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妥協
第二天中午,我們都把方案統一放到檔案袋裏交給豔秋姐,小美還很神秘的說:“豔秋姐,千萬別讓他們看我的,我這次寫的絕了,保教那出軌男人安心回家。”
豔秋姐也笑着,同樣神秘兮兮地說:“放心,包我身上。”
正趕上豔秋姐的孩子海偉來了,肖佳一把抱起海偉說走走走,姐姐帶你吃好吃的去,小家夥怕生,連哭帶嚎死活不去,豔秋姐說:“要不你們去吧,給我們帶點回來”。
我們就嘻嘻哈哈地走了。
剛走出一個街口,孟白接到朋友的電話說要一起喝酒,孟白說:老林你送我一趟呗。林岳說:可以啊沒問題,你回公司拿我車鑰匙去。孟白回公司拿了鑰匙,倆人就走了。我們都以為林岳送下孟白會回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肖佳說,算了別等了,說不定也給留下一起喝酒了。
根據我們後來的分析,大概就是在我們走了不到五分鐘後,豔秋姐聽到格子間的電話響了,忙去接電話,這時小海偉看到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款款而入,那個女人對小海偉笑笑,問他:“寶貝,你媽媽的漂亮桌子在哪裏?”
小海偉指指。那個漂亮女人徑直走過去,拿走了上面的檔案袋。一轉身看到了正回公司拿鑰匙的孟白,孟白冷冷地盯着女人手裏的檔案袋,女人直盯着孟白:“我只是為了愛情。”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孟白在這目光中敗下陣來。
等我們打着飽嗝腆胸凸肚的往公司走,遠遠的就看到了林岳叉着腰站在門口,咬牙切齒,袖子都挽好了,瞪着一雙怒不可遏的眼睛,一股磨刀霍霍的殺氣撲面而來。
小美趕緊抱大腿,縮到彭洽身後:“老大,我好怕。”
我和肖佳彭洽迅速交換一下眼神,并在彼此的眼神裏得到答案——沒有,絕對沒犯啥事兒。我做了個深呼吸,幾個人硬着頭皮往前走。
“林總好”
“林總吃了嗎?”
對于林岳的兇神惡煞我們只當看不見,矜持做作的問候一下,就排着隊走進林岳給我們留的半扇門,林岳沉默着,看我們的眼神就像貓看老鼠。
沉默,可怕的沉默。
暴風雨肯定是會來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暴風雨到來之前趕緊消化,否則消化不良胃會很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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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十分鐘,林岳來到我們的小豬圈,将手裏的檔案袋摔在我們面前。小美颠颠跑過去:
“咦?林總這麽快就閱完了?我的是不是寫得最好了?他們那幾個……”一擡頭卻看到林岳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後面的話趕緊縮回去了,一本正經了起來,把檔案袋打開,一份一份的看,突然問道:“嗯?怎麽是複印件?”
林岳繼續瞪着噴火的眼睛:“不錯啊小美,有進步,居然能看出是複印件。”
小美讨好地笑到:“我的後來用墨水筆做了修改。”
此時我們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肖佳鎮定下來,走過去,拿起其中一份方案:“林岳,你從哪拿到的?”
林岳低下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長嘆一口氣:“曲重行”。大家沉默着。
“彭洽你去把豔秋姐叫過來。”
豔秋姐已經在門口了,垂頭喪氣,正內疚着不知道該不該進來,一起的還有剛回來的孟白,孟白大體也聽明白怎麽回事了。
林岳說:“姐姐你進來吧。”
豔秋姐把經過說了一下,林岳低頭想了想,拿過電話就翻看電話的來電記錄,當看到了上面的時間,就擡起頭看着孟白,孟白也看着林岳,似有千言萬語啊,兩個帥哥就那麽旁若無人眉目傳情着,最後林岳把頭低下了。
林岳的頭都快低到胸口了,痛苦地說:“她要來我們公司。”
孟白走過去,一只胳膊搭在林岳的肩上:“已經這樣了,來就來吧。”
“我不願意。”林岳搖搖頭
“老林,過去的事兒不要再想了,小曲對你……”
“孟白,你是不是很希望她來。”
“我認可執着。”
林岳看了看我,我沖他笑笑
“我成全你老陳,可是當老好人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我對她負責,出了事兒我擔着。”
林岳擡起頭看看孟白,倆人相視一笑:“終日打鷹,讓鷹啄了眼。”林岳揉揉臉,看向我們,沖我們一低頭:“下一步?各位給個建議吧,哥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來帶她,”彭洽說:“我跟她不熟,對她也沒那麽大意見,對這個人咱們盡量争取吧。”
曲重行終于如願以償,第二天來了,既然已經是自己人了,豔秋姐也就随便多了,說:“你這丫頭鬼頭腦,我轉頭接個電話你就把桌上的東西拿走了。”
曲姑娘微微一笑:“那個電話是不是什麽都沒說?”
豔秋姐愣在原地,姑娘看到她的樣子,滿意地笑笑,揚長而去。
周末晚飯後也就七點半不到八點,我窩在沙發裏抱着平板看《李米的猜想》,正演到李米追着方文念他曾經寫給自己的信,我看得淚水漣漣心碎不已,突然接到彭洽的電話:“彤彤,你那裏有人嗎?我被我媽抛棄了,去你那裏吧。”
“別來了,我這不收棄兒,”我一口拒絕:“趕緊放低姿态和老太太承認錯誤。”
“這次是我媽不講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去林岳哪兒。”
“哦,那過來吧。”這野蠻的女人!
我接着打電話給美食樓,定了一份東北醬大骨和一份麻辣小龍蝦,然後換好衣服,騎上自行車,先去燒烤攤要了一把烤串,再去美食樓拿菜,等我回到家,把東西擺好,彭洽也到了。
“幹嘛你?又是阿姨鬧不愉快。”我笑笑說
“別提了。”彭洽眼睛盯着餐桌說:“哎呀彤彤,你真是我的親妹妹。”然後就跑到廚房翻冰箱:“大小姐,你不是吧,這麽大的人,家裏連瓶啤酒都沒有?”
“書房電腦桌上有瓶幹紅。”我伸着脖子喊:“真舍不得告訴你。”
一會兒,彭洽拎着那瓶幹紅回到了餐桌上,我們邊吃邊聊。
“就一晚上啊,明天趕緊回家給老太太道歉。”我說
“你不知道彤彤,我媽今天很瘋狂,我們吵起來了,什麽難聽的都說出來了。彤彤,我挺羨慕你的,你媽媽脾氣挺好的。”
“那你是不知道,我和我媽從小到大一路吵過來的。我高中時候住校,一周就回一趟家,可只要回去就會吵一架,回學校,同寝都會先看看我的臉色,要是哪周沒吵,我們同學都覺得挺奇怪的。”
“看來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老人都這樣,姑娘大了,不趕緊找男人他們心裏不踏實。”
“唉,彤彤,我給你講講我那個極品男人。”
大約那天彭洽的情緒确實是低落到了極點,我成了她可以傾訴的對象,也是在那天,我知道了彭洽的故事。
彭洽曾經有一個男朋友。那時候剛剛幼師畢業的她,分到市一幼當老師,園長很欣賞彭洽,還把自己的堂弟介紹給彭洽。
那個男孩子人長得挺清秀,說話慢聲慢氣不着急不着慌的,自身條件和家庭條件也都不錯,倆人處得挺好。
彭洽說:“我是急脾氣,和他在一起覺得人不像之前那麽躁了,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在一起,看看書、聽聽音樂、看看電影,很舒服。那時候,我覺得我們園的那些老師都特羨慕我。”
談了幾年到了晚婚年齡了,彭洽和那男孩子商量:“咱要不把證領了吧。”男孩支支唔唔,繼而推三阻四,彭洽就急了,說有什麽你趕緊說!男生說:“我一直沒告訴你,怕你傷心……那個,咱們……咱們還是分手吧。”
彭洽初覺得好笑,這是搞哪一出?好好的分個屁呀,就問:“為啥呀?”
男生繼續扭捏,面部表情成掙紮痛苦狀。彭洽一看,覺得事兒有點大,此中必有隐情,也笑不出來了,看着那男生的臉,等他說話。用彭洽的話說:“似乎用了一個世紀的時間在等一紙死亡判決書。當時腦子裏亂七八糟地一通想,什麽都想到了,比如移情別戀啊,比如家裏不同意啊,或者聽信謠傳啦,再或者他查出什麽不治之症了。”
“我什麽都想到了,也一一想到了解決的方法。覺得根本沒有什麽是不可解決的,兩個人只要真心想在一起,其他的那都不叫個事兒。”
終于,男生艱難地開口了:“我其實是同性戀。”
完蛋!這招兒始料不及啊。彭洽愣在哪兒了,怎麽辦?放手吧,人家同性都戀上了,那鐵定是真愛啊。
傷心了兩天,彭洽想通了,覺得犧牲小我成全大愛挺偉大的,照常去上班,下班和朋友們四處耍,時而低落一下,就灌幾瓶酒麻痹一下。
“娘的,後來情緒沒見好,酒量是越來越大了,怎麽喝都喝不醉,有時候好不容易有點醉意,又得爬起來跑廁所。”
就這麽波瀾不驚的過了三年。三年後的九月一號,幼兒園開園,那男的在彭洽帶着殺氣的目光中戰戰兢兢地把孩子送來了。
“彤彤,你說這是不是欺負人?”彭洽現在說起來都是一肚子火氣:“那王八蛋一看到我,放下孩子撒腿就跑,我撩腿就追,追出去大概有四百米就把那慫貨給追上了,我脫了鞋摁着他就打,我說你要臉嗎,這麽騙我你犯得上嗎?跟老子分手三年,孩子他媽的差倆月三歲,還特媽的同性戀!我讓你同性戀!我讓你同性戀!”
打累了,彭洽的氣也消了點了,正打算穿上鞋和他理論一下,結果那熊人趁彭洽穿鞋的功夫,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又跑,這回運氣不好,迎面來了個小電動車,兩廂躲閃不及,咣!骨折了。
彭洽暴打學生家長的事兒很快就傳遍了,不明真相的人們就說,這老師怕是有暴力傾向吧,現在光天化日底下就能把學生家長打骨折了,那看不見的地方就有可能虐待孩子。于是集體反應到園長那裏,強烈要求換掉暴躁的小彭老師。
園長心懷內疚地說:“小彭,要不你去醫務室吧。”于是小彭老師就去了醫務室,混了幾天發現實在是沒意思,地地道道的閑雜人員,天天又總能看到那個男人接送孩子,想了想,算了,我也別和自己過不去了,爺走了。
年底,灰心喪氣的小彭老師辭職回家了。
“有個問題啊,”我說:“恰恰,你說為啥你能接受他愛男人,卻不能接受他愛女人呢?”
彭洽想了想:“異性沒有可比性/吧,同性之間會覺得不服氣,憑啥要她不要我?我差哪兒了?就是輸你得讓我輸得心服口服、死你得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吧,這麽藏着掖着是要幹嘛哪?我媽也是一提這事兒就生我的氣。這不那男的最近剛提了正科,我媽又和我別扭上了。”
彭洽當年當然不能和老太太說倆人分手的真正原因,把老太太吓着怎麽辦?只說倆人性格不合适,彭洽家老太太一直很喜歡那個男孩子,就一個勁地撺掇彭洽再使使勁,彭洽心想,不是我不想使勁,是人家壓根不好我這口兒,但又不能那麽說,情急之下就賭氣說:“是我看不上他啦,娘炮一個,有啥好的,以後給你找個比他好一百倍的。”
今兒老太太吃錯藥了,又想起了這茬:“你倒是找一個回來啊,就知道周末在家傻吃傻睡,當年那麽優秀的男孩子都不珍惜。”
彭洽怒了:“我怎麽不珍惜啦?你知道什麽呀?不知道別瞎摻和。”
老太太也來脾氣了:“你這個完蛋玩意兒,連個男人都看不住,別以為我不知道人家把你甩了,人家看上更好的了,孩子今年都上學了,你呢!”
“我怎麽啦,我清清白白純純粹粹的做人,不投機倒把不搞歪門邪道。”
“你倒是看看誰家像你這麽大的一姑娘還見天呆在家裏,逢年過節來拜年看你這麽戳家裏,你以為我和你爸臉上好看啊?都不如巴頓,巴頓都讓我在這個小區當了好幾茬奶奶了,你呢!”
好嘛!我連條狗都不如!
“我走呗,不就是嫌我占地方嘛。”彭洽已經泣不成聲,拎起包扭頭就走了。
人往往在外面能扛下所有的委屈,但對于來自家人的傷害卻完全沒有承受力,家裏人最知道你哪兒疼,平時會保護着這裏不去傷害,可有時候卻會對準了傷了又傷,最後還不忘記再撒上一把鹽。
那天,彭洽幹掉了所有的吃食兒,真是化悲痛為食量的典範,我們說到很晚。
“恰恰,跟我說說林岳吧。”我微笑着看着她
“林岳啊。”彭洽看着我,放下啃了一半的羊骨頭,嘆了口氣說:“我大體給你說說他們家的事兒吧。”
“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