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求職
新的一天又伴随着天邊的那一輪紅日而漸漸開啓,登上跑鞋,系上心率表,打開手機,在令人血脈噴張的音樂聲中,一個人奔跑在無人的街道上,看着這時而平坦時而坎坷的道路在自己的面前徐徐展開,繼而用雙腳慢慢縮短自己同遠方的距離。
在奔跑的時候,我總能感到心裏的那個自己終于可以耐心地蹲下來去同自己的身體對話,而每一個關節每一根神經,都會向我訴說各自的苦悶與不安,這個時侯我特別想和他們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能守護好你們,是我沒能照顧好你們,是我讓你們跟着我一起受苦受難。
我愛跑步,越是長距離的奔跑,越讓我興奮和滿足。每當把身體帶到極限那都是一次對死亡的完美體驗,而每一次抵達終點又像是一次酣暢淋漓的死裏逃生。
我像是一個統領千軍萬馬的将軍,叮咛着呼吸的節奏,提醒着腳踝的擺動,而後用我的信心勇氣帶領着他們呼嘯着向前沖去。雖然我速度很慢,一公裏用時六分半,但在內心的那個戰場早已是殺聲震天屍橫遍野,在和自己厮打搏鬥的過程中一點點探索自己的潛能和底線。
我希望用筋骨的疲憊來振奮神經,讓每一個毛孔将淤積的情緒垃圾迅速帶出體外。跑得多了,每一步都是考驗,考驗你的肌肉,考驗你的心肺功能,考驗你的膝關節以及考驗你的耐受力與勇氣,所以跑步的人常說,十公裏以內是鍛煉,十公裏以後是修煉。
跑步的人,尤其是跑馬拉松的人都有野心,跑過了迷你就想要跑半程,跑過了半程就渴望全程,而跑過了全程就開始計劃如何提速、如何跑進330。
但是懶惰只會讓這一切成為癡人的白日夢呓。多日的怠惰使我嘗盡了苦頭。陽光下,我流着汗,帶着自己的殘兵敗将狼狽不堪,在路邊像狗一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想得越多背負的越多,前進起來就越累。我累,是真的很累,我頭暈目眩,惡心反胃,由膝蓋至胫骨像開裂的朽木一般每行走一步都鑽心的疼痛,但最讓我痛苦不堪的仍然是:我不快樂。
我是真的不快樂。不快樂的原因有很多,楊绛先生說:不快樂是因為你讀書太少、想得太多;也有人說,不快樂是因為你流汗太少,還有人說,不快樂是因為你不甘寂寞。那我全占了,啥都別說了,作為一個連備胎都已經被取消資格的loser,你已經失去了讨價還價的餘地了,振作起來吧,你得為面包去努力。
一早上淋漓盡致地釋放過後,洗個澡,換上整潔的衣衫,清清爽爽地站在車來人往的馬路上,等車。我這就打算去面試了,赫拉之尊,女王範十足的名字,僅憑這幾個字都能感受到那熠熠生輝下不容侵犯的威嚴和尊貴。
在此之前我已經聯系了那個林岳,是一個男人,他的聲音很好聽且頗具辨識度,聽得出來是一個教養很好值得信賴的人,我想自己應該不會被有着這樣聲音的人帶入黑傳銷或者皮包公司的魔窟,亦或是一覺醒來發現已經一絲/不挂地躺在滿是冰塊的浴缸裏。
于是,我們約定好了面試的時間,上午九點,面試地點就在他們工作室二樓的會議室。
離開家之前,我再一次對着鏡子打量自己精致的妝容,鏡中的自己看起來既有着和年紀相符的穩健與成熟,又不失朝氣與活力,然後對着鏡子綻開一個笑容。
笑其實并不難,就算我的心冷卻了,我依然可以用笑容去溫暖每一個遇到的人。又笑一個:告訴自己,生活是一面鏡子,你笑它就笑,你哭它也哭。來,再笑一個:我對自己說,愛笑的女人一定會得到生活的眷顧。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竟開始像一個孤獨的棄婦一般自言自語逗自己開心,如果有人見到了,一定會覺得很恐怖,一個獨居的女人對着空氣說說笑笑打情罵俏,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張牙舞爪、或嘟嘴撒嬌、或喜笑顏開、或蹙眉佯怒、或吐舌瞪眼做鬼臉,仿佛真的有一個看不到的隐形人在配合着她。
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總有點像神經病?反正我是這樣的,一個人演完全部的人間劇目,想象着種種的大起大落,是對福禍難測生活的一次一次演習,經歷過,從此就可以寵辱不驚,就可以從容的面對現實的平淡與涼薄。
“來,妞笑一個”鏡子外面的我對鏡子裏面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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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粗來”鏡子裏面的我回答鏡子外面的我,
有些事就是這麽奇怪,我們可以輕易地被別人伸到胳肢窩的手指逗笑的花枝亂顫,而自己的手最多只能伸到腋窩解個癢。我可以是別人的開心果,卻很難讨到自己的片刻歡心。
真的是沒人愛了。
鎖好門,希望當我再次回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可以自食其力的人了。
祝我好運!
赫拉之尊工作室,二樓會議室。
坐在我對面給我面試的有兩個人,一個帶金絲眼鏡的女人和一個窄臉的男人。那女人一身得體的職業裝,和藹可親地看着我,她氣質優雅,端莊娴靜,有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樣子,面容白皙膚質細膩保養得很好,年齡與閱歷僅寫在一雙雲淡風輕的眼睛裏,她對我展出一個職業的微笑,溫柔而親切,說道:“你的簡歷我們都已經仔細看了,但是還是請你自己來介紹一下自己,好嗎?”
我輕輕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微笑而平靜地看着她說:“我叫和彤彤,和珅的和,紅彤彤的彤彤,因為我媽媽說在我出生的那天太陽又大又紅。我今年30歲,之所以選擇在這樣一個年齡重新開始,就是想在這而立之年給自己一個新的起點與目标,我很想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麽,試試自己還敢不敢在畢業八年以後勇于從頭再來。在這之前我曾在企業裏做過文員,工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曾連續三年被評為企業的優秀員工,連續五年的三八紅旗手。我熱愛生活,喜歡看書,喜歡琢磨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與事,喜歡新鮮事物,團體意識強,真誠、善良,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很好,那麽再請問,你對我們公司了解多少呢?”她依然微笑着暖洋洋地看着我,我感覺的到,在她的眼中自己是一個被欣賞被接納的人,這讓我很舒服很輕松。經過這麽多天,終于有了這種被看重被認同的感覺。
謝謝你!
我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沉住氣,控制好言辭和語氣,做到不急不躁,使用自己和對方保持一個平等的對話:“首先我對貴公司的創意和理念表示欽佩。是的,生活在不斷地發生變化,在各種文化、思想、觀念的沖擊下,人們的道德、愛情、婚姻出現了錯綜複雜的狀況,就像我們公司宣傳的那樣——我們贊嘆永恒的愛情,更崇尚忠貞不二的心靈。我們都不反對婚戀自由,但對于以此為名,背信棄義的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是我們每個“赫拉之尊”人應盡的職責。”
“好,現在請你說說看,你希望和什麽樣的上級相處?”女人看着我微微一歪頭,職業的微笑下露出一絲調皮。
我卻突然覺得這也許是一個圈套,于是挺直腰板,收回笑容很嚴肅地回答她:“我希望我的上級是一個有着豐富人生閱歷,正直、誠實、有強烈的道德感的人,他不但在工作中可以給我更多的指點,更讓我在順利完成每次工作的同時,人生境界也得以提升。”
“要求不低嘛。”她開心地笑了,歪頭看了看那個窄臉的男人說:“這說的像是林岳吧?”。
窄臉的男人與她隔着一個座位,身穿一件收腰小西服,一張尖酸刻薄的小臉保養得細皮嫩肉、刮得幹幹淨淨,那種苗條精致與妖嬈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地主家夥房裏的大壯丫頭。他坐沒坐相地翹着二郎腿歪坐一旁,一邊聽我們說話,一邊不厭其煩地拿着把小锉刀磨指甲,不時将手伸遠,一雙丹鳳眼挑挑剔剔,待孤芳自賞一番後,小窄臉上現出很滿意的表情。
那女人将我的簡歷遞給他,他翹着蘭花指接過去依舊側着身,翻了翻就算是看完了,接着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天哪,這眼神難道不應該是屬于女人看女人的嗎?
後來我就這種眼神與小美進行了誠懇的交流,小美仍然用那雙至尊無敵的小丹鳳挖我一眼:“女人看女人?你從裏到外哪點像女人啦?”。
此時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用心看了我費了一天的功夫才堆砌出來的三大篇簡歷。但他用一臉不屑的表情表達了對我的各種不滿意和不以為然,讓我有些灰心。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媽曾經告訴過我,菜市場上挑三揀四嫌東西不好價格又貴的人往往是真心要買東西的人。但現在我也不敢排除他不是真心要買東西,而是真心不待見我。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在我的包裏還有十幾份和他手裏一模一樣的簡歷,此時我已經在心裏盤算着從這個門出去後,我是該去美利達照相館面試月薪三千八的圖像編輯,還是利豐旅行社的底薪兩千的當地導游,而他肯定也會在我離開這道門以後,将手中的那幾張紙投進碎紙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