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宿命之內·他(七)
☆、宿命之內·他(七)
自那以後又過着的好些日子,基本上都是這般溫馨的平靜。而我唯一沒能做到的,還是摘下她的面具。
而這種事情,就是越做不到就越好奇。不得不承認,我對她長得什麽樣子,有着巨大的興趣。可等我連用手扯這種辦法都使過且無效時候,除了暗罵凱巴列兇殘得不似人之外,也別無他法了。不過,“不朽”答應我,在分別的時候,會讓我知道她的模樣——如果是要與蘆納爾德沖突的話,光靠我一人很可能不夠,她的封印,也就是面具,也必須解開才行。
另外,關于複仇,我想了很多。
倒并不是我刻意想的,只是每日相似的生活太過無聊,經常神游,游着游着就想到這些事了。而且,我現在能不帶着憤恨來考慮這件事了。原先心中洶湧澎湃的仇恨總是能壓得我穿不過氣來,特別是剛到柯克特島上的那一段時間,每晚極難入睡不說,就算是睡下了,也必定被夢魇纏身,驚醒時一身冷汗。
我的母親納瑞維森的消亡,與梭瓦希塔的确有關,但關系絕沒有我原先被仇恨蒙蔽時,眼中所見的那般深厚——那支鐵騎并非導致她死去的全部。那時國內的局勢比起如今的梭瓦希塔,除了各方面衰落的态勢更明顯一些之外,卻也只差了些許國王也不勤政的成分在內。那時的納瑞維森,也許就是以後的梭瓦希塔。
它總有消亡的一天,可我等不了那麽久。
但我絕對不會再組織軍隊來攻打這個國度——就當是放過自己好了。
我如今知道,自己早已沉溺在于柯克特島上度過的那一段不長不短的時光中了。每日也有些相似,可總有驚險刺激在內,況且在我到來之後,他們嗜殺的習慣改善了很多,而劫富濟貧總是令人稱贊的,與令內心歡愉的。
我想回去了,是真的放棄,以這個國度的衰落為結局的複仇了。
自古王國多興衰,何苦糾纏不休呢?我的不幸,只是我這麽一個愛國的王子,恰巧碰上了自己母親的颠覆吧。
我曾今逃避的做法也是一個錯誤,親眼看着自己的國家滅亡,這個懲罰,足夠了。
那一日,我那般痛苦,若是我也要将這種痛苦轉移到他人身上,與凱巴列這種暴君,又有何分別呢?而且還不說,“不朽”是絕對不會同意我的做法的。
我最終決定,仇恨的對象,就定為凱巴列一人。
那些聽令于他的士兵們是無辜的,他們同樣有許多人付出了生命,而那些将軍……日後若是碰上我,算他們倒黴。我不想管他們了——走狗如今已無法引起我的注意——只要領頭的一倒下,他們就什麽都不是了。
等我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不朽”聽,在知道我不打算殃及百姓的時候,她又是欣喜感動,又是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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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王,母妃,還有皇兄,最後的遺言,都只是讓我活下去而已。”我想了一會兒,如此解釋給她聽。
“你的親人,很愛你。”她說。她唇角染上的落寞,我沒有伸手抹去——失去了親情的她有近乎神的力量,這也許可以算作是補償,雖然她并不想要。
而知道我将複仇的對象僅定為她的皇叔一人時,她略有些緊張,“你想怎樣?”
我知道,她是不會允許我殺了凱巴列的——“不朽”是效忠于皇帝的,就算她不是,也沒有效忠,但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只能舍我而保皇帝。
“我會讓他卻失去永遠也找不回來的,最重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
“……我在想,你在知道了之後,會不會破壞我的計劃。如此的話,我便不能告知你。”
“……那個東西的失去,是我不能允許的麽?”
“……我不知道。”
“……是什麽呢?”
“你要答應我,不會擾亂我的計劃。”
“不行。”“不朽”抿緊了唇,又松了一下,又再度抿得更緊,“……如果,真的只會和他有關的話,可以,但是有限度。”
“……不要再說了。”再說的話,會被她猜出來。果然,讓“不朽”做盟友,在前期是相當明智的決定,而到了最後,就會有這樣的僵局。
我就早該想到的!她……太善良了。恐怕我的這個決定,她是不會同意的。如今最好的結果,就是她成為第三方,親人與我,哪一邊都不幫。雖然我之前覺得,她從未認同凱巴列是親人,她認同的只是血緣之間的羁絆。可這兩點,本質上是一樣的。
“我是‘不朽’,不要逼我。”
呵,她打算預言我。
終于到了這一步了。
“你也不要忘了,你有力量在我體內。我也請你,不要逼我。”談判到最後,雙方總是要比拼手中的籌碼的,雖然我可恥于此種行為——利益與脅迫下結成的聯盟總是最易被外力解散的,可此刻我也不得不按照這個老套路來。
就連志同道合的聯盟——我們的聯盟,也會有瀕臨崩散的一天啊。
這世上,果真沒有絕對的存在。
“是‘心髒’麽?”“不朽”問道,我的心抽了一下,然後就起身走遠。可沒走出一步,就發現不對了——我這舉動卻是承認了。我站在原地,坐下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不朽”再度靜默成神聖的雕像,連薔薇色的唇也失了紅潤的色澤。許久之後,她道:“那你說說吧,你對‘梭瓦希塔的心髒’的了解。”
她的這種态度令我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順着她的意願說道:“每個國度的‘心髒’都有其不同的力量,這也是國家機密,你們的‘心髒’到底有什麽我是不知的,可它們最基本的一項是一樣的,它一個王國力量的源泉,如果摧毀了,就沒有人能夠再擁有力量。”
“你只知如此麽……”她似乎嘆了一口氣,“為什麽,是‘心髒’呢?”
“凱巴列不是認為自己很強麽,像他那種自負的人,失去力量是對其最好的摧毀方式了……”他有太多,都是因為有力量而得到的。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打斷道:“你要讓他失去力量之後再殺了他?”她急切的樣子讓我皺眉冷笑——果然,她是不會允許的。
“我還不屑如此。若是真想殺他,我會直接下挑戰書,也不會廢去他的力量。我若是要戰勝什麽人,就要堂堂正正的贏他,用這種手段,也是對騎士的玷污。”
話說完後,我愣住了——話說得太重。她也愣住了,估計是發現自己說得太過……
“……對不起。”過了一會兒,她道。
“……沒關系。”我出于禮節的回道,卻認為我們的對話應該反過來。
沉默如同棉絮,裹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不打算殺他。因為用這種方法,會讓他生不如死,這是更好的複仇方式。”我不願再拖下去,開口打破力僵局。
“不朽”瑟縮了一下,“……他不是這樣脆弱的人。”
“不,你不比我了解他。因為,我是他的敵人。最為了解一個人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敵人。”說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了什麽,雖尚在是否要說出的猶豫之中,可抿緊的雙唇還是在下一刻被沖動與欲望沖破——“他是怎樣坐上這個皇位的。哦,我倒還忽略了,他是你的殺父仇人呢,你忘了麽,你的父皇,梭瓦希塔的先皇,是死在他的力量,他的劍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