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籠中·他(八)

☆、籠中·他(八)

笑話,在那麽多人的追殺下都成功逃離的我,怎麽可以在今日今處,葬身于鯊魚腹內?!

我狠命的一使勁,終于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一顆鋒利的牙齒,不過,接下來的就沒有這麽順利了——

牙齒一脫落,我就成功的被鯊魚甩了下來,更可悲的是,肺中的空氣快要耗盡,視野也跟着黑暗了一瞬,而最可悲的還不是這些——鐐鏈上,那辛辛苦苦拔下來的牙齒,不在了!

視線裏,那顆白色的牙齒,我即将的武器,被鯊魚的蠻力,甩到了老遠的地方,而鯊魚呢,在經歷了喪齒之辱、之痛、之怒後,正朝着我奮力游來——

果然,不是自己的東西,拿到手就會有懲罰……麽?

我不會,真的就死在這裏……吧?

略早一些的時候,看臺上。

“陛下。”如詠嘆的一般美好空靈傳遞預言的女音在梭瓦希塔的王的背後響起,而後,一個纖瘦的身影向他緩緩拜伏。

那并非跪拜,僅是深深的鞠躬。在梭瓦希塔,”不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自然也就享有在皇帝面前不跪拜的特權。

跪拜的時候,抛到皇帝腳下的,是忠誠,敬意,還是尊嚴?她也許不清晰別人的想法,可于她來說,她什麽都沒有給他。她的拜伏,僅是行禮,因為眼前的人,掌握了她的責任所管束的所有生靈的命運。

“你怎麽來了。”低沉卻洪亮的威嚴聲音将那道身影壓得更低了。并非疑問,而是質問。

皇帝望向她,她的頭是低垂着的,腰是彎着的,而長長的發絲是遮掩着她的不恭敬的。

依舊是行禮時的姿勢,卻沒有行禮時該有的,與其他人一樣的,将種種抛在他的腳下的謙恭。她像一只卧眠的貓,慵懶是表象,鋒利的爪子隐藏其後,而他從來就沒有理順過她的毛,甚至可以說,連順毛的機會都沒有——她面對他的時候,從來都是暗地裏疵着牙的。

是的,”不朽”的确是被他囚禁了,不過礙于輿論的潛在的威力,他對于各種盛會還是不會吝惜,放棄作為精神支柱的侄女,為自己鞏固皇家的思想統治,及其威儀的機會的。

只是,他也不會給她再次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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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身後,站列着密密麻麻的白衣侍衛,數量僅次于帝王。他們遵照命令,連臉都遮住,若不是随着微風略微揚起的披風,他們靜默得就好似一尊尊白石雕像,連走路都是悄無聲息的。威嚴而沉重的氣息從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來,引起帝王身邊的臣子們一陣各異的舉動。他們或轉頭不看,或心潮暗湧,或幸災樂禍,或嘆息扼腕……只是,沒有任何人,說哪怕一句話。

白色,于信奉來說,是神聖的代名,而于”不朽”來說,是甩不脫的陰影——

“不朽”是不被喜歡卻不得不用的棋子,這是朝臣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以前,她也曾借過這種盛大的場合上谏,而下場……

沒有人敢接近她,因為,他們有一位j□j的帝王。

“皇叔,今日是我的生辰。”也不等皇帝平身的命令,”不朽”緩緩的直起身,道。沒有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小女兒般的嬌羞,也沒有任何的對禮物的期待,她只是靜靜的道,像是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皇帝的眼中,一道淩厲的眼光閃過。”不朽”對他的不恭不敬早已讓他怒在心中,卻因她的身份而無法表露。且她很少如此稱呼他,不過,只要不是那極為敗壞興致的上谏就好。

皇帝沉默了須臾,”十六了,是吧。”語氣冷淡得如同陌生人,”我已給你備好了禮物。符合‘不朽’身份的。”他向身後一招手,立刻就有兩名侍從端上來兩件被深藍色的上等的天鵝絨布覆蓋着的物品,那物品也是被同色的華貴的天鵝絨軟墊盛放。

可等到那走在前面的侍從靠近”不朽”身邊時,她不易察覺的瑟縮了一下。另一名侍從停在了皇帝的身邊,将軟墊擱在了他黃金扶手邊的高架上。

望見”不朽”雲淡風輕的模樣,皇帝的眼底掠過一絲暗流,随即揮揮手,令侍從掀開了絨布,那遮蓋之下,擺放在”不朽”面前的,是一張面具,而皇帝手邊的,是一顆水晶球。

“不朽”在望見那面具時,抿緊了嘴角,眸光黯淡了下去,卻更顯出其深邃。在那華美繁複的衣袖覆蓋遮掩之下,她攥着的拳頭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着,掌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那張面具做工精致得無可挑剔,金如日晖,銀如月華,金銀交織,交相輝映,詭秘奧妙的花紋遍布其上,五彩斑斓的剔透寶石如星子點綴其上,令這僅覆住半張臉的面具華美非常。可奇怪的是,那面具的雙眼并未留空,所以戴上面具的人,是無法望見外面的。

她有力量,她知道那是什麽。沒想到,他居然做到了這一步。這就是他給她的懲罰,對她的逃離的懲罰。當日,他在朝議上什麽都沒有宣布的時候,她就應該料想到有這麽一天了,可,她真沒有想到,他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戴上。”皇帝命令道,而”不朽”沒有絲毫的反應。

“戴上!”皇帝的聲音陡然提高,威嚴混着殺氣以及怒意籠罩在眼前單薄的身影上,可她依舊連顫抖都沒有分毫。

“……是。”“不朽”應道,長而軟的睫毛垂下,掩住了如她聲音一般美麗的雙眼,緩緩将面具覆在臉上。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了一片單調的白。

這是,她最後一次,以雙眼,看到這世界。

她知道,一旦戴上,再取下來,就不太可能了。

皇帝滿意的看向黃金扶手邊,那成人腦袋大小的水晶球,那裏面沒有任何的影像掠過。

可下一刻,一陣細微的碎裂聲響起,他後收嘴角——她想以力量毀壞這禁锢,或是她的力量會在初期與面具中蘊藏的束縛不合而相互激蕩、攻擊,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她是打不破那面具的。

果然,等他回頭的時候,面具由一籠白煙環繞,那是在力量之下被毀壞的金銀珠寶化作的齑粉。等煙氣散去之時,剩下的就僅是黯淡了不少,卻更增添其神秘的金銀交織的花紋。曾經那般華貴的面具,如今除了花紋之外,普通得只剩下白色,而這白色卻襯得”不朽”更高遠神聖了幾分。

皇帝牽起嘴角,對制造面具的那個也具有力量,卻因為錢而十分聽話的工匠更多了幾分滿意——”不朽”就應該如此麽!不然,也不用受這份苦了。

“十六了,”——”不朽”也該做到頭了。皇帝又低聲說道,随後傾起唇角,向身邊的侍從道:”過幾日把各國王子們的名冊拿給她看看。”

“我還想要一件禮物。”沒有理會皇帝其實故意說給她聽的話,”不朽”平靜的道,好像之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聲音依舊美好空靈得如詠嘆般不染塵埃。

就是這種平靜!這種該死的平靜!他想打破它,卻從未成功過!

壓下怒火,皇帝問道:”你想要什麽?”停頓片刻,他就意識到了什麽,道:”這個奴隸?”

“是。”依舊是溫順而謙卑的聲音,但不符合她的性格,甚至在某些時候是截然相反的——特別是面對他的時候。她可以對其他的人和顏悅色,如宮廷禮儀裏要求的一般,可對他從來都是倔強的。這是令他極度惱怒的——因她所說的偏偏句句在理,令他有心而無權指責。

“哦?”他的音調上揚,聲音裏有笑意參雜,卻是冰冷的,”你不會如此愚蠢。如果他輸了,就會死,你什麽都得不到,如果他贏了,就獲得自由,你依舊得不到。以你的個性,怎會要一個無足輕重的奴隸做生日禮物?”他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她說要減少稅收,或是減輕刑罰,或是整頓改善地方官員對戰敗俘虜的态度,或是不要廢除戰敗國的宗教信仰,等等,這些他都信,而她要一個奴隸,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想要以減少稅收,減輕刑罰,整頓改善地方官員對戰敗俘虜的态度,不要廢除戰敗國的宗教信仰等等為生日禮物,您,承諾麽?”她的語氣陡然尖銳了起來,卻還是以那種詠嘆一般的預言之音說出,就是這一點,最令他火大!

以些許時間壓下火氣,他堅定的說:”無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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