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吉言 出門就見情郎
第43章 吉言 出門就見情郎
初秋的天氣叫人處處舒爽, 雲際寥廓,涼風習習掃得落葉簌簌作響。庭中鳥雀啾啾, 倏然撲騰而起留下影成雙,陽光溫度正好而不灼人。
謝磐與藺長星過了幾招,逼得他将近日琢磨透的幾招都用出來,才徒手将其降伏,粗犷笑道:“小子進步挺大,下盤穩得有幾分練家子味。”
他帶藺長星與賀裁風久了,知道這兩個不是什麽嬌貴公子哥, 都是皮孩子,打罵都能受得。稱謂上便從“世子”“小侯爺”變成了“小子”“臭小子”。
“臭小子”一貫罵的是賀裁風,這家夥不好好學武,最愛躲懶,像極了謝幾軻小時候初學武的樣子。
不像自己兒子能往死裏打, 小侯爺不喜歡武, 謝磐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有一個争氣就行。
藺長星得了誇贊自然高興,笑着謙讓道:“再穩還不是師父的手下敗将。”
“聽你的口氣還想打過我, 野心倒不小!再給你二十年吧!”謝磐朗聲大笑。
笑完回頭, 提氣大喊将在廊下乘涼的賀裁風震醒, 武練完該去校場練騎射了。
秋獵那日,這兩小子都要随行去, 他近日抓他們抓得緊之又緊。好讓他們別給他這個師父丢人, 不說拔得頭籌, 起碼不能空手而歸。
比起枯燥地習武,賀裁風顯然對騎射更感興趣,翻身躍起, “來了!”
藺長星站在原地等他,擦着臉上的汗,趁此機
會低聲道:“不用再尋盛染了,她在宴京,一切安好。”
賀裁風地看他眼,只是驚訝,并不驚喜,低頭走了一會,才平靜地問:“她在哪兒?”
藺長星本以為表哥會很高興,不明白他怎會是這種反應,道:“她當時無處可去,處境艱難,有人心善安置了她。聽說被照顧得很好,只是暫時不得見我們的面。”
賀裁風看向謝磐,見師父大步走在前頭,并不管他們倆,低聲問:“你從何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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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告訴我的,她知道我們在尋盛染,便多留了意。”
賀裁風稍稍一怔,悄然握緊了拳,試探道:“她是讓人打聽過,還是碰巧得知?”
藺長星搖頭,想到謝辰又笑了一下,“她沒說,只讓我轉告你別再擔心盛染,她不會有事情。表哥,你放心,四姑娘不會騙我們。”
“既然四姑娘說了沒事,就一定沒事。”賀裁風勉強笑了一下,話雖如此,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盛染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又出現,若只是被好心人收留安置,有什麽不便見人的,又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何必連她哥哥都不通知。
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這苦衷,又想必是她心甘情願換來的,她并不掙紮,否則謝辰如何敢說她一切都好。
賀裁風雖覺得藺長星喜歡謝辰,是個傳奇話本般的故事,兩個人從頭到尾一處也不搭。但四姑娘的人品他信得過,她說話從無虛言,為人心地善良,不會胡亂斷言。
于是他只能勸慰自己,盛染人安在就沒他的事了,別庸人自擾。
該放下了。
他從父親那聽了一嘴盛匡的案子,轉機很大。陛下原不打算放過盛匡,但聖心仁慈一直不曾治罪,似是想找全證據。
近日太子極力要求再審此案,乃是惜才愛才之舉,陛下倒也持贊賞态度。
如此下去,好事将近。
藺長星三人打馬從街前過時,謝辰正陪蒙焰柔從胭脂鋪裏出來,目送三人馬蹄遠去。
蒙焰柔笑着逗謝辰:“巧了不是,出門就見情郎,四姑娘今晚保準做好夢。”
謝辰頓了頓,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借你吉言。”
“……”蒙焰柔拿不認識她似的目光盯着她。
謝辰瞥她眼,挑眉笑道:“只許你沒正經,不許我逗逗你?”
“随你是逗我還是實話實說,我可不敢管四姑娘。”
蒙焰柔挽着謝辰走在街上,道:“你們家星弟人狠話不多,上回那幾個惹你們的蠢才,被送進京兆府不說,一查履歷,可謂無惡不作。新帳舊帳一并算,兩個處斬三個流放,為首的那個背後還在做強買強賣的皮肉生意,賭坊又被人檢舉,昨兒便封了,看樣子連砍頭都便宜他了。”
謝辰仔細聽下來,不禁疑惑:“這都是藺長星派人查的?”
“那倒也不是,”蒙焰柔咳了一聲:“我們家江鄞收了他的禮,盡心盡力,這案子辦得漂亮吧?”
謝辰點頭:“漂亮是漂亮,但我沒想到□□天也有收受賄賂的一天。”
“你少損人,他姐夫收了孝敬,力所能及地幫他辦兩件事還不是天經地義。再說了,我還沒想到藺長星是這種人呢,把人家幾個打成那樣,背後還趕盡殺絕。”
蒙焰柔雖與謝辰互損,卻是十分欣賞:“痛快極了,換作我也會這樣做,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人。既壓了對方氣焰,順便為民除害。”
是啊,藺長星那家夥有恩必報,有仇自然也必報。
謝辰好奇:“你們家收了什麽禮?”
蒙焰柔嗤笑,仰頭直直往前走:“跟四姑娘有什麽關系,這是□□天跟燕世子的事情。”
謝辰撇嘴,心道你也就能瞞這麽一會了,等我見到長星,什麽問不出來。
過了一會,蒙焰柔又興致勃勃:“等你秋獵忙過後,陪我去廟裏住半月吧。”
她之前提過,謝辰答應下來,問了句:“真為求子?”
“對啊,雖然婆母未曾催過,我又十分不想去,可我總得做做樣子讓長輩們高興高興。”
蒙焰柔與江鄞成親時日不短,感情又好,卻不見動靜。分明是自個兒心急,誠心想去,還搬出她婆母來。
謝辰看破不說破,靜然道:“好,你安排,我陪就是,我剛好想去吃幾頓齋飯素靜素靜。”
蒙焰柔明媚而笑:說定了啊。”
謝辰陪過蒙焰柔,回到府裏,接過一封齊枝沅自南州寄來的信。
信裏說,他在謝辰推薦的南州客棧住了一段時間,心裏很是喜歡。于是買下一個小宅定居,每日出門作畫,喝酒看燈,一天天過得自在。
他特地留下宅子的地址,待日後謝辰去南州時尋他,他将掃徑以待。末了留了句“問太後娘娘安”。
太後娘娘并不安。
他走後不久,太後養得那只愛貓也生病去了。太後受激之下卧病幾日,連湯藥也不肯入口,陛下與皇後急得厲害,甚至親自侍疾,還被傳到民間成為一樁美談。
而美談後的孤獨寂寥,被深宮高牆鎖住的麻木與不甘,沒有人在意。
傍晚前,謝潺來屋裏尋謝辰,言簡意赅道:“四姑娘,請吧。”
謝辰書讀了半卷,知道謝潺要帶她去見盛染,無奈道:“三哥為什麽不提前說,我毫無準備。”
“你要準備什麽?”謝潺以為她是想要梳妝打扮,伸手攔道:“不必了,她曾誇過你好看。只是,你若太鮮亮便會襯得她無光,她心裏自卑難過可怎麽辦?你且樸素點吧。”
謝辰似笑非笑地“誇”了一句:“三哥,您真細心啊,無微不至。”
謝辰将人譏諷完,還是回裏屋換了衣裳,特挑了身素靜的衣裙。另外選了一支嵌着紅瑪瑙的流蘇金簪,連盒放進袖中,就當是見面禮了。
憬園內的陳設與國公府裏謝潺的院子大同小異,梁少竹盛,景多人稀。然而同中有異,多了些嬌俏的脂粉氣,院裏竟還擺了秋千,圈了幾塊花圃出來,一看就不是謝潺的手筆。
且這園子足夠大,位置又好,足以見得謝潺雖金屋藏嬌,卻沒舍得虧待人家。
盛染早就緊張等在家裏,昨日謝潺提起此事,她以為他又哄她玩呢。誰知中午便讓人傳口信來,說四姑娘晚上過來用膳。
盛染這才真正慌了,不為別的,她不知道謝辰會怎樣想她,萬一謝辰不喜歡她呢。
人人都知謝潺是個妹妹奴,平日與她在一處,不知道說什麽時,就開始說謝辰。語氣仍是淡淡的,有時候免不了刻薄天性,嘲諷批評兩句,但盛染就是知道,他妹妹在他心裏的地位。
思及此處,盛染見到謝辰更加緊張,柔聲欠身道:“見過四姑娘。”
謝辰在謝潺擰眉時,便已經一把将人扶起,“不必客氣,怎麽好讓盛姑娘給我行禮。”
說不準,這是未來三嫂。
唉,三嫂比她還小幾歲,瞧着又弱不禁風,我見猶憐。
三哥從前像和尚似的,全家圍攻幾年之下也不肯遷就妥協,我行我素這些年,卻突然藏了個小他這麽多的嬌花。
謝辰一見盛染這副乖巧模樣,便知她會被三哥吃得死。對大理寺少卿而言,欺負一個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蒙焰柔說得對,男人都有劣根性,謝潺也不例外。
謝辰進去坐下,拿出事先備好的禮物,“初次見面,還望盛姑娘喜歡。”
“初次”是在謝潺面前,以這種身份會面的初次。
謝潺這才知道她說的準備是備禮,示意盛染收下,嘴上不快道:“怎麽輪到你送禮?”
要送也該盛染先給她送。
謝辰故作沒聽懂,認真回答道:“因為我年長盛姑娘幾歲,自然想着送她點什麽。”┅
謝潺臉色冷沉,“啪”地一身放下筷子,吓得盛染微不可見地一個激靈。
好你個謝辰,拐彎抹角諷刺我老牛吃嫩草,藺長星雖然只比你小兩歲,可你不是也好那一口!咱們倆半斤八兩,我還沒說什麽,你先掐上我了。
他冷笑罷,無比莊重地看向盛染,反擊道:“阿染,你告訴她,你覺得她三哥老了還是風華正茂。”
“就算我不好,十七八歲的愣頭青難道就很好?”
謝辰:“……”
盛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