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水鏡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刻，仿佛一切都進入沒有盡頭的黑暗之中，僅有不安的漩渦徘徊在內心深處，最終伴随着自己醒來。
“這裏……這裏是……？”
理禦感覺自己的雙手被什麽緊緊地吊了起來，全身又重又痛。而在視線搖搖晃晃的同時，她發現自己在一個僅有一處亮光的山洞之中，還看清了站在眼前的青發男人。
“已經醒了嗎？看來不用我用強硬的方法叫醒你了。”
一時間，理禦根本沒來得及去想眼前的男人是誰，只是內心的聲音又相當及時告訴了她，他是阿一。
“阿……阿一……”理禦這時試着動了動手臂，發現鐵鏈将自己半吊起來，自己連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你為什麽要騙我？你到底……到底是為什麽？”
“……”葛城一這時落下旁觀者的視線冷冷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後，“看在我曾經被你那樣‘照顧’的份上，我不拐彎抹角了。”
不得不說，理禦的心裏其實很驚訝眼前的阿一竟然酒吞童子和鬼狐的手下，她甚至一點也沒有發現這個男人暴露出任何馬腳，一直拿他當成手下、朋友那般信任。
“你……還真是危險的男人啊……”理禦這時輕輕開阖着嘴唇，卻又被葛城一挑起下巴——“你是鬼狐，伊織理禦。”
“……”這時，理禦的全身頓時僵住，聽着眼前的男人所說的話，內心深處瞬間襲上一股冰冷的寒意，讓她的大腦一陣發麻，“鬼……狐……”
“啊，是啊，你是鬼狐，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罷了。”葛城一這時移開藍紫色的眼瞳，悄悄偏向了後方，“你自身的存在，已經是時候終結了吧？”
“哎……？”這一刻，理禦還完全沒聽清葛城一的意思，便見到對方這時後退了步，另一個身影接着從黑暗中走到了光亮的地方。
“……”
随着那個身影的出現，理禦從下方看着漆黑的華服移動進自己的視線，一路慢慢看了上去，看到了——一個金發赤瞳的狐耳女子，正靜靜地注視着她。
“你……你是誰？”理禦的大腦裏突然回想起那場夢境中的場景，突然出現的那個狐耳少女跟她的确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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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會出現在我的夢境？你到底是誰？”
這一刻，理禦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心跳漸漸加快了。
“你快說啊……我到底和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你來到城岐之裏我會受到影響！”
理禦這時喊出一句，空蕩蕩的黑洞之中回響着她的聲音。
然而——
“啊，還真是意外另一個我竟然這麽快就明白了嗎？”金發的女子這時眯起血色的雙瞳，伸手捏起理禦的下巴，靠近道：“雖然你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是我會重頭介紹一般的。好久不見了，另一個我，我的名字叫繪香，在和你分開的時候，一直都用這個名字活到現在的哦。”
“哎……”理禦頓時全身一陣哆嗦，半刻都無法理解繪香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你很快就能理解了，只要我們兩個合為一體的話，你就能知道全部了吧？”繪香看着理禦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就好像看着自己發愁一般地嘆了口氣，“不過，到了那時候，你已經被我吞噬了。”
“一體……你……”
就在理禦剛要說什麽時，繪香突然勾起嘴唇無視掉理禦的話，“放心吧，你很快就會知道的，雖然徹底吞噬掉你需要一點時間，但是在我這個主體占據掉你的時刻，你的意識可一直都是向着我這一邊的。”
話音剛落，理禦剛看到眼前突然落下了什麽陰影還來不及反應，便覺得自己的嘴唇被對方輕輕地覆上了，意識在瞬間變得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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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奈與三之姬決鬥之後的三天時間內，城岐之裏的衆鬼頭領們都發動了全力追查酒吞童子和鬼狐的下落，但是卻沒有進展。
然而，所有的一切又好像接近付出水面的狀況，恐怕只要多方再少露出點什麽，真體就能明了。
至于在伊織村這邊，鬼族也被伊織村的人們接納進來一起相處，等待上頭的命令。
“理奈小姐的話，這段時間好像一直都在道場裏，沒怎麽出來。”
看着下人抱着一只棕毛的兔子，優君這時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這只是……理奈的兔子嗎？”
“是的，這段時間理奈小姐一直在為了我們伊織家四處奔走，紫姬大人這段時間也要顧着忙碌制出破魔矢的事，所以毛毛就交給我照顧了。”
“毛毛？這只兔子叫毛毛？”優君重複了一下，低下頭看着那只叫毛毛的兔子正擡起圓滾滾的腦袋靜靜地注視着他，便伸手摸了摸它頭頂象征性的呆毛，“交給我吧，理奈應該很久沒看到它了。”
“是，淺羽大人。”下人這時聽着優君沒有任何反口的打算，并且一想到理奈或許見到毛毛會很高興，就相當爽快地答應了他。
“謝謝你。”優君小心翼翼地從下人的手中抱過毛毛，轉過身便走向府邸的道出那處……
——此時此刻·正殿上——
“那麽，這三日內三之姬連半步都不踏出房間嗎？”
夕暮秦和祭槐此時坐在正殿的席位上，和伊織村的長老們談論道。
“嘛，其實作為鬼族的一員，我也覺得三之姬的行為有點過激了。”夕暮秦這時伸手叼着煙杆，又眯起眼睛道：“但是她這樣做并不是完全錯誤的，這點我希望在場的各位長老能夠理解。”
“……”長老們這時沉默一陣——“閣下說的話我們都能明白，但是那時理奈為她的姐姐足夠傷神的，再和三之姬殿下決鬥未免也……”
“我們鬼族的頭領從小時候就是這樣過來的，如果你們想要理奈成為出色的代表頭領的話，就讓她在跌倒中找到道路前進，這也是為了她好。”
夕暮秦的三兩句話一下子說的讓長老們沒了聲音，而紫姬卻——
“雖然你這樣說沒錯，但是我們伊織家內部的狀況您并不知道。”紫姬突然正聲一句，“她和理禦都是從偏遠的鄉下回到我們身邊的，明明可能再也不會到這邊了，但是她們卻為了伊織這個姓氏回來了……”
紫姬說着說着，回想起最初遇到理禦的時候，自己就曾這樣問過她——“你不覺得你在你們的家鄉裏不是更安全了嗎？”
“但是我不能放着同族的你們不管。”
……
紫姬這時深吸一口氣，振作自己看向眼前的紅發男鬼，“理奈的受辱現在也是我們的受辱，我們會支撐她、會和她一起站起來。”
夕暮秦這時有些驚訝地睜大金瞳，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不一會，坐在她身旁的祭槐伸出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要太看輕人類之間的牽絆，這句話理禦也說過的吧。”
“……”夕暮秦呆呆地轉過頭去，不禁苦笑了一下，“嘛，那麽我就拭目以待吧，人類之間的牽絆到底有多大力量……”
……
道場上，一個身影正握着竹劍不斷重複揮砍的動作，已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此時金色的額發黏在了額頭上，汗水随着她的臉頰慢慢滑落，滴落到木制的地板上。
“理奈？”
而這時，就在她一心專注練習的時候，一個金發紫瞳的男子正抱着一只兔子，從門口踏進了道場，“你真的在這裏啊。”
“嗯？”理奈這時趕緊剎住了揮下的手臂，放下竹劍轉頭一看，便發現優君正出現在眼前，“優君？你怎麽——”
就在理奈剛想要走過去時，她卻突然注意到他的懷中有一團毛茸茸的小家夥，臉上不禁立即綻放出孩子般天真的笑顏，“毛毛！”
理奈一個箭步跑了過去，來到優君的面前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揉着毛毛的呆毛，笑了起來，“好久沒見了你已經長大了啊，哈哈，而且比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長肥了哦。”
理奈這時伸手把毛毛抱進懷裏，擡起頭看向優君，“謝謝你，我這段時間忙得都快忘記它了。”
理奈把毛毛的背部放在臉頰旁蹭了蹭，一臉幸福的樣子，“抱歉啦毛毛，我不會再把你丢到一邊不管了。”
“看樣子你還真的很喜歡小動物啊。”優君看着理奈親昵的動作不禁在臉上露出欣慰的笑，“之前的傷沒事了吧？雖然三之姬動手是狠了點，但是我想她現在已經也在反省了。”
“三之姬……”理奈這時愣了一下，不禁苦笑出來，“其實，我還要感謝她。因為如果我不和她決鬥的話，我也不知道我的劍術竟然差到這種地步，也更加不會立即振作起自己。”
理奈說着說着，深吸一口氣抱緊了懷中的毛毛，垂下幽藍色的深瞳道：”我一直都被姐姐保護着，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所以，現在我要努力變得更強，一定要把她救回來。”
“……”優君這時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又漸漸地跟着她苦笑一句，“你還真是樂觀啊……不過這種狀況下，你已經稱得上是堅強了吧？”
“堅強？我只是想成為伊織家堅強的後盾罷了。”理奈眯起眼睛幹笑一聲，繼續道：“就像姐姐那樣。”
“這樣嗎……聽說城岐之裏的鬼頭們都在調查鬼狐和酒吞童子的事，我的哥哥也參與其中，相信一定會有下落的。”
“哥哥？”理奈一愣。
“他是真正的鬼，是淺羽家的頭領，是我的大哥。”優君移開視線，輕聲道：“其實淺羽家，就只有大哥是關心我的……”
“嗯……”理奈這時看着優君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輕聲詢問道：“那個，上次你受重傷的事……”
“那時候你們是向淺羽家放出消息的吧？那邊的鬼當然希望我死掉……而且大哥當時也在城岐之裏啊。”優君移開深紫色的眼瞳露出苦笑，并伸手放在肩膀之後，“不過，大哥一在城岐之裏得到了我的消息，就特地寄信給我，我啊，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的話，優君的大哥一定是對自己的弟弟很溫柔的吧……”理奈這時欣慰地露出淡淡的微笑，“雖然我知道鬼和半鬼之間只是因為血統不純才得以遭受不同的待遇，但是在我看來既然背負了這一個姓氏，就沒有必要把對方當成兩個世界的人來看。”
“……”優君這時怔了一下，擡起頭有些驚訝地看向理奈，“話說回來，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啊，這是這幾天我去找秦先生請教的，畢竟，對你們鬼族的事情我并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秦先生？難道是……夕暮秦？”優君疑惑了一下，繼續道：“他的話，的确知識淵博，我們鬼族的歷史傳記也是他所屬的夕暮一族所撰寫的。”
“真的嗎？好厲害的樣子。”理奈聽着優君的話不禁瞪大眼睛，一臉驚奇道：“那麽下次我再多問點問題。”
“嗯，那麽，他還告訴你什麽？”優君眯起眼睛，繼續話題道。
“嗯……就是關于你們鬼族是上古時代神明的後裔。”理奈回憶道：“嗯，比如城岐一族是素盞銘尊的後代，初霜一族是月讀命的後代……”
突然在這時，優君的神情因為某個家族的名字瞬間變得陰沉，“理奈……”
“是？”理奈突然一怔，呆呆地注視着他，“怎麽了？臉上突然變了……？”
“……”深邃的紫瞳不禁下沉一下，繼續道：“關于初霜一族的事情，秦有跟你提過嗎？”
“……”理奈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但是聽三之姬說，似乎是在伊織家加入鬼族的這段時間裏，一夜之間突然滅族，原因不明……”
不知為何，理奈此時一想到初霜族的事心情就覺得特別的沉悶。
雖然，她知道初霜族的全滅跟伊織家并沒有直接的關系，可是在城岐姬和其他鬼族的眼裏，這就是伊織家禍害出來的……
“其實，我也不認為這就是伊織家加入我們鬼族禍害出來的，只是我們鬼族到現在已經害怕‘改變’，恐懼維持着千百年下來的平衡被打破。”優君這時正聲一句，轉移了話題，“理奈，我有件事想告訴你，是關于千裏的。”
“哎……千裏怎麽了？”理奈頓時一愣，不知道優君要告訴自己什麽。
“雖然只是我一時的猜想，但是這種時候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對任何誰繼續抱有信任——千裏他，基本上在太陽落山之前就回到房間的吧？”
“哎……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理奈當場怔住，聽着優君前頭的話有些思維混亂，“千裏他怎麽了？”
“……”優君停頓一下，看着理奈驚訝的表情蹙緊眉頭，正聲下去，“那麽，酒吞童子出現的時候，是在晚上吧？”
“哈？”理奈這時才明白了優君想說什麽，立即苦笑着否決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在江戶一代他晚上都一直陪着我啊，怎麽可能是酒吞童子呢？而且他還是小孩子，不可能一下子變大的啊。”
“那麽，你說過你曾經在酒吞童子的手臂上咬過一口吧？之前我正好不小心抓到了千裏的手臂，他就吃痛地大叫出來。”
優君神情嚴肅得令理奈有些難以置信，使得她立即苦笑起來，“優君你在說什麽啊，他還是個孩子，大人的力氣當然不能和孩子預想的那樣輕重分明啦，不會的。”
“那麽換位思考怎麽樣？如果他可以讓你看到自己晚上是孩子的幻影的話……”優君這時伸手牢牢地捧住理奈的臉頰，令她看着自己。
“……”理奈的全身頓時僵住，此時完全驚呆地看着那張放大的臉孔近在咫尺，半刻都說不出回來，“但……但是你這樣想……”
“而且你搞清楚過嗎？在我們面對酒吞童子的那天晚上，千裏和阿一到底去哪了？”
“你……你也懷疑阿一？”理奈頓時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聲音一下子變了，“不會的，千裏不可能是這種人啊。”
“但是，既然鬼族都會擁有某種能力的話，那麽他的能力到底是什麽？”優君這時打斷理奈的話，令她傾聽自己，“千裏和阿一，也許有着出乎我們意料的身份……所以我覺得你不妨去試試，讓千裏試着，陪你到夕陽西下的那刻……”
“……你……你是教唆我懷疑他……”理奈瞪大眼睛，神情在一瞬間慌張起來，“辦不到……我辦不到……”
一想到一直以來都是那個孩子在身邊幫助自己，理奈此刻真的不想把酒吞童子和朔月的身份都推到他的身上。
“那麽就讓他陪着你到夕陽西下的時刻，只要他能寸步不離地陪着你到天黑，那麽就證明他不是。”優君這時說完，看着理奈還是一副無法相信的樣子，內心內疚地抿緊雙唇，松開了她，“但願，我這個猜測是錯誤，但是你還是最好親自确認一下……”
優君說完，默默地轉過身就再也沒有回過頭，留下了理奈一個人抱着毛毛，孤零零地站在道場中央。
竟然說……千裏是酒吞童子……？
而這時，理奈在自己的內心不斷重複，樣子呆呆地注視着前方沒了優君的身影，默默地低下頭，看着懷中的毛毛老實地靠在自己的雙臂上，思緒瞬間混亂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