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逼不得已

次日清晨,楚長歌正用早膳,碧雪匆匆忙忙地跑來,一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氣。

楚長歌眉眼未擡,慢吞吞道:“什麽事。”

碧雪氣息稍穩,指着門外道:“令蘭回來了。”

接下來是短暫的沉默,碧雪小心翼翼地盯着楚長歌,他側臉線條似乎僵硬了下,臉色還算平靜,沒有動怒的跡象。不過王爺不能以常理來推斷,他越是淡定,發起火來越是駭人。碧雪心中祈禱:令蘭你就自求多福吧!

楚長歌內心翻滾,面上卻不動聲色,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淡聲道:“把飯菜撤了,叫她進來!”

碧雪不敢出聲,收拾了飯菜,戰戰兢兢的退出房收拾了殘桌,戰戰兢兢地退出房門。

不一會兒,夏莞走了進來,低着頭不發一語。

楚長歌也不吭聲,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發現她神情有些憔悴,晶亮的眸子也沉了下來,深幽如海,閃爍着讓人看不懂的憂慮。他移開目光,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地劃着,心想:她無時無刻不想離開這離,又怎麽會去而複返?楚長歌想不明白,也不問,安靜地坐在那裏等着夏莞解釋。

夏莞回來之前就已做好心理準備,所以一進屋低下頭等着他的冷嘲熱諷一番,再開口解釋,沒想到他一言不發,徑自在那坐着。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頓時僵持。

最後,夏莞忍無可忍開了口:“我回來了。”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急切之下說了句顯而易見的廢話來打破這尴尬的境地。

“原因?”楚長歌不輕不重地吐出兩個字。

“……”夏莞如鲠在喉,怎麽也說不出請他幫忙的話來。

楚長歌見她欲言又止,面無表情道:“我說過如果你有本事自己逃出王府,我就放過你!現在你随時可以走。我不攔你。”

夏莞驚訝地擡起頭,看着他:“你是不是認為我既然自己乖乖回來就不會再走,才故意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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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坦然,露出了笑容。乍聽到她回來,他無法否認自己內心深處彌漫開來的喜悅。夏莞覺得難堪之極,動了動唇,幾次欲言又止,卻又拉不下臉來,楚長歌明明看在眼裏卻無動于衷,擺明了想讓她難堪。

想到此,雙眸蒙上一層水霧,怕他看見,夏莞急忙背過身,她回來根本就是自取其辱,但她還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回來了。難堪、羞愧、後悔在心中翻攪,夏莞再也呆不下去,一下子沖到門口。

楚長歌的聲音從身後幽幽飄來:“要走了嗎?”

夏莞沒有回頭,咬着唇道:“你不是說我想走随時可以走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回來就是個錯誤!”她說着,打開了門,毫不猶豫地走出去。

楚長歌又道:“你忘了自己回來的目的了嗎?”

夏莞身形一滞:“你知道?”

“若不是有目的,你會回來嗎?我只是不知道是什麽而已。”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夏莞嘲諷道:“還有你不知道的啊?”想到南宮影的處境,心口一痛,但她有她的驕傲,大不了去求楚珩。她心一橫,加快了腳步。楚長歌輕笑:“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可惜我不是神。”

夏莞心中暗罵,當初處心積慮地想留下她,這會兒卻對她的離開滿不在乎,真是為了那什麽破承諾麽?!越想越氣,最後幾乎是跑到了王府大門。

夏莞看也不看門口的侍衛,直接走了過去。突然“碰”的一一聲,兩名侍衛執戟相交,攔住了夏莞的去路。

連他們也欺負她!夏莞氣紅了眼,咬着牙道:“讓開!”

“王爺吩咐過不讓你離開。”對方一副公事公辦,唯主子之命是從的模樣。

夏莞聞言氣得差點背過氣:“那是以前,現在你們王爺巴不得我走呢!”

兩個侍衛對望一眼,沒有讓開的意思:“抱歉,王爺沒有這樣吩咐,姑娘請回。”

夏莞瞪着兩人,不知道該罵他們冥頑不靈還是該誇他們忠心耿耿才好。許久,她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好,你們等着,我現在就去把你們王爺叫來。”

撂下話,按原路折了回去。

楊柳依依,蒼郁翠綠中依稀瞧見門扇敞着,似乎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楚長歌依舊坐在那裏,舉着酒杯輕淺慢酌,看到她後唇邊浮起一絲笑容。

夏莞看得心頭火起:“你早知道我會回來?”

楚長歌漫不經心地把玩着酒杯:“沒有我的允許,守衛不會放你出去。”

“你……”他既然知道還讓她白跑一趟,這不明擺着捉弄她麽?當真是可惡至極!夏莞又氣又恨,破口就想大罵,眼淚卻不争氣地先落了下來。她擡手去抹,怎料越抹越多,怎麽也止不住。“你到底想怎麽樣?”

楚長歌看着她洶湧而出的眼淚,眉頭皺得死緊,但想到她偷偷溜走,氣就不打一處來,臉一冷:“你當我王府是你家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能怎麽樣?”

夏莞本就理虧,被他訓斥一番,淚水流得更兇:“是我厚顏無恥行了吧,跑回來礙你的眼是我不對,既然如此你放我走,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邊哭邊說,淚水淌了滿臉,眼眶也紅紅的。

楚長歌看着心中不是滋味,心底最軟的一根弦似乎被觸動了。他微別開臉,尋思着要不要就此打住,饒她一回?

夏莞被他的沉默激怒了,忍無可忍地開口:“你想怎樣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用得着磨磨蹭蹭的麽,沒見見過你這麽小氣的男人,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用得着這麽不依不饒的嗎?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我看是胡說八道。越是有地位有權勢的人心胸越是狹窄……”

她還想再說,楚長歌突然笑了,不是諷刺的笑,也不是狠戾的笑,而是愉悅的笑,笑得那般暢快,就好像她說了件很好笑的事。夏莞頓住,奇怪地看着他。

楚長歌擲下酒杯,起身走近夏莞,笑意不減:“你這沖動的個性什麽時候能改。”似嘆息似無奈又隐隐約約夾着一絲寵溺。

夏莞傻了眼:“你不生氣?”

楚長歌微笑着:“我不生氣。”再多的氣悶也被她劈哩啪啦冒出的一串罵人的話給沖得煙消雲散。這丫頭一沖動起來就口不擇言,偏偏又可愛的讓人忍俊不禁。

“神經病!”夏莞突然罵道

楚長歌眯眼:“什麽意思?”

夏莞理所當然的答道“罵人的話啊,你不是喜歡被人罵麽?”否則怎麽她一罵他他就不生氣了。楚長歌臉一黑,她不只容易沖動,偶爾還犯迷糊。

夏莞雙掌合并,懇求道:“你讓我離開這兒好不好。”

“你為什麽回來?”

夏莞放下手,臉瞬間黯下來:“說了你又不會幫我。”他貴為王爺,又是皇親國戚,自然站在朝廷這邊,想讓他幫她救南宮影,癡人說夢,她根本是病急亂投醫。

楚長歌不置可否:“說來聽聽。”

夏莞警惕心起:“你為什麽想知道?又想看我的笑話?”前後反差如此之大,實在令人懷疑。楚長歌沉默了下,道:“只是單純地想幫你不行麽?”

夏莞一愣,驚疑的看着他,搖頭笑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說,你沒有理由幫我!”

楚長歌知她不信,嘆了口氣:“如果我有一個條件呢?”

原來是有條件,怪不得說要幫她。夏莞松了口氣:“只要你肯幫忙,別說一個十個我也答應。”

楚長歌笑笑:“那就十個吧。”

“啊?”夏莞驚得跳了起來,她只是那麽一說,他還當真了?

楚長歌忍住笑:“你不是說十個也行嗎?”說着,板起臉,“難道是騙我?”

夏莞急忙擺手:“沒有沒有,你說幾個就幾個,我沒意見。”

楚長歌背過身,眉眼間盡是笑意:“進來說吧,別杵在這丢人。”

她怎麽丢人了?夏莞忍着氣跟着楚長歌回了房。

在他的示意下夏莞簡單地把事情的始末講述了一遍。

接下來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夏莞覺得呼吸都變得艱難,雙手無意識地絞着衣襟,屏息等待他的發話。

楚長歌沉默了下,眸光轉到夏莞身上,臉上不知是驚是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一點功夫也沒有,你也敢……真是讓人佩服啊!”說着起身踱到她面前,圍着她繞了一圈,笑着搖頭。

夏莞臉上陣青陣白,偏偏對他的冷嘲熱諷又發作不得,只能尴尬地站在那裏。

“就因為這個你才會留在宮裏?”

夏莞不敢看他,頭垂得更低:“那日我和她被迫分開,我找不到她,自己又出不去,只好留下了。”她本來極力隐瞞,結果繞來繞去還是被他知道了。

“你應該清楚我的立場,怎麽會以為我會幫你?”

夏莞心頭一緊,倏地擡頭,對上他探究的目光,又慌亂別開,語氣不無心酸:“我沒有辦法,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只好回來求你”頓了下,帶着決然:“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只好賭一把。就算你不肯幫我,我也不會後悔!”

楚長歌深深地看她一眼:“拿自己的生命去賭?我若心狠一點,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這麽說你肯幫我了?”夏莞眨眨眼睛,掩不住的欣喜。

剛才還泫然欲泣,轉眼就眉開眼笑?楚長歌心裏嘆息,忍不住潑她冷水:“幫?怎麽幫?難不成去劫天牢?”

夏莞笑容不減:“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相信只要有心就能辦到。你貴為王爺想救個人還不容易嗎?”在夏莞看來只要楚長歌肯幫忙,一切都好說。

“你說得倒輕巧。”楚長歌冷瞟她一眼,徑自坐下沉思起來。

夏莞慢慢走上前,很自然地在他對面坐下,見他一副深思模樣,也不好打擾。輕手輕腳地為自己倒了杯水,淺啜着。

楚長歌拉回思緒:“你們當初偷的東西藏哪兒去了?”

“城郊。”夏莞随口答道,瞄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什麽,“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那些東西都給你,只要你能救出她。”

楚長歌一怔,當下就冷了臉:“那些東西我還不放在眼裏。”

夏莞以為他嫌少,苦惱地皺起眉頭:“再多的話我也沒有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楚長歌倏地起身,硬邦邦的道:“你走吧,恕不遠送。”

夏莞不明所以,仍舊以為他嫌少,所以惱羞成怒要趕她走。急得六神無主,拽着他的衣袖,把心一橫:“大不了你把救出來以後,我再讓她去偷更多的寶貝給你好不好。”

楚長歌臉色更加難看,冷聲道:“我還沒有窮到去稀罕你偷來的那些贓物。”

夏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弄了半天她會錯意了?怪不得他會這麽生氣。如果不是想要,他又為什麽會問?夏莞迷茫了。

楚長歌抽回衣袖,淡然道:“你先下去。晚上再來。”

子醜之交,月兒不曾露臉,一望無際的星空零零落落灑着幾點星光,地上一片暗沉漆黑。雲清王府突然竄出三條黑影,向城郊方向奔去,最後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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