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小

求不得那就只好放下。

我覺得那麽無奈、那麽舍不得,所有的歡喜所有的用心所有美好與不美好的記憶最終都不得已一并放回在原地,然後跟着時間繼續往前走,從此都不能回頭不能再回來重新拾起。從此它們再也與我無關,每每想到這裏都很揪心。

那些注定無法成為雲煙的記憶讓苦不堪言的心分割出一半留在原地,那是擱淺在遙遠歲月中正風華年少的自己,與歲月道別、與漸漸老去的自己道別,從此漸行漸遠,一個轉身便永不相見。

而所有哀傷的淵源都只是因為曾經的擁有。

如書中所言,苦即是人生。人生的八苦若不真切的去經歷一個遍,又怎麽敢說自己曾來這世上行走了一遭。

閉目冥想,想象自己是一個精進的沙尼,被佛祖派遣到這塵世。我搖頭晃腦地跟宋小蠶說:我大概是來實習的,等實習期滿,佛祖就讓我畢業了,那時候我就不苦了。

宋小蠶說:“你确定實習完就留在實習單位拿退休金享清福嗎?不是回佛祖那兒論文答辯嗎?”

“佛祖沒說。但咱們也好這麽多年了,我打算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要是回去一定時不時回來找你玩兒。”

“你還是找段鵬和張玫吧,冤有頭債有主。”

“蟲兒,如果是真的,我好想知道前世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會有此一劫,你信是我上輩子欠了他們什麽了嗎?”

“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按照因果來說應該是的。可能上輩子他們一個焦仲卿一個劉蘭芝,你就是那個窮作的婆婆,生生把人家拆散了,于是這輩子就這樣了。”

“那豈不是上輩子我也沒和老段在一起?”

“媽怎麽和兒子在一起。不過看你平時照顧起老段來那勁頭倒真像是當媽的伺候兒子。”

“就是說,上次我逼死了他們,這輩子活該被插足?”

“或者你是大老婆吧,人家老爺喜歡小老婆,然後你妒火中燒,仗勢欺人把年輕貌美的小老婆幹掉。”

“噢,然後這輩子就讓他們在一起,我孤苦伶仃了。照這麽說我還算好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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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得感謝新社會,婚戀自由,你這個大老婆雖然被抛棄了,可是還可以繼續選擇。”

“既然上輩子我那麽壞,那這一世倒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關于因果的命題讓我的心情輕松起來,我也很願意順着這個思路繼續展開,在黑暗中,我瞪着一雙無法入睡的眼睛望向窗外,我們真的有前世嗎?前世我是誰?呂雉?慈禧?馬文才?或者真像是小蠶說的,焦仲卿他媽、陸游他媽、賈寶玉他媽,再或者我才是一個負心的人?

宋小蠶一下精神起來,說:“對!可能是你當年辜負了張玫,這輩子人家也要讓你嘗嘗這滋味。”

嗯,那我前世是一個風流倜傥的公子,然後張玫喜歡我,段鵬喜歡張玫,然後我辜負了張玫……

等等,不對呀,那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該感謝我才對,幹嘛這輩子來找我茬?

“反正就是你不對,你好好反省一下吧。”蟲蟲說完撲哧笑了:“我最近正好想寫一篇網絡小說呢,倒是可以借你們一用。”

“太好了,那我得支持你!”我為朋友高興起來,把手腳一起舉起來。有時候換下思路也是可以輕松起來的。于是當晚我們構思了一篇有關前世今生的小說的梗概。

現在的網絡小說很多都是以古風為主,不要以為随便将一個人物放到一個歷史環境中,再編造一些狗血的劇情都可以成文并博得大量點擊率,首先要有講故事的能力和技巧,其次要閱讀大量的書,最重要的是堅持堅持再堅持。

有時候會覺得寫文章和跑步很像,碼一字跑一步很容易,難在長久的堅持。

我很佩服宋小蠶的一雙妙筆,思維缜密語言生動,但更佩服她能将寫作這麽枯燥的事情堅持下來。

上學的時候,我們很多同學都在寫小說,包括我,蟲蟲那時候寫一些小短文,類似于心靈雞湯一樣的豆腐塊時常見諸報端,蟲蟲喜歡用一個小故事來闡述一個大的人生哲理,就那麽一直寫一直寫,這麽多年的堅持為她贏得了很多榮譽。

蟲蟲當年有一篇短文我記憶深刻,文章講的是一株小草的故事:

有一株小草生長在一片草原上,它跟着自己的族群年複一年的榮枯、快快樂樂的興衰。

有一天它看到一群隊伍吹吹打打地路過,原來是迎親的隊伍,它就想:哦,原來人成親時是要高興的。

又有一天它看到一群隊伍哭天搶地的路過,那是出殡的隊伍,它就想:哦,原來人離世時是要痛苦的。

于是它對人的生活方式産生了一種崇拜和向往,和周圍的小草的說起話來時總愛說:你看看人家人類如何如何,它決定也要按照人的方式去生活,做一個有情有義的小草。

于是春天來了,它歡呼雀躍,地裏又發出新芽了,它喜不自勝;秋天到了,他悲傷落淚,看着夥伴們一個個枯萎,它黯然神傷。

它變成了一株多愁善感的小草,但是它的多愁善感并不能改變什麽,它和它的族群依舊年複一年的榮枯,于是它變得越來越憂郁,乃至春天,它就會想到秋天,看到新芽,它就會想到枯草,它再沒能回到曾經的快樂時光。

帕斯卡爾說:“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蘆葦。”,孱弱中又有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堅韌與頑強。蟲蟲說她希望自己是這樣的一種女人,我不想,我只想做一個沒有思想的蘑菇,或者一個又傻又蠢笨的家庭婦女。

只要可以快樂。

我們當年的老書記說,小宋這個姑娘有內秀,小小年紀很有思想。

而我當時豪言要像曹雪芹一般用一生來寫一篇文的人,除了能發發微博編個菜譜或在日記本中只言片語,幾乎很少拿出時間來認真梳理自己的思想、組織一下自己的語言。

那晚我和蟲蟲終于不再只是鑽研我失戀這件事兒,而是将所有的想象投入到一個好玩的故事。

“蟲蟲,我總覺的我上輩子是個苦大仇深的丫鬟呢,還是幹粗活、幾輩子見不到主人面的那種。”

“嗯像,小時候你就大大咧咧的,那時候把小耗子追的,沒地躲沒地藏,最後小耗子鑽他們家幾天愣不敢出門。”

“誰讓他老欺負你。”

“你讓他欺負我多好,小耗子現在高富帥,比利時了都。”

“哎喲早知道!我就該把他家門踹了把人抓出來。”

“就是啊,沒那前後眼,那時候覺得他怎麽那麽煩人啊,天天揪我辮子,還跑你家給布娃娃畫胡子。”

“最讨厭的是不學習成績還那麽好,哎呦羅老師瞅着他那個喜歡啊。”

“真的,小耗子腦子太強大了。”

“就是啊,兩個沒眼光的女人啊。”

“這是無緣啦,真的緣分是不早不晚的。彤彤,将來一定會有一個人很愛你的,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地走來,悄悄地停留,悄悄地翻看你全部的難過,然後心疼你發誓給你想要的快樂和幸福,為你補全你該經歷的完美童話。那時候你會發現,之前的不如意全是為了後面的故事在做對比做鋪墊。”

“真酸。140個字吧?”

“純原創。”

“最煩你們這些夾文加醋的文人。”

“心若在,夢就在。”

“會嗎?”

“會的。”

“肯定?”

“肯定”

“為什麽?”

“因為你值得!”

“遇不到你賠我一個。”

“一定能遇到。”

“好吧,我信了。”

“記得一定要把你的故事告訴我,我要寫出來。”

“那你要把我寫得好一點。”

“嗯,你肯定不會是天打五雷轟的那種。”

宋小蠶的寫作理念是,人的性格,只有不同,沒有好壞。她自己就是個善良的孩子,文章中也常常會展現人性中的真善美。

我問她,故事總有沖突與矛盾,你怎麽處理?小蠶無限感慨地說,好人有好心辦壞事的,壞人也有他的苦衷和不得已,我在寫作的時候不會帶着個人的情緒去寫,我愛着并理解他們每一個。這就比如金庸小說中的李莫愁葉二娘之流,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再比如在你們三個人中,也沒有誰對誰錯。

“彤彤,你還記得我奶奶在的時候養了好些蠶嗎?”

“記得呀,肉嘟嘟的一條條長蟲子,那時候咱倆經常還提着筐去房後面摘桑葉。”

“是啊,有次你還從樹上摔下來,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吓死我了,你手裏還攥着筐不撒手,那筐現在還在我家地下室放着呢。”

“你這個傻瓜蛋也不知道喊人來救我,就知道哭。”

“我都吓壞了,還以為你死了呢。”

“那要是我真的死了呢?”

“我當時想啊,要是你真死了,我得趕緊把你埋起來,省了你媽知道你爬那麽高回家又罵你。”

“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彤彤,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又勸我?”

“當年我看蠶寶寶吃桑葉,那蠶吃桑葉可有意思了,它從一邊啃過來,把頭甩回去仍然從那邊啃過來。我看有的蠶從左邊往右啃,有的蠶從右邊往左啃,就特高興地告訴我媽,我說,從左往右啃的一定是女孩,從右往左啃的一定是男孩。”

“哈哈,你這麽肯定?”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這一定是兩種不同的蠶。”

“那鞠老師怎麽說?”

“我媽看了一下說,蟲蟲你再好好看看。我就繼續看。”

“發現啥啦?”

“唉,別提了,其實所有的蠶都是一樣的,抱着桑葉的邊緣,從上往下啃,只是我站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有的從左有的從右。”

“哦。”

“所以彤彤,人人都有自己的夙願和理想,不要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判斷什麽背叛啊、謊言啊,在你是分別,在別人是團聚;在你是遺憾,在別人是無憾,別人有別人的姻緣,你也有你的運勢,久別重逢是緣,擦肩而過也是緣。”

“你啥時候變成瑪利亞了”能不能告訴我你和我是一夥的,我不想閉着眼睛還滿眼的青少年修養。

“彤彤啊,咱們是多年的好朋友,這話也就我跟你說,但凡別人這麽說我都會生氣,漂亮話誰都會說,我也是這麽勸你,真輪到自己肯定也傷心,但是仔細想想,賴在別人的生活裏總是缺少尊嚴的。”

我默默地聽她說,有宋小蠶這樣的朋友是我的福氣,她不會因為和你是朋友就和你同仇敵忾,她會陪着你,認真幫你分析,最後化解你心底的怨。我的朋友,她從來不陪着我疼,但是她教我學會忍住疼,學會一個人往前走。

曾經的曾經,我們都是爛漫如山花一樣的孩子,随着時間的推移,有的人跟着成長了;而有的人就是死賴着不肯長大,但時間會強行讓你長大,我就是那種被時間強行催熟的人,由于心裏的抵抗,生出了無數的困惑與煩惱,最後成了再無法回鍋的夾生飯。

“如果沒有誰對誰錯,那矛盾呢?我的痛苦的根源呢?”

“錯在命運,是命運的陰差陽錯。”

好吧,我任命,也許是我每一次出門都不看黃歷,并且五行缺福。

“蟲蟲,他們的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蟲蟲卻已經睡着了,我也翻身睡去。

迷迷糊糊的仿佛是在夢裏,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也許是漢朝,也許是明朝,有一個人暈頭暈腦的闖入了別人的姻緣裏,然後又暈頭暈腦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對于感情,本無所謂得到也無所謂失去,只是在這一通折騰裏,她找不到她從前的快樂了。

請松開緊攥的手,佛,就在你心中。

嗡 阿RA巴紮那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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