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要知道這琉璃珠子何其珍貴,乃尋常等閑百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 便是連衛臻從前在衛府時都從未瞧見過, 還是後來長大入京有一回在侯府的宴會上無意間從端陽郡主手上瞧見她戴了一串幽藍色的琉璃珠子, 那珠子色澤神似瑪瑙, 又比瑪瑙透亮潤澤,引得整個宴會上的所有滿京貴女們争相圍觀驚嘆, 那成色好的, 工藝精制的在市面上光是一顆可謂是價值千金。

後來衛臻入了太子府後,這類琉璃珠子專供皇室享用,彼時衛臻內心膨脹, 奢靡不堪,從一應茶具廚具碗具皆換成了清一色的琉璃材質, 故此對這類琉璃工藝十分熟悉, 眼下這幾顆,材質通透, 色澤晶瑩剔透, 裏頭連氣泡都少有, 乃市面上上等琉璃材質, 一顆不說千金,關鍵是, 此時這琉璃珠子剛問世不久, 便是有錢,也無處可求!

沒曾想,蘇家那位蘇小郎君竟如此暴殄天物, 将如此稀罕寶物随手賞給了衛臻這麽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小小庶女,衛臻嚴重懷疑,那人究竟識不識貨!

這東西擱在衛臻手上,隐隐有些燙手,若是将來叫旁人,或者叫蘇家人知曉了,終歸有些不好,想來,還是得尋個由頭将東西歸還了才好。

衛臻在擺弄着這些私房家業之時,只見冬兒那小胖丫頭忽而湊了過來,趴在她的床榻邊緣,雙手撐着下巴,雙眼滴溜溜的轉着,一臉好奇的瞅着衛臻手中那幾顆透明珠子,咬了咬嘴,過了好半晌,終于忍不住疑惑問道:“七……七娘子,那……那些都是些啥玩意兒啊?冬兒還從未曾瞅見過。”

衛臻扭頭瞅了冬兒一眼,瞅着冬兒那雙迷惘的雙眼,不多時,只漫不經心的将琉璃珠子重新塞進荷包裏,伸出小手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三枚銅錢,想了想,又塞進去了兩枚,将剩餘一枚遞到冬兒跟前,小冬兒懵懵懂懂了接了過去,然後,一擡眼,只瞅見七娘子抱着那個小匣子縮進了被子裏,閉着眼睡着了。

冬兒瞅了瞅手中的銅錢,又瞅了瞅床榻上七娘子一眼,不多時,只伸着小胖手撓了撓腦袋,嘴裏的疑問被她給咽進了肚子裏,這……這莫不是……傳聞中的封口費不成?

卻說第二日一大早衛臻便被映虹從被子裏給挖了出來,彼時,繡紡那邊将冬日裏的衣裳都送來了,送了好幾身,映虹挑挑揀揀了好一陣,往日裏小娘子們的衣飾都較為喜慶,尤其是現如今馬上到了年尾,可如今尚且在孝裏,穿戴萬般講究。

映虹給衛臻挑了一身素色鍛襖兒,往衛臻手裏塞了個暖爐,邊給衛臻梳辮子邊細細叮囑道:“一會兒到了太太屋子裏,切莫放肆,記得一定要先給太太問好,便是姨娘在場地,七娘子也須得恪守本分,事事以太太為先,萬萬不能因着姨娘在,便忽略怠慢了太太,太太是主母,是七娘子的母親,七娘子可記牢了?”

說罷,從妝匣子裏拿起一朵珠花,又挑了一根八寶如意頭繩,問雙靈及冬兒哪個好看。

二人齊齊指着珠花。

映虹卻選了那根頭繩戴在了衛臻頭上,雙靈與冬兒二人見了齊齊吐了吐舌頭,映虹嘴上繼續沖衛臻道:“太太仁慈,她往日裏不愛熱鬧,這是因着憐惜七娘子與姨娘,這才特意促了這場會面,便是為了讓七娘子與姨娘見上一見,以解娘倆的相思之苦,太太如此為七娘子姨娘着想,七娘子也得貼心些才是。”

映虹逮着衛臻細細叮囑了又叮囑,末了,見雙靈與冬兒二人兩人呆呆的立在一旁,便開口訓道:“認真瞧着,多學着些,往後這伺候娘子梳洗绾發的活計還得交到你們手上,甭鎮日不着四六,屋子裏可不養些個吃閑飯的!”

映虹話畢,只見雙靈冬兒二人又是惶恐,又是一臉躍躍欲試,不多時,只見雙靈有些激動道:“是,映虹姐姐,雙靈定會認真研習,好生伺候娘子的!”

冬兒反應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後,只跟着小雞啄米似的直點下巴道:“冬兒……冬兒也是。”

映虹微微擡了擡下巴,面上倨傲,手中的動作卻是緩緩慢了下來,雙靈與冬兒兩顆小腦袋立馬巴巴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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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到了瀾清閣,那瀾清閣竟然比老夫人的榮安堂還要來的寂靜無聲,一路上連丫頭婆子都不曾碰到過幾個,整個院子冷冷清清的,盡管雕欄玉砌,卻沒得有幾許荒涼,一路到了正房,外頭臺階上早早立着殷氏的貼身丫鬟念雪,瞧着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見了衛臻,遠遠的朝着她行了禮,随即溫和的笑了笑道:“昨兒個太太忙到極晚,許是染了風寒,今兒個有些頭疼,眼下還未起了,阮姨娘已經在偏廳恭候多時了,七娘子趕緊過去吧!”

映虹卻拉着念雪的手,一臉關切的問道:“太太身子要不要緊,莫不還是且讓咱們娘子去給太太磕個頭吧?”

念雪笑着道:“不打緊,不打緊,就是尋常的頭疼腦熱,方才太太還醒了,問七娘子來了不曾,特意囑咐我過來跑一趟,眼下估摸着又歇下了,今兒個是太太特将七娘子召來的,裏頭阮姨娘還在等着了,姨娘挂念七娘子挂念得厲害,還是莫要誤了她們的時辰才好!”

正說着,屋子裏頭的人許是聽到了動靜,立馬掀開簾子趕了出來,所有人齊齊瞧去。

只見從屋子裏出來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婦人,對方身着一襲淺杏色鍛襖兒,衣裳上繡着精致的如意翔雲紋理樣子,下着同色褶裙,頭上挽着簡單的婦人鬓,鬓角上別了兩只如意銀簪,正微微扶着門沿,手裏捏着一塊淩白色的繡帕,如今這幅裝扮,只襯托得整個人淡雅素淨,已經漸漸脫離了原先在莊子上那副鄉野婦人的影子,瞧着有模有樣,倒隐隐恢複了三分阮氏從前的味道了。

只是那性子還依然一驚一乍的,尤其見着了衛臻,頓時紅了眼,一把朝着衛臻撲了過來,将她緊緊摁在了懷裏,又是抱又是揉,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激動又是歡喜道:“安安,我的安安,姨娘可算是見到你了,可算是見到你了,真是想死姨娘了,咱安安病好了不曾,小腦袋還暈不暈,身子還燙不燙,啊,可有挂念姨娘,是不是……是不是惱了姨娘,怪姨娘沒有去探望咱們安安,嗚嗚,都怪姨娘沒用,将咱們安安一個人丢在那諾大的院子不管不顧,沒有姨娘在,有沒有人欺負你,來,安安,你告訴姨娘,背地裏有沒有遭人欺負,莫要怕,如今咱們回了府,再無人敢欺負咱們了,倘若有人再奴大欺主,姨娘定會求你爹爹為咱們安安讨了公道去!”

阮氏蹲在衛臻跟前,将衛臻從頭到腳細細查探了一遍,生怕她有半點閃失。

一旁的念雪聽了阮氏這番話,神色有幾分尴尬。

映虹聽了嘴角微微抽了抽,若非彼時與這位阮姨娘在一個屋子相處了兩三日,知曉她是個什麽性子,不然今兒個聽了她這番話定要以為對方是在指桑罵槐了。

在這門口再待下去,指不定還會口無遮攔的說出些個大膽的話,映虹忙笑着将阮氏扶了起來,道:“外頭冷,七娘子病才剛好,姨娘,咱們進屋裏說罷!”

阮氏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道:“好好好,可不能凍着咱們安安了,這便進屋,立馬進屋,安安,來,跟姨娘進屋說話!”

說罷,一把熟稔的将衛臻抱了起來,衛臻也伸出兩只小短胳膊緊緊抱着阮氏的脖子,母女二人一道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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