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明武早上起床的時候覺得右手有一點麻,拿杯子刷牙的時候使不上力氣。他一開始沒在意,中午備菜的時候他差點切到自己手指頭,終于把刀放下來活動活動手腕。腕部的神經并沒有什麽痛覺,五指微微有些顫抖,承不住力氣,他試着在手上放一個蘋果,兩分鐘之後手腕一松,蘋果掉在地板上了。他嘆了一口氣,彎腰弓起身體撿蘋果,覺得脊椎被扯了一下,一擡起身體來滿眼全都是雪花,差點站不住。他扶着竈臺站了一會兒,世界才清晰起來。
來打工兼職的學生在外面把桌椅都擺好擦完了,掂着抹布看到他靠着洗手池子發呆,手裏握着自己的手腕,學生關切地問,“明武哥,你還好吧?”
宋明武回神,“沒事,手有點使不上力氣。”
那學生放下抹布,手搭在他的腕關節上,“手腕疼?”
“不是,有點麻麻的,東西握久了就沒力氣。”
“不會是神經麻痹吧?”學生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去看看醫生吧,這裏我來準備。”
宋明武不太好意思,“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可以的啦,明武哥你放心。下午回來就好了。這邊我先準備着。你去看醫生吧。”
下午宋明武跑到市醫院去挂了個號,醫生按了按他的手腕,問,“就是麻,沒有別的了?”
宋明武說,“拿蘋果拿不了兩分鐘。”
醫生把他轉過身去,掀開衣服按他的脊椎,“還行,去照個片子。”
醫院很多人。宋明武排了一個小時的隊總算是把片子照了,森森的黑綠色相片上印着他銀白的脊柱,筆直的一條。醫生把片子挂在燈箱上,拿筆指了指下面一小節,“稍微有點變形,就這一小節,可能壓迫到神經了所以才會手麻。你多大了?”
“三十二。”
“平時運動不多吧?”
宋明武不幹警察之後的确運動量少了,“平時忙,運動時間少。”
“還是要多運動,注意拉伸一下脊柱。”醫生比着他的後背,敲他那一節變形的脊椎,“人的脊椎是一節一節的,像竹子一樣,裏面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神經,支配四肢運動。到了你這個年紀呢很多人都會開始有脊椎問題了,很正常,就是平時運動少了又不注意姿勢,就會有點變形,一變形呢,裏面的神經就會被壓迫,影響你的四肢正常活動。所以你的手會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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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怎麽辦?”
“不是什麽大問題。你不要緊張。”醫生笑笑,“我說了很多人都會有的。你回去找個健身房或者小區運動器材什麽的,吊吊單杠,兩手抓着身體往下吊,一次十分鐘,一天起碼吊個半小時,用人的重力拉一拉你的脊椎,它承重之後會自動伸展,多拉一拉就能回位了。沒事的。”
宋明武收好病例,“知道了,謝謝醫生。”
那醫生打量他,“也別不當回事啊,一定要注意了。現在不把它修正回位,到時候年紀再大它徹底變形弄出個腰椎間盤突出什麽的,到時候搞不好弄出高位癱瘓來的。”
宋明武點點頭,“嗯,好。”
那醫生輕輕地笑起來,手裏的筆指了指旁邊的診床,“躺上去,趴着。”
宋明武脫了鞋,平躺到床上翻個身子背朝上。醫生把簾子半拉起來,“我給你推一推。”他将宋明武的衣服推上去,雙手拇指按在最下面的一節尾椎骨上往上用力推,“疼不疼?”
宋明武搖頭,眯着眼睛覺得很舒服。醫生拍拍他腰腹兩側,開起玩笑來,“身材保持還不錯,看來不是坐辦公室的。宋先生在哪兒高就?”
“個體戶,勉強吃飽飯吧。”宋明武說。
醫生手上的力道十分專注集中,從下往上一寸一寸地爬。宋明武從來沒給人這樣伺候過,肌肉都給人碾開了推揉按壓,神經疏散,身體十分放松。他抱着顆小枕頭閉起眼睛來,舒服地嘆了口氣,聽到背後醫生低低地笑了一聲。
十五分鐘後,背上的那雙溫涼幹燥的手離開了。宋明武顯得有些瞌睡,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覺得似乎好一點。醫生打趣道,“好了,起來吧,就按一次哪有那麽大效果,心理安慰而已。回去該運動還是要運動,手不要用力過度了,有時間多拿熱水泡泡腳,驅驅寒氣,天氣現在冷了,泡一泡發發汗清清身體裏的毒。買個大一點的水桶,水要沒過小腿,一次至少十五分鐘才有用。”
“好,麻煩醫生了。”
醫生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名片,在後面寫了一串數字,“楊緯岚,手機寫在後面了。還有不舒服就來找我。有時間打個電話來我可以幫你再按一按,不收你錢。”
宋明武接下了名片,心裏挺高興,“謝謝啊,楊醫生。”
周建在宋昂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覺得宋昂像他,都是善于僞裝的人。
“本來今天想請假的,臨時被叫過來有點事情。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們辦公室都走空了,總經理今天都還在,你們也太誇張了。”
宋昂朗笑,“本來我們這兒平時就很難看到人齊的。總有那麽幾個是在外面跑的。”
“那也是。你們不能閑下來,要是你們都閑着了那就真是沒錢了。怎麽樣?過來快半年了吧,适應得怎麽樣,累不累?”
“還行,忙的時候是挺累的。不過文姐也會替我們安排,忙一陣也能休息一陣。”
“文清在這個位置上十幾年了,很有經驗,你聽她的沒錯的。”
宋昂想了想,問起一個問題,“有個問題想問問周經理。”
“說。”
“我也就是在辦公室沒事的時候随便翻翻看到的。我看05年的時候公司章程裏寫的我們部門和運營是共同直屬汪總指導,後來是不是好像并到一起去了?但是我看資産那一塊又是獨立辦公室,每次我們這邊和客戶代表對接還要走他們那邊的程序報告。”
周建一笑,“這個問題有點淵源了。以前公司人手不夠,所以品牌運營是我們找外面廣告公司做的,其實做的事情和運營沒什麽特別大關系。06年的時候董事長指導部門合并,就把品牌運營和你們合并了。當然中間還有很多其他原因,你以後就知道了。現在運營只有資産那一塊是我們自己管,因為外人管不來,知道吧?”
“那文姐當年是從那邊過來的嗎?”
“不完全是。”周建想了想,“文清最早是黨工團辦的,也是後來調到業務部去的。但是她在黨工團辦打了好幾年基礎,所以對企業方方面面宣傳啊運營啊包括公共關系事務都比較了解,後來汪總就說把她調過來做運營,慢慢才接了你們業務這一塊的。懂了吧?”
宋昂明白了,“難怪現在我們還是汪總直屬。”
“是,她也是基層上來的,很不容易的。”周建說,“怎麽了?你們和運營有問題?”
宋昂說,“也不是。文姐那天跟我說,運營可能又要獨立出去了。我就搞不清楚它現在到底什麽性質,亂得要命。”
周建挑眉毛,“運營要獨立了?品牌管理和資産合并嗎?”
“不知道。文姐只是說了一句。我看她臉色不好沒多問。”
周建表情有點奇怪,“文清真是不容易啊。我基本上和她差不多時間來公司的。她在高層面前很吃得開,特別是汪總。我一直跟我手底下的人說,文總監是咱們公司最操心的人。她小孩兒一年也見不到她幾面,開家長會從來是她先生去開的。她就只管賺錢。”
“是嘛?”
“不過她喜歡賺錢就是了。她這人沒什麽別的愛好,就是喜歡賺錢。”
快到下班時間了。稀稀拉拉能看到走廊上有早退的人。
周建說,“你父母不是在外地?和你小叔叔過年?”
宋昂想起宋明武心裏暖暖的,“是啊。車票也難買現在,又沒幾天假,想想還是不要跟着人擠了。來來回回也累。周經理家裏在本地吧?”
“省內吧。初二還要開車回去看老人家。”周建笑,“還是年輕好,現在還能玩抓緊着玩。等你上了年紀就知道了,老婆孩子家裏頭親戚一大堆,全是麻煩事。”
“您是痛并快樂着吧。一家子熱熱鬧鬧團團圓圓還不好?”
……
宋昂到家的時候稍微有點晚,直接進了廚房。宋明武正在洗番茄,見他回來指了指冰箱,“有蘿蔔湯,自己拿出來熱一下喝。”
宋昂走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上樓換衣服下來熱湯,“你的手好一點沒有?”
宋明武早上去健身房鍛煉,一個月來小有成效,右手感覺減輕很多了,“挺有用的吊單杠那個方法。我今天還去找醫生按了按,醫生說要堅持鍛煉,不能停。”
宋昂有點心酸,他拿過番茄來幫着洗,“我來。跟你說了多請一個人,你以為你還是我這個年紀恢複能力能那麽強?”
“沒事,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宋昂躺在床上等着他關了店門上來,對他張開雙手,“抱。”
宋明武把他摟在懷裏,被子裏正暖和,他舒服地調整姿勢,低頭攫取少年的嘴唇。宋昂熱情地回應,用胯部磨蹭他的下`體,像個發情的小動物。宋明武低笑,“幹什麽?明天不想上班了是吧?吃什麽春藥了?”
宋昂已經勃`起,纏着人撒嬌,“就是要……快點……”
宋明武摸進他的褲頭,握住他的器官,卻被宋昂按住,他自己解開了褲子,坐到宋明武腿上,然後就去摸潤滑劑和保`險套。宋明武知道他是饞了太久了,低下頭來給他含住。宋昂喘了一口氣,抱着宋明武的頭,摸到他粗糙的皮膚,口`交刺激得他不斷湧出生理性淚水,他眨巴眨巴眼睛,眼淚掉在宋明武的頭發上。宋明武停了停,繼續吮`吸。
“唔——”宋昂咬他的耳朵,動情地哽咽,“你進來……”
宋明武摸着他的腰,探到他身後的洞裏面查看潤滑的情況。潤滑劑已經快用完了,他索性把最後一點擠出來抹在自己的器官上,慢慢遁入少年的身體。
“還行嗎?”男人愛`撫他的背部,在他的肩上留下濕潤的吻痕。
宋昂點頭,“嗯。”他伸手探到後面摸到身下被撐開的地方,竟然覺得很滿足。他拉過宋明武的手輕吻,開玩笑,“如果有一天你抱不住我了怎麽辦?”
宋明武追逐着他的嘴唇,“是啊,有一天也許我會抱不住你的。”
宋昂搖頭。他一點也不擔心宋明武會老去。衰老只是遲早的事情。有一天宋明武老去,他就會變得強壯,他們仍然可以一起生活。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宋昂回到宋家,看到宋明武和宋老太太在廚房裏面忙碌,男人弓着腰在低矮的洗手池刷鍋,後腦勺冒出一根白頭發來。宋昂走過去幫他拔掉,宋明武調侃說開始老了。宋昂不覺得他老,他即使只是站在廚房裏,随意點一根煙,對宋昂笑一笑,宋昂都能勃`起。他喜歡宋明武身上的味道,喜歡他站在廚房裏打理食物的樣子,宋昂一回家冰箱裏都是滿的。宋明武和一個滿了的冰箱,對他來說就是全部的安全感。
“為什麽我會這麽喜歡你。”宋昂低喃,沉醉在男人深邃的目光中。
宋明武摸摸他的側臉,手掌抱着他的半邊臉頰,拇指輕輕刮弄他的臉蛋。宋昂偏過頭來,溫順地在他的手掌心裏蹭動,宋明武感覺到手掌的紋路都微微發熱,他的指尖沾到宋昂眼角的濕意,他嘲笑宋昂,挺身插入,“喜歡我不好嗎?”
宋昂聲音陡然拔高,“沒讓你動啊——”
宋明武用力至上而下将他貫穿,“你不喜歡我還想喜歡誰,嗯?”
“不是……嘤嗯……”宋昂只來得及攀住他的肩膀,咬他的肩膀,“哎你……你慢一點……”
宋明武太清楚他在床上的習慣了,給點自由就浪的沒邊,非要按在床上操得一點空隙都沒有了才肯乖乖收起他那套作妖的壞毛病,要不然是絕對一點便宜都不會給人占了。他索性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拉開兩腿腿捅進去,那個貪吃的地方把他咬的死死的,跟上面那張一樣不肯吃虧。
架子床震得嘎吱嘎吱響。宋昂卻無暇分心,他咬着嘴唇臉漲得通紅,滿眼全是情`欲。他揪着床單,隐晦的嘤嗯聲從齒間漏出來。宋明武大力挺送,問他,“還喜歡誰,嗯?寶貝還想喜歡誰?說出來。”
宋昂搖着頭,甩開滿眼的眼淚,被他強制掰開嘴巴,崩潰地哭,“沒有了……沒有了……”
宋明武吻掉他的眼淚,帶他一起進入高`潮。宋昂瀕死般痙攣顫抖,表情脆弱卻豔麗,淚痕清淺,眼睫濕透幾乎無法抖開。月光照耀,宋明武屏息親吻搖落在少年肩膀上的樹影,他想起曾經冬日裏螢火照亮的陰香樹和漫天而來的芒草,少年宛如蝴蝶輕輕落在他的身邊。
文清的考驗宋昂通過了。
一個月後宋昂的人事調動通知下來了,他的打印桌還沒坐熱就收拾箱子搬到主樓去了,在辦公室裏也應起了不少的話題。
宋昂又開始重現适應環境。文清帶人的手法和周建不同。這女人要不是生不逢時肯定是做指揮官的。她手底下的人不多,但個個都是能打能幹的,特長各異,功能有別,一顆子彈一個敵人,指哪兒打哪兒毫不含糊。他們上班時間彈性自由,但要24小時開機随叫随到,宋昂在她手裏被訓得跟條狗似的。有時候他半個月都閑在辦公室上網,有的時候出差連喝一個星期,每天早上在不同的地方醒來連自己什麽時候倒的都記不清楚。
有天晚上宋昂給宋明武打電話,在五星級酒店高級套房一邊吐一邊哭,哭完了就發酒瘋,“我不要喝了,我要回家,你來接我,我要回家,我不喝了......”
宋明武在電話那一頭心疼得不得了,“好了好了,明天就回家了,我去機場接你好不好?”
宋昂摔手機,“你來這裏接我!”
“是是是,我現在出門去機場飛過去接你。”
宋昂背靠着馬桶,屈腿抱着自己,很委屈,“今天那個賣餅幹的送了我們好多東西,手機六千多塊錢一部的,聽說能有指紋識別功能,你喜不喜歡,我帶回去給你。”
宋明武寧願他自己摔得開心,“不喜歡,我不用指紋識別。”
“那不給你了。我自己用。才不稀罕給你。”他這樣說着,卻一邊失望地吧嗒吧嗒掉眼淚,“我喝了那麽多才給你換一部手機,你為什麽不喜歡?”
宋明武想把他摟在懷裏,他想象得到他的男孩是怎麽哭的。他嘆息,低聲說,“我只喜歡你,寶貝,你不在家裏我拿個手機也不能把它當着是你啊。”
宋昂捂着嘴巴不停掉眼淚,哭得嗓子一抽一抽的,額前的頭發早就被汗浸濕了。他渾身發冷,可這一次沒有人淩晨半夜到酒店裏來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年終算業績的時候,文清特地點了宋昂的名字,說小宋雖然是今年才來的,但是表現很好。文清不經常表揚手下,宋昂心裏不免有些自滿。公司裏很多人都知道,文姐手下一個小畢業生花樣多很能幹,特地從行政崗位上調來的,很多重大接待都有他在。文清那個地方雖然苦,但是待遇好,且不說工資和各種隐性福利,現在公司裏中高層級別的管理幹部基本上都在她那兒呆過,是一條往上爬的必經之路,何況宋昂年輕冒尖,可謂前程無量。
年前宋昂忙到了年三十才能回家。他今年還在宋家過,和宋明武說好了,下了班回家吃飯。辦公室裏人走得都差不多了,空蕩蕩的,大部分人提前幾天買票回家了,宋昂畢竟資歷最小,不好請假,在辦公室裏呆坐了一天,電腦看得眼睛疼,走到公共吸煙區去抽根煙。
周建許久沒見到他,逮着少年大大方方在吸煙區抽煙,“還沒走呢?今年不回家?”
宋昂也有些意外,“周經理也沒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