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灰路依然在繼續,Fingon相信自己知道它将要去往何方:因為他發現自己正走在第一紀的時間線上,如果是這樣,Maedhros馬上就要面臨Thangorodrim的折磨了。灰路離開Eithel Sirion後,也确實向着這個方向而去。Fingon鼓起勇氣,那是個可怕的地方,他不想看Maedhros受苦,但他的情緒也不全是負面的,因為他知道痛苦會被終結,也知道是怎樣被終結的。他有弓箭、匕首和豎琴,要是那個記憶裏的Fingon沒能做到,Fingon會很願意親自去救Maedhros。
但路開始變窄,在黑暗中顯得更灰了,視線裏看不到懸崖。事實上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很快Beleriand的景象開始消失,四周又一次變得黑暗。這一次,黑暗并沒有那麽貪婪與危險,也沒有蜘蛛的痕跡,但天上也沒有星星,這就是Fingon印象中的虛空:徹底的空無,永恒的死寂。他感覺自己很小,迷失在冰冷的黑夜裏,這條路看起來哪裏也到不了。
他終于聽見喇叭的聲音,回音在寂靜裏顯得倉促而歡樂。Fingon有些驚訝,心情輕松了許多。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身在何方。當然了!這是Ard-galen草原東邊的路,他曾走過許多次,不必擔心半獸人與oth的詭計:因為Angband合圍會保證他的安全,Angrod和Aegnor守衛着他右手邊的山峰。Fingon騎着好馬,披着藍色和銀色相間的鬥篷,漸漸接近他想去的地方,陽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在春日的草原上。他讓馬飛奔起來,速度和天氣讓他的心情和馬一樣好,筆直的灰路穿過高原,轉向東南方,繞過Dorthonion邊沿的岩石,向Himring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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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原寒冷的庭院裏,Fingon跳下馬,幾乎跳進了Maedhros的懷裏。Maedhros大笑起來,說:“我從你那兒聽到了什麽?一條火龍!”
“是啊,一條火龍!但我們給它起了名字,因為我們親愛的北方鄰居們忘了告訴我們他最近的發明,我們不知道他想給火龍起什麽名字。”
Maedhros假裝傷心地搖頭:“他總是這麽沒禮貌。”
Fingon笑着說:“好吧,無論它叫什麽,它也可以叫自己插滿箭的草包,總之它以它那幾條醜陋的腿最快的速度逃回Angband。別的精靈都已經稱贊過我了,所以我覺得我最好來看看你,我不想讓你覺得被忽視了。”
“但我已經覺得被忽視了,”Maedhros說,“你最後一個才來看我!”
“這是我巧妙的計劃,”Fingon說,“因為你是最後一個,我之後就沒有急事了。我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如果你歡迎我的話!你空閑的時候,可以考慮一下怎樣贊美我的勝利。”
“我們可以給Maglor寫封信,”Maedhros說,“他會寫首歌來贊揚你的。”
“好,但我想要的是你的贊揚,不是他的!”
“我的遣詞造句沒那麽好,但你只要想留下來,随便待多久——正好多給我些時間想想!”
他們一起走了進去,Fingon見到了Maedhros的許多手下,他們都十分尊敬Fingon,問他餘下的随從什麽時候到。“他們就快來了,就快來了!我自己先到的,”Fingon說,許多精靈都笑了。大廳裏擺上了許多食物,有樂手演奏樂器。Maedhros主持宴會,他比往常更開心一些,雖然神情嚴肅,但眼睛裏都是笑意,這比他人的贊揚傾慕更讓Fingon高興。
時間的概念變得有些模糊,這場盛宴似乎和任何一次宴會的時間一樣長,但Fingon意識到自己似乎漏掉了其中一部分。夜深了,他獨自走過熟悉的長廊,中間不時停下,精靈們為諾多的至高王子歡呼,然後他來到Maedhros的房間。這裏除了Himring領主,從未有精靈不請自來,連掃地的和給壁爐生火的都不行,但Fingon沒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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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edhros在寫字,迅速而潦草:他的左手很快學會了用劍,但當他想要寫快些時,他父親創造的字母拒絕了他。當Fingon走進來時,他立刻擡起了頭。“一條火龍,Fingon!”他說。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身上一條劃痕都沒有。”Fingon說。
“有一天就會有的!”
“或許吧,但總比在oth的惡行前縮頭縮腦要好。”
“沒錯,”Maedhros說,“原諒我,當我疲倦時,總有軟弱湧上我的心頭,然後我就為你害怕。可我為你的勇敢而高興,我還沒想出怎麽贊揚你呢。”
“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Fingon說,他從Maedhros的手裏抽出筆,看也不看就放在了一邊。
“Fingon,你把我的檔案弄髒了。”Maedhros說。
“我一路騎着馬沖到這兒,你就告訴我我把你的檔案弄髒了?”
“我想說的一切,你都知道了。”Maedhros說,“除了贊揚你的那部分,你說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微笑着站起身。
Fingon翻了個白眼:“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愛你。”他說,Maedhros大笑起來,Fingon與他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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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躺在有着鮮亮圖案的毯子上,Maedhros問:“你到底能留在這裏多久?”
“哦——一周,一個月,六個月,十年。”Fingon答道,把頭靠在Maedhros胸口,“或者一百年,或者永遠,我只要時不時起來殺一兩隊半獸人就行了。”Maedhros的手放在他的頭發上,他把Fingon的發辮解開,因為這使他開心;而Fingon在他全解完之前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因為這也使Fingon開心,現在發辮和緞帶已經纏在一起,不過Fingon一點也不在意。
“不可能是永遠,Fingon。”Maedhros說。
“對,但只要還能在這裏待一秒,我就會留下。”
“你父親會覺得是我綁架了你。”
“好吧,這可不行,”Fingon說,“給他寫封信,說你決定和我結婚了。”
“當然了!”Maedhros輕聲說,Fingon能感覺他笑得全身發抖,“這一定會讓他徹底放心的!”
“他至少會覺得這解釋清楚了幾件事,”Fingon低聲說,“噓!別笑太大聲,我剛擊敗了一條火龍,走了這麽遠的路,許多精靈都稱贊了我,現在我好像被綁架了,所以你最少得讓我休息。”
Maedhros的手又一次撫上他的頭發。“當然!”他說。
Fingon沉入了夢鄉,但他沒有睡得太沉,因為他聽見Maedhros輕輕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之後Maedhros安靜了一會兒,最後又加了一句“我的愛”。Fingon在半夢半醒中,感到Maedhros把這個稱謂印在他的心口,就像給他的肩膀披上一件鬥篷,或是給他的弓上鑲嵌寶石,但Maedhros的聲音裏充滿恐懼。
如果Fingon還能開口,他一定會醒來,對Maedhros傾訴同樣的愛語,但Fingon太累了。而且躺在那裏,耳邊是Maedhros的心跳,聽着他的呼吸的感覺比什麽都好。當Fingon睡着時,Maedhros一定也睡着了,除此之外Maedhros基本不睡覺,北方的情況日日夜夜讓他憂慮。Fingon在這裏待了六個月,冬天快到時才回去,這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在和平的年月裏,其餘的幾次拜訪也是這樣——在他們回去做自己的事情——Fingon巡邏,Maedhros看守防線之前,在這裏待一個月,那邊待兩個月,不時留下來半年。一定有人猜測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一定有人知道——比如Maglor,Fingon想,Maedhros最喜歡的弟弟,還有他幾乎不懷疑Finrod智慧的雙眼已經看穿了一切。這都是他們在中土世界的瘋狂,在這些日子裏,沒什麽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打破舊的風俗習慣。Maedhros一次一次地來迎接他,他們在一起時,他眼中的火焰不再燃燒得那麽可怖。無論如何,這是他們的幸福時光——雖然也有憂愁,Fingon說,但至少還有歡樂與自由,他們還有自由——
然後他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Maedhros躺在他身邊,呼吸平穩。有什麽事不對,Fingon已經許多個世紀沒來過這裏了。不,曾經熟悉的堡壘在多年前就已經被毀。這是一段記憶、一場夢、來自虛空的回響,不比Telperion的光芒真實半分。他怎麽會忘記?Fingon驚慌地望着四周,找不到灰路了嗎?
但狹窄的灰路就在那裏,從床邊延伸到門口。Fingon的心還在狂跳,但他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他還沒有失敗,還沒有。路還在,地上是他的豎琴、弓箭、匕首和衣物,繩子繞在床柱上,星瓶——Fingon在衣服裏摸索着,沒錯,它還在口袋裏。
Fingon站起身穿衣服,确保兩只腳都踩在灰路上。但他穿好衣服後,又一次在床邊坐下。路還在他的腳下,但他還沒拿起任何他要帶的東西,當他伸手去夠繩子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Maedhros的肩膀上。Fingon凝視了他很久,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活,曾經很快活。Maedhros的頭枕在他自己的右手上,Fingon能看見手腕上刀刃的割痕,但他們依然很快活!
他的手離開了Maedhros的肩,Maedhros動了一下。“Fingon?”他擡起頭看着Fingon,問,“這麽快?”但他立刻就補了一句,“好吧!小心火龍!”
Fingon什麽也沒說,Maedhros望着他,當Maedhros意識到Fingon在看什麽時,Maedhros皺了皺眉:“你還在想這些?別想了!”他說,“有的傷痕我不喜歡,但這不是其中之一。”
Fingon愣住了,因為他不記得這句話的存在,在那個世界裏,Maedhros沒這麽說過。“你怎麽會喜歡這傷痕?”他問。
Maedhros坐了起來,他握住Fingon的手,把它放在右臂的傷痕上,白色的傷痕橫在縫合過的斷臂處。“當我看着它時,我會想起我活了下來,”他說,“他可以殺了我,但他沒有。他選擇用折磨來自我消遣,最後邪惡背叛了他:因為我忍受住折磨,活了下來。如果你沒有救下我,我不覺得諾多精靈之間會有這樣的和平。現在,由于它自己的殘忍,oth縮在要塞裏,害怕我們的聯盟。他總有一天要把欠我的償還給我,他欠得越來越多了,我不會忘記我經受過什麽,但我活下來了!你愛我,所以我活了下來,雖然你那時不覺得我配得上這些,但你很英勇,我怎麽會不願想起這些?”
Fingon咽了咽口水。“哪些傷疤你不喜歡?”他問。
一片沉默中,Maedhros把Fingon的手拉到了他的腰側。“這些鞭痕,”他說,“還有這個,”他上臂上的五道白色痕跡,“oth的奴隸留下的指印。有一只炎魔戴着一條牙齒做的項鏈,其中兩顆牙是我的。我記下這筆賬了,如果你要摸一下這些傷疤,我就先不說了,它們在背上。”
Fingon搖搖頭,吻上Maedhros,雙腳依然在灰路上。他們分開時,Maedhros低聲笑了。“好吧,這也是一個辦法。”他說,依然握着Fingon的手。過了一會兒,他的神情變得嚴肅,把Fingon的手放在了他的最後一條傷疤上:他在Alqualond?被劃傷了臉頰,白色的痕跡已經淡得快要看不見了。“我也為這個後悔,”他說,“我們勝之不武,我想這并非oth的手筆。我們并不需要那些船,你和你父親、還有你所有的族人都證明了這一點,你們一定要為此驕傲。如果我們沒做下那些事,在南方就會有更好的同盟——我們或許正需要這些同盟。”
Fingon想起他不久前看到的:Maedhros手上沾滿鮮血,在海岸邊大笑着召喚援軍。他一邊這麽想着,一邊意識到他有兩個版本的記憶,對他來說,第一個版本裏的Maedhros看起來沒那麽糟——雖然他也笑了,也招呼他們向前,但他不也睜大眼睛、充滿恐懼嗎?他想起潛伏在黑暗中的蜘蛛,忽然意識到一種必然:無論他們在哪裏,他都會看到記憶裏最可怕肮髒的部分——因為這曾給他們帶來快樂。
灰路在瞪着他。Fingon當然想在短暫的和平中多停留一會兒,但這很有可能是危險的。他要找的不是Himring領主,就像他要找的不是Valinor的少年一樣。Fingon的手撫摸着Maedhros的臉龐,在他的眉間印下一吻。“我會再見到你的!”他說。
“一路平安!”Maedhros說,“我說真的——小心那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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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Fingon沿着沒有星星的路向前走了一段後,忽然想道。在Glaurung第一次從Angband出動後,許多年裏它們都沒有出現。他有些疑惑地回頭,想起Valinor的少年也曾在某些時候奇怪地皺眉,對蜘蛛的所知也比想象中的多。記憶中的一個個Maedhros,他們是誰?他們只是幻影嗎?如果是,又是誰的幻影?
無人應答,身後的路一片灰暗。Fingon知道自己最好繼續走下去,很快,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寂靜和無邊的虛無。他不止一次差點拿出星瓶,為了得到一些光亮和好心情。但Fingon控制住了自己,覺得這可能會引來更多的蜘蛛。
他一邊走着,一邊似乎有什麽東西拍他的肩膀,問了他一個問題。
一開始他無視了,但是詢問的聲音不屈不撓。“我愛他不是沒有原因的,”Fingon終于開口道,“或許有毀滅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燒,但那并不是他的一切。他深思熟慮,時常悔過。許多罪惡追逐着他,而他心性堅定。”可詢問者依然不滿意。“哦,那你又知道什麽呢,虛空中的生物!”Fingon說,“他又不是火龍,他是我的朋友。我愛他,他也愛我。這還不夠嗎?離開吧!”
詢問者似乎離開了,他依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也不知道它的意圖。他希望它再也不要回來了。
他繼續沿着灰路走,不時看到、或是感覺到陰影裏有東西在動,但無論在動的是什麽,都并不強壯,也沒有接近灰路。無盡的夜還在繼續,過了一會兒,Fingon的手從匕首柄上慢慢垂下。他沒有被攻擊,但在這樣的寂靜裏,仿佛有什麽即将發生。
路忽然像下山一樣向下傾斜,雖然這裏并沒有山。現在并不好走,傾斜的角度讓Fingon幾乎要跑起來,雖然努力控制,腳下的速度還是加快了一些。Fingon擔心斜坡的底部會有什麽東西,他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道路一複歸平坦,就忽然有龐然大物沖了出來,既是火焰又不是火焰,即是光亮又不是光亮。鋪天蓋地的黑暗一下子就被更糟糕的所替代:無情四射的閃光,燒灼得比冰還要寒冷。Fingon覺得被閃光照亮的還有許多爬行的蜘蛛,以及一個渾身發光的可怕蛇形怪物。那是金色的Glaurung,或是什麽和它很像的東西,與Fingon帶着騎兵們追殺它時的樣子不一樣了,它曾噴火燒掉Dagor Bragollach的Ard-Galen草原。
小心那些龍!
沉重的黑暗又一次降臨,視線裏只剩下眼前的灰路。Fingon站在那裏,手上拿着匕首。他差點笑出來,一把匕首怎麽對付得了那樣的怪物!黑暗裏的蜘蛛那麽多,數量和大小都遠遠超乎他的想象。現在他看不見蜘蛛們了,它們絕大多數都離灰路很遠——絕大多數,但不是全部。從它們的分布就能看出它們對灰路的位置很熟悉,龍也随時可能出現。
但這是他的路,他沒有別的路可走。Fingon挺直了身體,繼續向前。
不一會兒,他聽見馬蹄聲。他轉過頭,聲音來自他的右邊,之前的那一瞬,他除了蜘蛛什麽也沒看見。但一個騎手正在黑暗中騎着馬接近,當他來到灰路上時,馬全身的肌肉隆起,像跨過障礙一樣從灰路上一躍而過。Fingon叫出了聲,那是他父親的馬Rochallor,騎手是至高王Fingolfin,Fingon的父親,目光閃亮。
但他已經又一次進入黑暗中。他即将沖向oth的大門,Fingon絕望地發現,他阻止不了父親。Fingolfin早就想結束因長兄而起的戰争,親手殺死當年殺害他父親的兇手,當他相信的一切不複存在,憤怒就如墜下的星火一樣留下痕跡。
Fingon低頭看着腳下的灰路,又轉頭看向左側父親消失的地方。他記得Irmo的警告,也不想違反。他來這裏只為了一個目的,但這裏又有了另外一個。難道他為了父親,都不能走?
他深吸了一口氣,黑暗中有許多蜘蛛,某個地方還有一條龍。“我不害怕。”他說道。
但那一刻他想起了Olw?王對他說的話。性急而輕率:當他跪在Olw?的面前,Olw?是這麽說他的,而在流亡的精靈中,他是最英勇的領袖。
性急而輕率。
這裏的陰影太多,Fingon知道他的父親永遠不會來到虛空。他的靈魂在Mandos的殿堂裏。
無論那個騎手是誰,都不可能是他。
Fingon很傷心,但他把匕首放回了鞘裏。他又一次看着灰路,多麽陰暗可怕的一條路啊!
他繼續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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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灰路上走的這一段,既沒有蜘蛛也沒有龍來打擾他。但他開始感到疲倦,仿佛有重擔壓在他身上。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沒想到那是什麽。然後他停下腳步,手向頭頂伸去,發現自己戴着一頂銀色的王冠。
“當然了。”他低聲說。如果他的父親死了,他就是至高王。他又一次忽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但這一次他看明白了,拒絕接受,所以他雖然又一次穿上藍色和銀色相間的衣物,但卻不相信自己在Beleriand。這裏是虛空,這裏有一條路,四周沒有任何景象。但他似乎不得不戴上王冠,那一點也不輕。
Fingon想,當Mithrandir告訴霍比特人,有三位偉大的國王坐在他們的早飯桌上時,他過度誇大了。Fingon的确曾是中土的精靈王,但學者們都在争論他和Maedhros中誰統治的時間最短。他做至高王的時間,還不到凡人的一生那麽長。他不知道在那段很短的時間裏,他做過什麽偉大的事。
他試着只想腳下的路。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高個子的身影開始在陰影裏與他同行,就好像那裏還有一條路。這一次Fingon幾乎是在期待着Maedhros。
“可以做到的,”Maedhros說,就好像他只是在繼續一個已經開始的談話,“Beren和Lúthien證明了這一點,要是人類和灰精靈的女子都能做出這樣的事,Beleriand的聯盟和諾多精靈還有什麽做不到的?”
“我不反對你的觀點。”Fingon說,就像他此前曾說過的一樣。他知道這場對話只是真實對話的鬼魂,但鬼魂似乎要堅持重現場面。他不能說,Maedhros,是我們所知太少,Lúthien也不是個普通的女精靈!“我總是這麽說,你和我也有最好的理由相信。只要友誼還在,我們就會強大。”
“當人類剛蘇醒的時候,我還沒想那麽多!”Maedhros說。
“Finrod更有頭腦。Maedhros,你該去看看Eithel Sirion的Hador家族!他們不是無所畏懼,我甚至可以說他們心懷恐懼,他們非常清楚自己有多弱小。但他們把恐懼化成抗争的利刃,所以他們無所不能。”
Maedhros大笑着說:“怪不得你喜歡他們!”
他們在黑暗裏一起走了一小段路,Fingon心裏有許多不能說的話——在他戴上這頂王冠時。Maedhros腳步輕快,他的眼中有火焰,臉上卻是微笑的表情。“我在無望中過了太久,”他說,“總是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希望。但是現在!”他忽然轉過身,握住Fingon的手,“我們會把半獸人趕出這片土地,”他說,“把oth趕出他的要塞,我們會為你我的父親報仇,然後為了誓言——然後為了自由!”
Fingon緊緊地抓着他的手:“我早就希望你能從誓言中解脫,”他說,“但我知道Thingol王給你的回答并不友好。”
Maedhros的臉上充滿悔恨:“我們給他寫信的時候太急了,該再多考慮一下措辭的。Maglor說我們不應該讓這封信聽上去像是——”
“像是F?anor的兒子們說出來的話?”Fingon問。
“好吧,确實是這樣!”Maedhros笑了一會兒,然後他搖搖頭,“Celegorm和Curufin在說空話,為自己感到羞愧。他們本該去幫Finrod,而且他們也知道這點。我該管好他們,讓Lúthien繼續持有她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寶物!”他向遠方看去,輕聲說道:“畢竟,人類活不了多久。”
然後他轉向Fingon,笑容幾乎像在Valinor時一樣明亮。他把Fingon的手放到嘴邊吻了一下才放開,Maedhros不再說話,兩人一起走着。Fingon記得自己曾這樣想過,現在也這麽想:Maedhros的弟弟們并不習慣于說空話。
不久,黑暗降臨,Fingon看不見身邊的Maedhros了。現在,他似乎又走在Beleriand的Hithlum綠原上。灰路指向Eithel Sirion,他太清楚前方是什麽了。他們曾在那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尋到過希望:強大的聯盟、友誼與真心,還有Turgon帶來的意外之喜:Gondolin的十萬支閃耀的長矛。
“啊,我的朋友!”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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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并沒有把Fingon引向淚雨之戰,雖然他已經做好準備。他還記得那場戰役,當他意識到他或許能再見他的朋友Húrin一面時,心情甚至好了一些。但灰路帶着他繞過南部,向東方走去,北邊不遠處就是他曾騎馬經過許多次的Ard-galen。Fingon聽見金屬的撞擊聲,但并沒有看見什麽。
然後又是一片寂靜,除了黯淡的灰路,一切都消失了。Fingon伸出手,發現頭上的銀色王冠不在了,這讓他如釋重負,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終于,灰路把他引向一座灰色的石頭小屋,他沒認出這個地方。
Maedhros獨自坐着。Fingon喊了他一聲,但他似乎沒有聽見。Fingon環顧四周,有些困惑:因為他站在灰路上,但灰路卻沒有通向任何地方,這就是旅途的終點嗎?
“Maedhros!”他又叫了一聲。
但Maedhros依然沒有動。
他看着Fingon,目光直直地穿過了Fingon的身體。Fingon回過頭,看到底是什麽讓Maedhros愣住。但那裏什麽也沒有,只有一片黑暗。
在天花板的角落裏,一只小黑蜘蛛在織網。
過了很長時間,Fingon無助地站在路的盡頭,被Maedhros忽視,而Maedhros看着虛空。
然後Maglor走進來,慢慢地走到他的兄長身邊。“Maedhros!”他和Fingon一樣輕聲叫道,但Maedhros聽見了他的話,他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搖頭。
“要我拿點酒來嗎?”Maglor說,他受傷了,右臂纏着繃帶。
“不。”Maedhros說。
“那我拿點面包。”
“不。”
“你最好吃點東西,然後休息。”Maglor說。
“你看到了嗎?”Maedhros問。
Maglor沒有回答。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兒。Fingon又一次試圖和他們兩個說話,但他們都不理他,他有些明白為什麽他們聽不到他。
然後Maedhros開始低聲說話。他在詛咒,他用可怕的語言詛咒人類與Ulfang家族的背叛,他一個個念出背叛者的名字,又詛咒了他們一遍。然後他說不出話了,Maglor接上他的話頭,站在他身邊,高傲而冷漠地說出第三次詛咒,就像F?anor的誓言一樣有力,他詛咒背叛聯盟、帶來毀滅的人們。“但願如此!”他說完了最後一句。
但Maedhros像孩子一樣哭着,他用左手捂着臉,當他擡起頭時,目光望向他殘缺的右臂,然後哭得 更兇了。天花板上的小蜘蛛織完了一張網,通過一條絲線,爬到另一個角落裏繼續織下一張。
看着所愛的人崩潰,Fingon的心揪緊了。他想要跪在Maedhros腳邊,握住他的手:好好和他說話,安慰他,勸他接受弟弟拿來的面包和酒。但他都做不到。當Maedhros不再流淚時,他了無生氣地說。“他們把他踐踏到塵埃裏。”他說,Maglor看着Maedhros,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沒有說,“泥潭裏有他的血,他們将他擊倒在旗幟之間,他孤身一人——但他不害怕。我知道的,他不會害怕!”
我害怕了,Fingon差點要說。他在最後确實害怕了,但那對兄弟聽不到他說話。
Maglor做了Fingon沒能做的事,他握住Maedhros的手。“我們會為他報仇。”他說。
“是啊!”Maedhros瘋狂地笑着,他抽出手,站起身說,“Amrod和Argon死後我們也是這麽說的,還有我們的父親,還有我們的叔叔,Angrod、Aegnor和Finrod死後也是這樣,每一個為我們的聯盟戰死的諾多精靈也是。但我們的聯盟完了,都成了灰燼!我們能複仇嗎?不。”他的視線轉向Maglor,“不,我們不能。”
“別這麽說!”Maglor說,“絕望幫不了我們。”
“絕望?不如說是真相。什麽也幫不了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我們的父親死時知道這一點,我們選了個無法打敗的敵人——勇氣無法打敗,兵刃無法打敗,友誼也無法打敗,連希望都打敗不了。算了,不說他了!”Maedhros幾乎是喊出來的,然後又低聲重複了一遍:“不說他了!”
“Maedhros——”Maglor說。
Maedhros張望着灰色的房間,Fingon也在四處看,他看見了許多小蜘蛛躲在屋頂的陰影裏。它們的網互相交疊,成為一張大網。Fingon想這就是它們的目标,等他們織完網,網就會落下來,像漁夫一樣捉住下面的獵物。
“你還記得在Losgar山上對我說的話嗎?”Maedhros說,“那些和我們一起留在中土的人,都是真心實意的。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Maglor說。
“但我不是真心實意的,”Maedhros說,“我不是。我想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