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論教做人,顧教授是專業的……
顧君瑜正遲疑間,兩名下仆打扮的人追了過來。
不遠處的繡坊門口,一人氣急敗壞道:“大夫呢!大夫請來沒有!公子要有三長兩短,你們就等着人頭落地!”
顧君瑜不放心,跟着跳下馬車。
“他突然下去做什麽?”謝家小厮不解。
謝浩然掀簾看了眼謾罵的男子,嫌惡地皺了皺眉,“我們也下去看看。”
謝家小厮忙相勸:“公子,我們少管點閑事,那是許家的人……”
“我知道。”謝浩然不耐地打斷他。
陸沉菀又怒又怕,她此生從未被人這般羞辱過。
說來也巧,陸沉菀去錦繡坊變賣繡品,剛好遇上錦繡坊的少東家許航亦在。
許航此人荒淫無度,仗着有個當縣令的舅父撐腰,平日便作威作福魚肉鄉裏,最喜歡行那些強娶良家女子、奪□□室之勾當。
這賴皮近日迷上了自家鋪子雇的一繡娘,特地過來行茍且事,不料偶遇上門賣繡品的陸沉菀。
許航初見陸沉菀便驚為天人,只覺對方乃天女下凡,他後院的所有妻妾加起來都不如陸沉菀一半漂亮,當下便起了淫心,許重金讓繡娘将之哄進裏間。
陸沉菀哪裏料得到繡坊已成虎口,那繡娘盛贊她女紅好,又說鋪子裏有兩匹江南來的素錦,不放心給手笨之人浪費了材料,邀她入內一觀。
對方出價頗有誘惑力,陸沉菀想着家中境況,便答應先看看。
行至裏間,陸沉菀察覺不對,欲尋借口離開,那繡娘卻一掌推她入內,反手關了門。
許航自報家門,嘴上許她金山銀山,威逼利誘要她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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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菀生于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何曾見識過此等不要臉不要皮的刁民,當下便以安王妃之名怒斥之。
誰料那賴皮今兒喝了些酒,色膽包天,不僅沒被“安王妃”這個身份震懾住,反而勸她識時務為俊傑,又言安王空有名頭,連個普通士族都不如。甚至還大放狂言,說安王已是将死之人,她若無人庇佑,也定會跟着陪葬。
陸沉菀怒極,在對方逼近之際狠狠往他裆部踢了一腳,又以花瓶狠砸頭頂。
房內動靜太響,驚動了外面候着的繡娘和幾名下仆。
陸沉菀趁着門被打開之際,倉皇跑走。
可她終究是嬌養出來的侯門小姐,哪跑得過那身強體健的惡仆,
還沒跑出一條街,她便被追上。
“小娘子,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傷了我家主人,還想跑到哪裏去?”一惡仆道。
前有狼後有虎,陸沉菀氣急攻心,當街怒斥:“你們眼裏有沒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強虜良民之獸行!”
這兩惡仆跟着許航作惡多端,又有縣令庇護,嚣張慣了,便狂言道:“在符陽縣,我們就是王法!”
陸沉菀怒極,心中亦深感恐懼,她早聽聞黔地窮山惡水多刁民,朝廷也鞭長莫及,沒想竟真黑暗至此。
那兩惡仆作勢便要拖拽她,街邊行人皆紛紛避之,無一人敢上前相助,惟恐惹上麻煩。
就在這絕望之際,陸沉菀忽被人拉着往後退了幾步,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擋在她與兩惡仆之間。
“哼!你們是王法?”冷冽的聲音帶着隐怒和蔑視,“那你們知她是誰?”
橫在惡仆面前之人年紀不大,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長得清瘦,臉上帶着些病态的蒼白。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羸弱的年輕人,眼神裏卻帶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嚴,銳利冷肅,像一柄正義之劍,讓兩惡仆無端感受到了一種壓力,一時被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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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她是誰!傷了我家公子,就算天王老子,也得償命!”剛才在錦繡坊門口謾罵的男子也趕來,張狂發狠道。
“好大的口氣!”青年冷笑一聲,“你家公子何許人也?竟能權壓天王老子!”
此男子人稱許三,正是許航身邊的心腹。
狗随主人,平日這許三便耀武揚威,而今見青年一襲布衣,還敢逞英雄,便傲慢道:“符陽許家,便是家主,縣令乃我家公子親舅,在這符陽縣,還沒人敢跟我家公子叫板!”
青年忽地笑起來,朗聲道:“我還道是誰,原是符陽許氏。許家之名,我也有所耳聞,昔日益州地動,生靈塗炭,許清明屯藥擡價,自此發家。而後又經兩代子孫,日趨沒落,直至曾波入符陽,方見好轉。”
“你……”許三聽後惱羞成怒,“你說什麽!家主先人豈是你能诋毀?!來人……”
“誰敢上前放肆!”青年上前逼近一步,眼神陡變,如淬了冰的沉沉深淵,讓人不敢直視,“區區九品縣令,便敢罔顧王法,只手遮天?!爾等小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勢,還敢在長信武侯之後、陸太傅嫡孫女、定國公後人面前造次,是誰給你們的熊心豹子膽!”
青年的話擲地有聲,整條街頓時一片阒靜。
陸沉菀心口酸酸澀澀,眼眶一熱,視線變得模糊。
她仰着頭,淚眼迷蒙地看着眼前如松如竹般挺拔的背影,忽覺喉嚨有些緊。
明媚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層聖光,連那身普通的布衣也似染上了金色。
他的面色沉穩,目光炯炯,無端給人一種信賴感和安全感,也給人一種不容冒犯的敬畏感。
那幾名惡仆怔在原地,一時忘了該作何反應。
顧君瑜的目光環顧四周,接着朗聲道:“各位,昔日異族入侵,天下大亂,定國公追随高祖南征北伐,匡扶蒼生,救天下于累卵之中,才有了我大錦國之基業。”
“嘉武六年,西涼擾境,定國公攜長子出征,與西涼百萬之師會戰,彼時敵強我弱,定國公之樓家軍僅有七萬,便讓西涼百萬之師久攻不下。而後高祖駕崩,朝廷更疊,奸人使詐,援軍未至,糧草斷絕,定國公與長子忠武将軍死守麓城、丹城兩座城池八個月之久,歷經大小血戰數百餘次,殺敵二十萬人。彼時定國公已八十高齡,丹城城破之日,定國公寧死不降,自殺殉國,其铮铮鐵骨令敵首亦敬佩稱頌。忠武将軍與城內百姓同仇敵忾,擊斃西涼十八名大将,終等來援軍。他卻因身負重創,死于戰場,死時,依舊手握長刀,屹立不倒。”
“與西涼交戰十餘年,定國公之次子、三子皆亡于戰場之上,嫡長孫鎮北将軍最終斬殺西涼王于風回谷。西涼退兵,不敢再犯,才有我錦國之後四十餘年的安定。若非此等先烈抛頭顱灑熱血,何來錦國今日的和平生活?”
四周一片空寂,衆人鴉雀無聲,已有百姓擡袖揾淚。
那幾個惡仆氣焰全無,臉色慘白。
陸沉菀望着眼前之人,思及母氏一族,咬着唇,更是淚如雨下。
顧君瑜又道:“大錦初定之時,百廢待興,長信侯與高祖共商國策,推行新制,獎勵農耕,屯田戍邊,君臣共治,以求萬世治安。高祖勞心費神,不幸早崩,惠帝年幼,後宮幹政,外敵環伺,國之将傾。陸相繼承父志,力挽狂瀾,輔佐幼主,匡扶社稷,安國興邦,使萬民傾心,四方仰德。當今陸太傅亦謹守祖訓,盡心盡責輔佐君主,而你等……”
顧君瑜眼神一凜,那三惡仆腿一軟,撲通跪地。
“你等狐假虎威之輩,狗仗人勢之徒,光天化日之下,亦敢強搶良民,亵渎忠良之後,是誰給你們的狗膽?”
他的語氣從最開始的散漫嘲弄,到慷慨激昂,再到現在的冷肅威嚴,無不震撼在場之人。
那三名惡仆吓得一身冷汗,他們并不知此女子便是當今的安王妃。
雖說安王妃如今也不過是個空名,但眼下這情形,只怕不好收場,長信侯府畢竟還在,安王妃即使已成庶人,那也是長信侯府的嫡長女。若這事傳到京城,那他們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這條街本就是符陽城最繁華的地段,路上行客極多,還有不少南來北往的商賈。
“你……你是……是何人?怎就能證明她是安王妃?安王妃豈會穿得這樣寒酸!”
一個滿頭血淋淋的男人從繡坊走了出來,此人正是被陸沉菀砸中頭、踢中下盤的許航。
許航痛不堪言,一手捂裆,眼露兇光。
他看向陸沉菀的眼神還帶着勢在必得的陰狠和猥瑣。
陸沉菀朝顧君瑜靠了靠,顧君瑜移了兩步,擋住許航那惡心人的目光,将陸沉菀護在身後。
“我便是惠德皇後之子,安王。”顧君瑜銳利地盯向許航,緩緩道:“安王妃才貌絕倫,至情至性,堅韌忠貞,令人敬服。你這狼貪鼠竊之輩,枉有家纏萬貫,未惠及百姓一分一毫,反而橫行鄉裏,辱□□女,壞事做盡,跟畜生何異!”
四周有膽大的百姓拍手叫罵得好。
“你……你……”許航指着顧君瑜,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之語。
顧君瑜輕蔑瞟他一眼,幽幽道:“至于安王妃為何過得如此清苦,安王府又為何被人燒毀,此事便當問你的好舅舅曾縣令了。”
“你……你少誣陷我舅父!”許航面紅脖子粗,也不知是酒醉未醒,還是被顧君瑜激怒的,當下口不擇言道:“安王也不過是個造反未遂的亂賊而已!”
“你胡言亂語!”
顧君瑜正要自證清白,沒料有人比他着急,立馬就反駁回去了。
陸沉菀不知何時已從顧君瑜身後站了出來,“安王仁厚愛民,十四便谏言皇上輕徭薄賦,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青州水患,安王請纓前往災地,安撫流民、赈災抗澇,懲處貪墨,而後治水患修漕運,躬行儉約。我久聞青州百姓談及安王無不稱頌,時間會還他清白,是非功過,也自有後人評判。安王縱使虎落平陽,也非你這等無恥惡人能誣陷和欺辱!”
她鼓着臉,兩頰泛紅,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着剛流過淚,那雙眸子格外黑亮清澈,長睫上還有未幹涸的水汽。
此刻的陸沉菀像一只被惹毛的漂亮小貓,豎起渾身毛,亮出爪子,奶兇奶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