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求簽 非要一宿,得要床榻?
第53章 求簽 非要一宿,得要床榻?
雖是露水濃重清晨, 但出城的人都急着趕路,這個時辰城門口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已有不少人側目看過來。*
衛靖被吓了一跳,沒通知他有這一場戲,但看藺長星錯愕的目光,多半是臨時加的折子戲。外頭這個是故意找事,裏頭那個是順坡反擊,兩人你來我往, 他們姑娘倒成了局外人。
他沒想再配合,百無聊賴地順着馬頭上的毛發,一聲不吭。
蒙焰柔脾氣火爆無人不曉,風風火火罵出這麽一句,場面頓時僵住。
藺長星摸了摸鼻子, 彎下眼睛和唇角, 笑眯眯道:“小将公務在身, 江少夫人何必動怒呢。”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笑容幹淨明朗, 長在一張俊臉上呢。
但她不是謝辰, 不吃這伎倆。
蒙焰柔冷冷睹了眼藺長星, 朝他後頭那群烏合之衆看去,那些人頓時低下頭去。
在宴京城做将士, 幾個不識蒙家人。這位昔日的蒙大小姐, 如今的江少夫人, 美豔動人得仿佛山林間的楓樹般熱烈,于是氣勢洶洶便平添了韻味。
為身份,為容貌, 他們都不敢多瞧,瞧了就是亵渎,不敬得很。
她美眸柔了柔,仿佛這才認出來,半笑不笑地道:“我道是誰,大清早的來尋我的麻煩,原來是燕王世子,失禮了。”
不遠處的守衛們面面相觑,領将大步跑過來,對着兩邊忙不疊地行禮:“藺将軍,江少夫人,誤會誤會,大家千萬和氣。江少夫人的馬車,豈能有閑雜人等,不必細查,不必細查。”
這将領曬得黢黑,四十多歲的模樣,面上紋路縱橫且深,說話間一口白牙。倒不是牙真白,黑臉顯得白罷了。笑起來時帶着常年與人打交道留下來的谄媚和恭敬。
實則心裏砰砰直跳。
蒙大将軍是守衛宮城的禦前寵臣,宴京若連蒙家人都信不過,這來來往往的人就全都是賊人了。
按平日裏不成文的規矩,一聽是江少夫人的馬車,一概在頃刻間送出去,不必多問。更何況今日車上,還有謝家的四姑娘,那是個跺跺腳都能要他們腦袋的主兒。
本該恭恭敬敬地表現一番才是,誰知道出了這檔子事情。
偏偏這不識趣的還是燕王府的世子爺,巡防營的新主子。
巡防營聽着沒什麽,可這城中一切事物現如今由他吩咐,聽說深得太子殿下信任。小小年紀,憑着跟聖人的親緣身居高位,自然是輕狂傲氣。
這兩幫人對上,和氣些還好,若真鬧得難看,他們倒沒事,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這些守門的小喽啰。
蒙焰柔并不為難那将領,冷笑着對藺長星道:“別,誰也不敢保證江少夫人的馬車就幹淨啊。您盡管來查,查個清楚,別日後出事了再賴到我身上,沒得讨一身嫌。藺将軍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日不如就拿我開刀。”
若是個尋常人,聽了這□□味十足的話,早就識趣地放行了。
那将領朝藺長星看去,指望這位大爺趕緊換個地方鬧,卻見他看似好脾氣地笑了笑,全然沒聽明白:“多謝少夫人體諒,開刀算不上,查一查就好。”
将領當時就感覺頭昏眼花。
蒙焰柔也不多說,轉身坐進馬車裏。藺長星下馬到車跟前,認真仔細地往車裏看了遍,确定無可疑之處。
這番多餘的舉動在他後頭跟的人和守城門的将士來看,純是傻子沒事找事。
他一本正經地對車廂裏看書的人道:“四姑娘,打擾了。”
謝辰不緊不慢地擡眼,隐住嘴角揚起的弧度,垂眸繼續看書:“世子是為公務,說什麽打擾不打擾。”
藺長星被她的冷淡弄得無措,壓低聲音道:“在車上別看書,傷眼睛。”
他身着玄色盔甲,襯出純白的裏衣,頭上簡單地戴了頂漆黑
發冠,硬朗俊氣。手裏捏着缰繩,袖口裏,半隐半現着條歪歪扭扭的紅繩。
他目光望進來,盛着萬般的眷念與柔情,又有些俏皮和謹慎。
本沒打算來送她,可是想到她要離京許多日,又不舍得,尋了個蹩腳的理由,想着再看她一眼。
若謝辰嫌他幼稚給她添麻煩,生氣便糟糕了。
他忽然後悔了。
謝辰看出他忐忑,包容地朝他笑了下,“好,忙去吧。”
蒙焰柔翻了個白眼:“快滾。”
藺長星被兇,委屈地嘟了下嘴,又趕緊收起,乖乖巧巧地阖上車門,打馬離開。
謝辰順着他方才多目光轉過頭 ,挑了挑眉,對蒙焰柔道:“不要欺負他。”
“我欺負他?”蒙焰柔鼻子出口氣,似乎聽了個笑話,在駛出城門的馬車裏嚷道:“你講不講理啊,明明是他沒有分寸。傳出去,還當燕王府跟我們兩家有過節,特來尋釁呢。”
謝辰哪裏不知道藺長星冒失,卻還是道:“只是開門查查而已,你不計較,咱們早就出來了。”
言下之意,旁人誤會還不都是因為你先罵人,小事也鬧成大事了。
蒙焰柔被她那重色輕友勁打敗了,在旁人眼裏,她若不發脾氣才奇怪呢,好像心裏有鬼似的。
“我偏要逗他,他來送你一程就算了,方才在外面看我的眼神,像我搶了他女人。”
“少夫人海涵,跟他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麽。”謝辰無奈地哄她一句,書不看了,給蒙焰柔倒杯茶,自己撿了塊果脯吃。
“小孩子?謝辰你清醒一點,他比誰都聰明。”蒙焰柔搖頭,沒好氣地腹诽道:“真聽話。”
讓她別看書就不看,謝辰是徹底完完,栽那小子手裏了。
謝辰伸手倒茶時,蒙焰柔注意到她手上戴了根朱紅色的編制繩子,花樣簡單素淨。手上系紅繩,蒙焰柔只在藺長星那看見過。
不同的是,藺長星手上那條奇醜無比,系在世子爺尊腕上忒丢身份。但蒙焰柔也沒在意過,只當是南州的習俗,保平安之類的。
話本子裏,南州人極信這些。
她所見,謝辰這還是頭一回戴,蒙焰柔幾乎頃刻間就猜出來了,抓起她的手腕,笑問:“他給你編的?”
“嗯,”謝辰如實回答,露出笑意來:“還不錯吧。”
“所以他那條醜的……”
謝辰坦然:“我編得。”
蒙焰柔大笑:“你這巧手啊。”
那小子也算真心,要是江鄞送這麽個醜東西,打死她也不戴。
兩人說說笑笑,本來無趣的路途便縮短了,蒙焰柔想起此行目的,心裏頭略微期待緊張。
又剛好聽到謝辰說狩獵的事情,順口提到藺長星住得離她近,蒙焰柔追問:“住處那麽近,你們倆晚上見面嗎?”
謝辰默了默:“怎麽了?”
蒙焰柔問:“同枕眠了嗎?”
這話問得也太直白了,謝辰別扭地閉上眼睛,假裝頭暈,摸着衣衫上的花紋,半晌沒回。
蒙焰柔便有了數,輕聲道:“我不是跟你說這個,只想問你,你每回喝湯藥嗎?”
謝辰跟她不一樣,她是想懷懷不上,看過許多大夫,自己與江鄞都并無不妥,只好寄托在菩薩身上。可謝辰與藺長星說不準啊,萬一運氣好撞上,要怎麽處置。
最後麻煩的還不是謝辰。
謝辰睜開眼睛,“沒有準備過,”見蒙焰柔臉色微變,雖極羞澀,為免她為自己擔心,還是如實跟她道:“回京後,就只在獵宮有過一回,事先并未打算,後來也不方便熬藥喝。”
蒙焰柔稍稍放下心,只一次倒沒什麽,一次就中的好事情還不至于讓謝辰撿去。
随即又驚訝,她還以為兩個人每回見面都有呢,畢竟那小子看模樣就不是老實人,謝辰又縱容得厲害。
“這麽久了就一回?辰辰,他是不是哪裏有問題,你們……”
“好了!”要不是馬車在趕路中,謝辰已經跳下去了,被蒙焰柔揶揄的眼光打量得面色發熱,争辯道:“一次怎麽了,平日裏不好夜不歸宿,也沒有時機啊。”
蒙焰柔罵她笨:“白天尋個時機不成嗎,非要一宿,非要床榻?”
謝辰已經火速堵上了耳朵。
不堪入耳,不聽也罷。
蒙焰柔捂住肚子笑了會,見謝辰吃癟她就痛苦,跪過去拉開她的手,樂道:“羞什麽,又不是小姑娘了。”
“不想跟你說這個。”
“不說就不說。”蒙焰柔往她嘴裏塞了塊果幹,認真交代:“你要記着,下回備些避子的湯藥或藥丸,若沒有,就不許跟他胡鬧。到時候鬧出麻煩,倒黴的還是你。”
謝辰心有餘悸,“知道了。”
行至西山腳下時,半山腰上的古寺現了個影,鐘鳴聲回蕩在山間,佛光普照,沒由來的讓人心裏安靜。
已經有人提前将他們落腳的院落打掃好,就等着貴客前來。
沙彌在前面引路,謝辰靜靜跟着,她住的是間大窗朝南的屋舍。屋子并不大,古樸清雅,無半件多餘之物。
素織往香爐裏扔了幾塊香片,拿出自帶的被套替謝辰鋪床,嘴上勸謝辰多出去走走,把這西山游一遍。
謝辰正整理帶來的書,放在床邊的桌幾上,“好,帶你去。”
素織立刻說“姑娘真好”。
謝辰笑了笑。
好眠後,翌日一早,她陪蒙焰柔去了山裏的觀音古洞。山洞不深,挂了幾幅送子觀音娘娘的畫像,有許多人虔誠跪拜,嘴裏默念着願辭。
大多是丈夫陪妻子過來,兩口子心誠則靈,謝辰與蒙焰柔一同,就很不合時宜,于是先退出去了。
蒙焰柔拜完出來,“還是要一同才好,可惜江鄞忙,得閑才能過來。”
謝辰道:“我陪你多住一段時日,不急。”
蒙焰柔牽她往寺廟前殿去:“既來了,帶你去求個簽。”
謝辰投過香火錢,替亡母燒了柱香後,又求了個護身符,仔細地放進荷包裏。
蒙焰柔不用問,就知道她要帶回去給誰,于是也替江鄞求了個。
謝辰問她:“我求什麽?”
這求簽問蔔之事,她并不熱衷,有個神神叨叨的命格司,就夠她敬而遠之的了。但既陪蒙焰柔來一趟,就像藺長星送紅繩,在獵宮夜裏對孔明燈許願一般,寧信其有,不敢信其無。
蒙焰柔提示道:“缺什麽求什麽。”
她話音剛落,“姻緣”兩個字便鑽進謝辰心裏,她如今最期盼的事情不過如此。然而難如登天。
謝辰誠心默念着詞,搖動簽筒,出了一簽,候在一旁的僧人便彎腰去撿。
謝辰盯着那木簽,心裏道,她不該貪心,只要不是下下簽就好。
僧人還未說話,她接着想,如果是下下簽呢?
她腦海裏浮現出藺長星的臉,想起今早他穿着盔甲,神氣十足又裝委屈的模樣,輕笑了一下。
佛定不下她的事情。
“命由天定,運在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