不宜在此處久留!”

他的語氣略帶着幾分嚴厲,像是家中家教森嚴的嚴父,隐隐帶着幾分說教的意味。

又像是對陌生人的疏離與生澀。

說着,薛平山目光在沈媚兒臉上劃過,随即,微微抿着起了嘴。

說完,便要再次出去,給她騰地方。

不想,沈媚兒聽了他這話後,委屈便又再次上頭,頓時将嘴一咬,只嗚咽喊道:“疼,腳好疼,嗚嗚,我的腿是不是要瘸了```”

沈媚兒抱緊了雙腿,嗚咽亂哼着,鬧着。

她一貫嬌養長大,小時候生病發燒,要爹爹抱着她哄着,長大了,小元氏更是寬衣解帶的伺候着,全家全都圍着哄着捧着,這才鬧脾氣似的,肯吞下幾口藥。

這會兒,腿疼死了,疼得沈媚兒直掉金豆子。

又擔憂腿出問題了。

偏生打鐵匠還一直趕着她走。

沈媚兒哪裏受的住。

頓時将臉埋在了雙腿間,嗚嗚啜泣了起來。

一聲一聲,像是貓叫似的,雖不算鬧騰得厲害,卻也沒個清淨。

走了兩步的薛平山停下了腳步。

他面上依舊無甚表情,不過,垂落在身側的兩只手卻是微微攥了攥,攥成了拳頭。

良久,薛平山微微板着臉,再次轉過了身來,往炕上一掃,這才看到了灰色的被褥下,那條半遮半掩的細長又白嫩的小腿,隐隐綽綽的裸,露在了被子裏外。

沈媚兒将褲腿卷到了膝蓋上。

她的皮膚細嫩滑嫩,尤其是雙腿,無論是春夏還是秋冬,一直被緊緊包裹着起來,從未曾露出面的。

這會兒褲腿卷起了起來,只見白嫩嫩的一截,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似的,白得令人恍眼。

薛平山見了心頭微微一跳。

這一眼,早已經逾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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