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更

蟲蟲管買公仔叫收養兒子,我當時也是想既然人家公司收留了我,那我也收養一個小可憐吧。紫色的小熊憨态可掬,它不愁也不喜,就那麽一臉小無辜,用一雙小豆豆眼兒呆呆傻傻地看着我,面對這沒有表情的公仔,更容易将自己的情緒附會在它身上,看它圓滾滾的小肚子,我給它取了一個自認為很诙諧的名字——地主。

我心裏真的非常感謝“赫拉之尊”能在這個時候收留我,倒不是怕露宿街頭凍餓而死,而是那種失去約束,無所适從的感覺讓我慌亂。我又将這份感恩的情感投射到小地主的身上,以我目前的經濟條件,它是我唯一可以收留和照顧的。

第二天周五,陽光明媚,我徹底來了一次大掃除,将鋪鋪蓋蓋的全扔到太陽下暴曬,所有的房間在我的一番辛勤勞作下被灑掃一新,窗明幾淨纖塵不染,我甚至一片一片的去擦花花草草的葉子,那綠綠的顏色将屋裏點綴的一片生機盎然。廚房也呈現出一片生活氣息,我将自己買回的各種生活用品分門別類擺放好,手裏有糧心裏不慌啊,而整潔所帶來的成就感更是讓我喜出望外。本座——從今天起就要開始嶄新的生活了,各種黴運晦氣請繞行啦。

晚上洗完澡,香香地往曬得松松軟軟的被褥中一縮,沐浴在白天陽光的味道裏,覺得好舒服。

只是在臨睡前,突然想起了段鵬,他好嗎?他此時會想起我嗎?我現在一個人,他會難過嗎?我沒有工作了,他會擔心我嗎?接着我又沮喪起來,将地主攬到被窩裏,地主,你好好的,以後咱倆過啦。

以前因為覺多,我曾狂言:給我一張床,我能睡到地老天荒。但偶爾也會因心中有事或者茶咖啡而輾轉難眠,那時就會将手插到枕頭下,在心裏和段鵬說幾句話,想象着他會怎麽說,他遇到相同的事會如何化解,他會怎麽打趣我,我會模仿他的口氣和自己說話,你一言我一語。我是一個和自己談戀愛的人,但是因為彼時心有所系,于是所有的煩惱心結也一并迎刃而解,酣然入夢。

曾經的那些年月,每天的清晨睜開眼都會說一句:“寶寶早安。”,每晚都會和他道一聲晚安——wan an,段鵬說wan an是“我愛你,愛你。”的意思。那時候是多麽美好啊,如果那是謊言,我情願一生被欺騙,如果那是夢,我情願長睡不醒。但是,我現在已經不能想了,越是甜蜜越是美好的過往,越成了不能觸碰的傷。

有多少的甜言蜜語到最後都變成了自言自語,又有多少的瓊瑤劇最後成了一出獨角戲?最後的最後,所有的“我愛你”,都淹沒在一雙婆娑的淚眼中。

我抱着地主,想象着自己已經是倒在了一大堆雲團上,那種松軟柔棉,卻讓我不敢妄動,無依無靠又無可奈何,那雲團帶着我一點點飄上天空,不斷地上升,越來越高,離地面越來越遠,地面上的人慢慢地變成了小螞蟻,然後漸漸的看不見,而太陽離我越來越近,溫度越來越高,四周越來越明亮耀眼,讓人莫名的恐慌卻膜拜向往……

說是周一開工,周六晚飯後我就接到林岳的電話,叫我立刻回公司去和大家見個面,順便開個會。周六并且還是晚上開會?請問為什麽不在晚飯前打電話?真堪比血淚工廠,難道私企都這麽壓榨工人嗎?

年輕人見面也沒有多麽複雜,況且這個芝麻綠豆公司本來也就沒幾口人,除了前面我已經見過的林岳(經理)、小美、豔秋姐,還來了兩位美女,一個叫彭恰,另一個叫肖佳,現在再加上我,就是“赫拉之尊”工作室的全部班底。“你好你好”“請多關照”之類的寒暄過後,林岳将燈一關,開始放幻燈片,投影儀一張一張地放照片。

小美仍舊在锉指甲,肖佳抿着咖啡,豔秋姐托着下巴,彭恰邊看邊搓足三裏,大家默默的一張一張地看,照片上的男人,着裝雖不同,或墨鏡、口罩、帽子,或民工、或休閑,或者女裝,偶爾佝偻,時而拄拐,但細心辨認那身形,發現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周圍的空氣仿佛一下變得嚴肅了,我的心也随之慢慢下沉,難道我終于還是誤入黑道了?我們是幹什麽的?阿SIR的線人?大哥的暗哨?會不會被莫名其妙的滅口?照片上的這個人很明顯是在喬裝,他又在躲避什麽?偷窺?運毒?偵察?他是什麽人?我們的敵人OR朋友?為什麽要拍他?

照片放完,林岳叫彭恰把燈打開,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趕緊低下頭咳了兩聲。林岳開始說話了:“照片上的這個人叫陳孟白,是威達公司的人。”

“威達公司是幹什麽的?”我問

“幫人解決家庭糾紛的。”肖佳說

Advertisement

“兄弟單位?”

“NO,是同行。”

“同行是冤家。”彭恰說

林岳說:“我已經幾次發現這個人跟蹤我們,就側面了解了一下,這個威達公司可不簡單啊,老板綽號骨頭,行事詭異為人狡猾,可以說他們手上的全部案子幾乎都來自海妖、重門和我們赫拉。再由着他們這個幹下去我們都沒飯吃了。說一下他們手法,首先是去年八月東城小海豚那個案子,小海豚老板娘請我們調查她先生的婚外情,以望在離婚財産分配上取得優勢,這個案子是小美去辦的,大家還有印象吧?前期開展很順利,可是誰也沒想到最後的關頭威達公司通過那二夫人取到視頻資料,捷足先登。事後小海豚損失二百萬,威達一百二,二夫人八十,我們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資料,老板娘撤回離婚起訴,小海豚老板也逃過一劫。”

“怎麽做的?我怎麽沒聽明白?”我悄悄地問彭洽

“就是二夫人拍了和那老板的三級片,給了威達,威達從老板那邊賣了二百萬。老板似有悔悟吧,後面劇情山路十八彎的,總之老板娘被哄好了就不離了。”彭洽說

“水挺深啊。”我感慨一聲

“還有海妖,今年初,接了金大地副總的案子,負責調查博士妻子外遇,結果又是這個威達公司,居然先行一步查到了副總金屋藏嬌。”

“唉,這個一個混亂的世界!”小美悲嘆一聲

“美麗的城市下面,真是暗潮湧動啊!”肖佳也感嘆

“後來我們調查到,威達公司的嗅覺之所以如此敏銳,是因為他們去年招收了一個人,就是照片上的這個,陳孟白,男,32歲,名校畢業,此人精通法律,擅長各種易容、偵聽、跟蹤、反偵查。其父陳忠良,帝皇的副總。以上資料由本人提供,這人是我的發小。”林岳介紹完畢後,松了一口氣後換了一副口氣,仿佛是自言自語:“臭小子,換了馬甲我還真沒認出來。”

“那麽我們接下來是要聯合幾個公司圍剿威達,活捉陳孟白嗎?”我咔吧着一雙無知的眼睛問道

“對!”

“然後嘞?囚禁?滅口?”我問

“錯!挖過來,為我所用。”林岳道,停頓了一下,林岳接着說:“并且這個任務交給你,因為這裏面只有你,他不認識。”

“行!交給我吧,我去買捆繩子,再拎把菜刀。”我崩潰了,這種事你老人家居然放心交給我,我才入行是個新人啊,四六不懂狗屁不通的,一準給你弄砸了,跟這種人鬥智鬥勇那就是自殺,人家名校畢業,我那學校幾流?很明顯人家學霸我學渣,智商就和人家差好幾檔,讓我去挖,我去?我勒個去!你看這變态玩兒的多嗨呀,擺明了這種人幹這個就不是圖錢,您看那照片上各種喬裝,一看就是對這種惡作劇般的職業發自內心的真愛啊!自古職業幹不過愛好,我想好了,就三招,灌醉、打捆、威脅,人家要是不從我也就沒辦法了,反正我的簡歷還存在電腦裏,分分鐘打印出來,該去美利達去美利達,該去利豐去利豐。

唉,想想這幾十天的經歷吧,對這個世界早就沒愛了。

林岳看看我,居然笑了:“新人,請用下你的小智慧,有時候亂拳可以打死老師傅。”

會開完了,大家作鳥獸散,我反應慢,但還是反應了一下,不是說好大家的見面會嗎?大家難道不是來見我的嗎?同志們,你們就這麽對待新來的戰友嗎?你們知道我叫啥嗎?

行吧,既然組織對我如此信任,将這麽大的任降給我了,那我也好好計劃一下吧,真是幾千塊錢累死人啊。

周日一大早剛吃完早飯,正打算更下微博發發牢騷,小美鬼催一樣打電話叫我趕緊去洪久路快餐店,說好像是看到陳孟白了,我套上衣服攏了兩把頭發飛身上車就趕了過去。

小美已經等在那裏了,我像一個接頭的特務,在人聲鼎沸的快餐店裏,對着小美竊竊私語:“哪兒呢?人在哪兒呢?”

小美向一側努了一下嘴,顯然小美也很心虛,撅了下嘴就趕緊把眼睛望向別處,我順着他努嘴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戴着大檐帽,并捂着防塵口罩的女人,說是女人,但是體格粗壯,尤其行走的姿勢甚是彪悍威武,這肯定是個男人!

我在心裏說道:陳孟白,就是他沒錯了。

“那我現在怎麽辦?”我問小美

“去接近他,争取和他認識。”

“他現在是個女人,怎麽搭讪啊?要不你去吧。”

“我才不去呢,現在變态這麽多,萬一相中俺怎麽辦!”小美搪塞一番算是完成任務,一扭身撐起防紫外線太陽傘走了。

豁出去了!我屏住呼吸,覺得心都快從腔子裏蹦出來了,死死地盯住那個“女人”,慢慢地向她靠近

我應該怎麽和她搭讪呢?

“您好,請問你有漢堡和烤雞翅的優惠券或者你手機上下載優惠券了嗎?”

“你好,我看你挺面熟的,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嗨!李姐,你也來了(驚喜狀)?哦,對不起,認錯人了(沮喪狀),你也是一個人嗎?要不一起吃吧。”

我設計了幾個對白,用哪個好呢?一邊思量一邊像一只饑餓的老虎,一點一點地靠近獵物,我就這麽逐漸地縮短和“她”的距離。那女人在人群中穿來梭去忽快忽慢,我在她身後步步為營緊追不舍。

可能是我太專注了,一個服務生正拖地,戳過來的一拖把正好絆在我腳下,我本來就高度緊張,更沒注意到這根拖把,身體立時失去平衡,哎呀一聲驚呼!左抓右抓,身邊正巧路過一個人,救命稻草,薅住,呼啦,那一刻,在那人的腦子裏,我想一定是千軍萬馬奔騰到海不複回,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麽多的無妄之災叫做:怎麽又是我!這個世界上又總是有那麽多的冤家路窄叫做:

怎麽老是你!

還是原來的褲腰、還是熟悉的顏色!

那倒黴的路人錯愕過後,回頭一看是我當即就怒了:“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沒完了是吧!”

我正摔得暈頭轉向,擡起頭第一個反應是找那個“女人”,關于我對工作有多癡狂有多盡職盡責完全可以另開個專題舉一大堆事例出來證明,但是今天沒時間得瑟了。言歸正傳,話說我一擡頭找不到自己的目标了,頓感人生一敗塗地,正一肚子委屈,他還說我?我也是有血性的,于是也怒了,氣憤極了:“你還說我!你沒有其他的褲子了嗎?這麽松的褲腰一蹦都會掉你怪我拽嗎?你沒有其他顏色兒的秋褲了嗎?才幾天功夫就晃瞎我三次了。”

“我當然有!我當然有了!我得換吧,就剛好它當班怎麽着吧!它一值班我就遇到你,你屬什麽的?什麽星座的?和我秋褲八字不合是吧?”

怎麽有這樣的男人,和女生鬥嘴!太氣人啦!

那個拖地的服務生看我們吵得不可開交,一張小臉漲的通紅,連說:“都怪我都怪我。”

“和你沒關系!就她,腳底沒根,地板班沒畢業。”

“你自己出門不紮腰帶!”

“你趕緊松手!!”

哦,吵了半天把這茬忘了。畢竟是心虛,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一個大姑娘天天扒人家老爺們的褲子,還摁着一個人扒了又扒,要是讓我爸媽以及衆親朋好友知道了多不好。

話說,那人這次提褲子可比前兩次從容多了,第一次是慌亂,第二次是無奈,這第三次就有點心不在焉了,看來凡事多習慣幾次就……嗯……就習慣了,他邊整理衣服還邊叮囑我:“哎姑娘,我說你以後出門還是拄個棍吧,我認識一個木匠,給你削個雞翅木的可好?打八折。”看我不吭聲,繼續磨叨:“你這老摔跤是病得治啊,肯定是脊柱要不就是中樞神經哪兒出問題了,嗯……極有可能是感統失調,我認識一個人,老摔跤老摔跤,見人就給人拜年,沒幾天你猜怎麽着?癱瘓了!現在還躺床上呢。”

“你能趕緊躲起來找點東西吃嗎?說不定褲子還能緊點。”我恨恨地看着他,眼裏冒着熊熊的怒火。這時電話響了,是林岳,我剛想說,對不起林總,我把人跟丢了,卻聽到林岳很開心的聲音:“必須想辦法把陳孟白帶到小洞天,我請他吃飯。”

“陳孟白?陳孟白讓我跟丢了。”

“就是你對面提褲子那小子。”

命苦不能怪政府,挂了電話,我翻了下白眼,看着已經過足嘴瘾心滿意足打算離開的孟白,嘆口氣,略一沉吟後,堆起一臉盈盈的笑容,我款款地從地上站起來,輕輕拍拍衣裙,在對方訝異的表情中,無比真誠且羞答答地說:“先生,不好意思啊,為了表達我對您由衷的歉意,請您賞臉,一起吃個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