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絕技

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有一種叫做緣分的物質,緣分這種東西看不見也摸不到,但冥冥中它卻一定是存在的。因為它的存在很多陌生人相遇相識,也因為它的存在,很多相親愛的人漸漸移開了投在對方身上的熾熱的目光,轉而各奔東西。

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這只手若想讓兩人相識,就會在很長的時間裏,讓他們修煉成彼此相似的人,并斬斷他們各自在之前的一切其他的因緣,再制造各種機緣巧合,讓他們漸漸的靠近直到最終走到一起。只是世界上的緣分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增加,更不會無緣無故的減少,它從來都是拆東牆補西牆。

人們在為每一段曠世奇緣啧啧稱奇的時候,能否想到,另一些被在慣行軌道上強行止步的人,都不得不聽任命運的再次安排,經歷再一次的斬切嫁接與成長,開出別樣的花朵、結出另類的果實,又有多少人能體恤出那背後的心碎與無奈。

但即便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陰差陽錯、太多的始料不及,都擋不住有些人就是能在這重重兇險之中幾番輪回輾轉,修得柳暗花明。就像孟白和彭洽,不管他們之前各自發生了什麽,一旦遇到就注定一生,而這一切卻是因為我那極不湊巧的“三拽”。

孟白那天在我的軟磨硬泡中,終于開了金口:“好吧,看你那麽可憐,勉為其難答應你吧。”我樂得屁颠屁颠趕緊跑到公路上打車,拉車門,一路像個小太監一樣獻着殷勤、加着小心伺候着這位爺來到了“小洞天”。飯店裏,林岳、小美、豔秋姐等人早已在雅間等候多時。

孟白剛上樓,一見到林岳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手指指林岳,又回頭看看我,那意思:原來你們是一夥的。我生怕他扭頭跑了,一直跟在他身後準備随時當人牆。

看他那副表情,我連忙解釋:“陳先生,您肯定是誤會了,我拽您純屬是個人行為,與我們公司和林總無關。”我知道這個陳孟白是“赫拉之尊”的貴賓,這人要是不合作,我們這些人都拿他沒辦法。

林岳看到孟白就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怎麽?以前的坎兒還過不去呢?”

孟白為人頗清高,把我們挨個掃了一圈,一看既然出不去這個門,索性一屁股拍在主賓席上,然後服務生一道道上菜,他就悶頭一個勁地吃,林岳也沒吭聲,就是笑。等孟白吃的差不多了,親切地問他還想吃點什麽,孟白沒好氣兒地說:“你這白菜青椒土豆絲的都把我灌撐着了,我還能吃點什麽?再說就一個川菜館,人參鮑魚有嗎?這麽多年了,我說兄弟你品位怎麽還是沒提高。”

“既然你叫我一聲兄弟,”林岳頓了頓,緩慢地說:“老陳,過去的事情是不是就不要再放心上了?”大概是孟白的那一聲兄弟,讓林岳的眼圈有些泛紅,話說的也很動情。

“去你的,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孟白略微有點不好意思,用勺盛了滿滿一碗雞湯,繼而埋着頭滋溜滋溜猛喝。

“嗯,這個好,這個是小笨雞,我們小美特地給您從村裏買的兩年散養黑山雞,這一桌子就這只雞最值錢了,少爺您多吃點。”林岳趕緊把一整盆都端到他面前。

孟白也不拿自己當外人,氣哼哼地連吃帶喝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吃完了,一抹嘴,問林岳:“老林,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我們都笑了,這大概就是這個人的可愛之處,像個孩子一樣惡作劇,又像孩子一樣充滿了好奇心。我這才仔細看了看孟白,說實話,孟白挺好看的,鼻梁直挺,眼睛大而有神采,嘴唇豐潤,下巴略微呈方形,渾身上下有種和年齡不相符的淘氣。

“大概是去年八月份吧。”林岳說

“小海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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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你晚了。”這貨洋洋得意:“前面孫老七那個也是我幹的。”

“牛叉。”林岳挑一下大拇指,停了一下:“老陳,來我這邊。”只是對一個朋友發出一個信號,林岳的口氣裏沒有一點商量的口氣

“那看你給什麽條件了。”

“條件你随便開。”

孟白眼珠正滴溜溜亂轉,不知道在盤算什麽鬼主意。正這時,門輕輕一響,彭洽袅袅婷婷地進來了,聲音嬌若莺啼:“今兒有飯局啊,我找肖佳吃飯才聽說。”

“肖佳呢?”我問

“肖佳不來,回娘家陪老太太抒情去了。”

彭洽嘴上和我說着,眼睛瞅着飯桌,并開始一圈一圈地挽公主袖,打量了一眼飯桌就是一皺眉,也沒注意到席間有外人,就在這個外人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瞬間從女神變成女漢子:

“怎麽都吃的就剩盤兒了,這幫豬太能吃了。哎?這羊蠍子誰啃的?好好的骨頭給啃成這樣,這啃功連我家巴頓都不如,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彭洽曾經當過幼兒園老師,也許是受了職業的熏陶,或多或少有點糾正癖強迫症。孟白啃的蠍子骨還有雞脖子我都看不下去,那骨頭應該把關節拆開後把溝溝縫縫犄角旮旯裏的肉都剔幹淨才對嘛,一截截光滑的脖子,一塊塊肉墩墩的羊蠍子讓他啃得毛茸茸的一團就扔在桌子上了。彭洽撮起一塊,唉聲嘆氣,瞅了半天最終只能痛心疾首地放下:“服務員,再上一盆。”

大家是看慣了彭洽,我雖然和她新結識,畢竟同性相斥,除了第一眼深感驚豔,但很快就被同事之間的随意感所掩蓋繼而稱兄道弟了,因為林岳老師天天給我們洗腦,他給我們灌輸的公司理念就是:什麽男人女人的!我們常常挂在嘴上的話也是:什麽男人女人的。可是孟白就不同了,顯然還沒有融入到我們這個大家庭中,于是就露怯了,剛剛還神氣活現的樣子在見到彭洽以後瞬息萬變,先是瞠目結舌,繼而垂涎三尺,再然後變得像個紳士一樣的矜持。我終于相信他确實是副總裁的獨生子了。

林岳只當看不見,兀自拿起筷子開吃,老謀深算的像是這個局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新的一盆羊蠍子上來了,彭洽捏起一個,先吸骨髓,然後優雅地輕輕一擰,骨肉分離。同樣是啃骨頭,豔秋姐和小美啃得就比較狼狽,豔秋姐啃了一半索性就不啃了,小美更絕,用肖佳的話,小美是上半場啃骨頭,下半場在剔牙。

彭洽就好像在進行一項行為藝術,大概也是憋着勁兒想給我們上一堂生動的“一口一口教你如何啃骨頭”課,那大塊的肉下來後用筷子夾了沾點料,櫻唇微啓輕輕抿入,然後從包裏拿出一把小刀,将骨縫中殘留的都摳得幹幹淨淨,一邊剔一邊說:“蒼蠅蚊子都是肉,啃骨頭不僅是為了吃肉,這啃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享受。”說完一抿嘴,将森森白骨放到桌上那叫一個幹幹淨淨,其專業性與技術性令人嘆為觀止。

在各種部位的骨頭中,彭洽最愛的就是脊椎骨,看她啃骨頭也絕對是一種享受。彭洽啃骨頭時候的那份專注與肅穆就像是醫生在給病人做手術,我有次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了,大夥都覺得真是這麽回事兒,盛贊美女一旦處于專注認真、處在物我兩忘的境界時,其魅力勢如洪水。

一旁的孟白早就欽佩的五體投地。球踢得好能成為球星,戲演的好能成為影星,歌唱得好能成為歌星,事實證明,骨頭如果啃得好也能成為偶像,這才叫一将成名萬骨枯,當然,這事兒關鍵得看臉。

可以說,從孟白見到彭洽的那一剎那,林岳就勝券在握了;而從那時起,我也發覺林岳和孟白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表面上他們好像針尖麥芒,內裏卻心照不宣惺惺相惜。

林岳,現在已經是我的上司了。雖然我對他的印象還僅僅停留在人來車往街頭上的那驚鴻一瞥。但是,很顯然,我不能将他僅僅等同于一個95分的帥哥來對待,他的位置決定了我必須對他恭敬順從、甚至忍氣吞聲。

林岳有虛僞的一面,他可以裝出對女性很優雅的樣子,但是對自己的“工人”就不是這樣,嗯,工人,肖佳是這麽定義的,我們都覺得很符合實際情況。當然,也許在林岳的眼裏,工作中根本就沒有分男女一說。林岳外表文質彬彬的,有時候說起話來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大砍刀小匕首,刀刀見血步步驚心。大概有人會很讨厭他這種嘴巴不饒人的人,但他同樣也具有足夠的魅力讓下屬為他鞠躬盡瘁,我非常願意和這種人合作,你弱他強,你強他更強,這種綿裏藏針的性格,必定會在同各色人等的交往中無往而不勝!

對比最開始小美對我不懈一顧的蔑視,豔秋姐對我的來者是客禮節性應付,林岳對我的認可更讓我有種賓至如歸的親近,也讓我終于結束游手好閑的狀态,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軌跡。

像我這種從小被父母管着,上學被老師管着,工作被組織管着,戀愛有男朋友管着的人,就像一根呆呆傻傻的接力棒,心甘情願地被一只手交給另一只手,然後死心塌地地聽命、服從。一旦沒有了管束,頓顯手足無措,徘徊焦慮、恐懼自卑,各種不适應症不安全感這時會一股腦全都找上門,從前矯情的對着藍天白雲深情呼喚的那點自由此時都化做浮雲點點,恨不能有個人趕緊管管自己,天天對自己訓教:你必須幹這個,你不許幹那個,感覺這樣才夠充實才夠爽,OMG!這是一種什麽樣覺悟啊。

宋小蠶一語中的:這,就是賤。

我當然更選擇相信這是命運的不可逆以及習慣力量的強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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