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護短

之前張柳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張槐就料想他們家肯定是出了什麽事,就算這次不是因為趙秀楓,近期他也計劃着到張柳家去一趟的,沒有事就更好,還可以讓江河和姐姐正式見一次面。

在醫院看到秦顯昱的車,張槐按捺住心中的猜疑,飯後與趙秀楓道別之後就帶着江河一起去往張柳所住的小區。

近幾年秦顯昱官階節節攀升,工作地點都換了不止三次,他和張柳的住所卻一次也沒變過。

張柳不上班,也沒有孩子,除了偶爾跟随丈夫出席一些場合,她的生活基本都局限在這一片區域。十幾年前的小區終究是上了年頭,行人和車流量都不多,被雨打下來的花瓣和樹葉鋪滿了路面,像個臨湖沉思的娴靜老人,無意被世俗的喧鬧繁華打擾。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張槐打過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叫了幾聲姐姐也沒人應答。

外面的雨還在一直不停地下,潮濕的空氣織成了一道沉重的網,密不透風,将心越纏越緊。

“小河……”張槐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不那麽鎮定,他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跟江河說。

從他的不安中,江河也能察覺到一點異常,他問:“你覺得,是你姐姐出了事嗎?”

“無論怎樣,至少應該回一個電話,她以前從不讓人為她擔心。”

是啊,即使沒有見過張柳真人,從一些零散的敘述中,江河對她已經有了大致的印象,隐忍堅毅,和張槐有相似之處,但是可能比張槐更容易讓人親近,照片中的笑容就就極富感染力,是個善于為他人着想的人。假如張柳家裏有什麽事,她一定不會讓父親和弟弟看出破綻,如今張槐都到了家門口,有什麽理由能讓她不接電話也不出現呢?

“沒事的,你別着急,要不我們再去醫院看看,說不定你姐夫還在那裏,可以問他啊。”江河能想到的事情張槐肯定想過,秦顯昱應該也沒有接電話,所以張槐才會變得焦慮。

張槐動了動唇,看着一瞬間變得比他還要沉着冷靜的江河,把心中最壞的打算強壓了下去,沖他點了點頭。

剛出小區,大路正對着他們的地方一輛車搖下車窗,趙秀楓朝他們不斷揮着手,示意他們上車。

以為他是要送他們回南星村,江河擺手道:“不用麻煩你了,我們現在還不回去。”

趙秀楓則看了一眼張槐,說:“上車吧,你姐姐在醫院裏。”

江河和張槐兩人都沒點破的事實被趙秀楓說了出來,張槐有些驚訝,驚訝之後有懊惱後悔和深深的自責,上了車就一直緊緊攥着拳頭,江河輕輕把手覆蓋在他手背上,卻一個安慰的詞也說不出來。

趙秀楓用一只眼睛盯着看了幾秒,像是毫不在意,但是車上幾人包括司機都聽到了他的冷哼。

“看來,你真的對你姐姐的家事一無所知,一個月前你姐姐就因為跳樓自殺進了醫院,在此之前,她還流過一次産。不要怪我沒提早告訴你,我只不過是聽說了一些關于你姐夫的傳聞,今天中午才讓人查的。”他頓了頓,又繼續說,“但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姐姐和你姐夫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秦顯昱那個人沒什麽操守,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你姐姐雖然是他心中唯一的淨土,但他做了對不起你姐姐的事估計你姐姐和你一樣毫不知情。”

張槐表情有些厭惡地皺起眉,問:“你是說他兒子的事嗎?”

輪到趙秀楓錯愕不已:“你知道?”

張槐說:“他們家三代從政,他又是獨子,我姐姐生不了,自然有人會讓別人生。我姐姐是不知情,但我聽到我姐夫的母親上門質問他什麽時候才會去看她孫子。”

趙秀楓不知道也想到什麽,自嘲地一笑:“居然都有十二歲了。”

十二歲,那不就是十二年前張槐十八歲的時候發生的事麽,那會兒張柳和秦顯昱也才結婚沒幾年吧,張柳居然被瞞了那麽久!難道她跳樓就是因為知曉了這件事?如果早點告訴張柳,會不會就能避免悲劇發生?

“你……”江河一時理解不了張槐的想法,既然都知道他姐夫對姐姐不忠,為什麽還要袖手旁觀呢?

“我比誰都不願意讓我姐姐受到傷害,可是即便我告訴了她,我姐夫會放她走嗎?原本他要娶我姐姐時就遭到了他家人的反對,結婚後他母親迫不及待地想讓我姐姐和他離婚,給家族留一個後代是他最大的妥協,他告訴我他沒有和那個孩子的母親發生關系,是試管嬰兒,他同樣也不願意傷害我姐姐,而之所以不讓我姐姐知道,是不想她心情抑郁,因為孩子的問題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語調依舊不高,但是緊握的拳頭可以看見骨節都有些發白。

“爺爺去世後她安慰我說,有人走就有人來,只是在等一個确定的時機,不久小河就回來了,我滿心裏都是失而複得的喜悅,卻忽視了她真正的意有所指,當時她應該就懷孕了,只是害怕又像之前幾次那樣,不想讓我們空歡喜一場。”

趙秀楓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道:“不是自然流産,胎兒已經成型了,引産後秦顯昱還專門買了塊墓地。你姐姐跳樓的原因沒人知道,送去醫院時呼吸已經停止了,經過搶救還是被确定為腦死亡,但你姐夫堅持認為她還活着,即便去上班了也會定時給你姐姐的手機打電話期待她會突然醒過來。”

張槐木然地聽完趙秀楓的講述,一直到車停到醫院門口他都沒有再講一句話。醫院裏人來人往,江河也不再避嫌,始終握着他的一只手跟在他身側。

張柳住的是單人病房,因為醫生基本已經不抱希望,張槐又是她的親弟弟,倒也沒有那麽難進去探視。

這是江河第一次見到張柳本人,也是夠唏噓的,上一回張柳見他是他躺着沒意識,這一回換成張柳了。

張柳靜靜躺在病床上,整個人像是褪色的花,單薄得如同一張紙,身上的管子連着各種儀器維持着她若有似無生命。

“姐,我來看你了,還有小河,你不是一直想和他說話麽,快醒過來好嗎?”

張槐蹲在病床旁邊,握着張柳的手又連叫了兩聲,張柳都毫無半點回應。他站起來,身形居然踉跄了一下。

如果換成自己的話,江河肯定早就哭出來了,可張槐就沒在他面前失态過,誰也不知道他難過時都是怎麽自我調節的。

想了想,江河問他:“張槐,接下來要怎麽辦?”

這世上有沒有奇跡不清楚,就算有,也不會有确切的時間,張柳會不會醒沒人能肯定,她什麽時候會醒就更是個未知數。

張槐回答:“明天我們再回去可以嗎?我想晚點讓我爸知道我姐的情況。”

早說晚說其實結果一樣,江河已經能預見到張雲遠知道消息後痛不欲生的表情。他們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生老病死本來就時時常伴左右,誰也無可奈何。

“要是……”江河把手握在胸前,像是攥着一樣東西似的,“要是山神石能讓我有別的異能就好了。”

“別輕易許願,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獲得,給你一樣東西必然會拿走同等珍貴的,我不想失去你。”

江河抱住張槐,對他道:“不會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你們在做什麽?誰讓你們進來的?”房門被猛地推開,一聲怒喝早就穿門而入了。

江河只見一個雙眼泛紅神情憔悴的男人幾步就走到了跟前,雖然穿着講究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動作卻非常粗魯,先是推開他,然後一把揪住張槐的衣領,質問道:“你又來幹什麽?”

張槐扭頭看向病床上的張柳,沒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

“不需要!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出去,別打擾小柳休息!”說着就把兩人都趕出了病房。

“你怎麽能這樣呢?張槐來看自己的姐姐都不行嗎?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一點也不向他們透露,柳姐要是有意識,肯定不希望是這種情況。”江河也是第一次見到秦顯昱,先入為主再加上心疼張槐,他覺得這個人簡直太不近人情了。

“你有什麽資格提小柳?柳姐是你能叫的麽?”他沒把江河看在眼裏,又沖張槐道,“這麽多年一點沒變好,還是跟個男的攪和在一起,早知道你沒救了,當初小柳就不該求我!”

他說話簡直和之前趙秀楓一個調子,是不是他們這種人就是天生的眼高于頂,不管是誰在他們跟前都該低到塵埃裏?

“男的和男的怎麽了?礙着你呼吸空氣了嗎?”在權威面前平頭百姓哪有不畏懼的,江河心裏也怕,但他必須要說,“柳姐是你妻子,張槐是你妻子的親弟弟,這麽多年,你扪心自問可有把他們當做平等的人看?你為他們做了兩件事,是不是每次見面都要提醒一次是他們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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