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被桔梗喚醒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頭暈眼花，視線一片模糊。我想一定是剛才撞傷了頭。

我看見一個男護士站在我床邊。他戴着帽子和口罩，用公式化的語調對我說：“你該去手術室了。”

我強打起精神應對，盡管我已經非常疲勞。

“請摘下你的口罩。”我對他說。

“什麽？”他對于我的要求有點錯愕。

“請摘下你的口罩。”我語氣生硬地重複。如果他再不按照我說的做，我會立刻大喊呼救。

他說：“請你放松。”邊說着邊擡手摘下了口罩。我看見了他的臉。

很平淡的臉，我并不認識他。

我松了一口氣。

然後我在他的幫助下坐到輪椅上。我發現我的右腳腳趾很疼，鑽心刺骨，我想那裏一定是如願骨折了。

突然病房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我的丈夫龍柏闖了進來。他僅僅是臉頰上有幾道無傷大雅的輕傷。手腳利索，精神亢奮，看起來沒受什麽影響。

他疾跑幾步來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像是在确定我一切無恙。

最後他緊緊抱住我說：“你這個淘氣鬼！再也不許這樣吓我！聽到了嗎？再也不許這樣吓我！”

我略微錯愕。真有點不習慣這樣的龍柏。他一直很沉穩，從未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過。

我輕拍他寬厚的背脊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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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去了。我們都好好的呢不是嗎？”

他緩緩放開我，但眼神依舊不放心地黏在我身上。

我右腳大拇指骨折，需要立刻去手術室做固定處理。我堅持讓龍柏全程陪同。醫生也沒有堅持反對。

在把我折騰了一番以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桔梗早已把小茱萸抱回家休息。而醫生建議我住院療養。

我是不可能同意繼續留在這所醫院裏的。我堅持要回家。龍柏拗不過我，只好叫了輛出租車載我們回家。我們回到家時，桔梗已經哄着小茱萸睡着了。

桔梗作為智能保姆比人類強大很多。她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漂亮女傭一模一樣，穿深色白花邊的蓬蓬裙和白色長筒襪。然而她不需要吃飯睡覺，可以二十四小時為嬰兒服務。她能一手抱孩子一手洗衣服，擇菜。還能在發生危險情況的一瞬間給嬰兒提供最大可能的保護。如果不是她，我們的女兒今天不可能毫發無傷。

我們睡前去嬰兒房看了看小茱萸。她咬着安撫奶嘴睡得正香，臉上紅撲撲的還帶着心滿意足的表情。看樣子是完全沒有受到今天事故的影響。

“桔梗，謝謝你。”龍柏鄭重向桔梗道謝。

“先生，那是我應該做的。”桔梗說着，慢慢舉起她的手臂，我看見那裏表皮損毀，露出裏面香槟色金屬質感的內部材質。“有件麻煩事。我的右臂損壞率百分之三十。恐怕要返廠送修了。”

龍柏牽起她的右臂看了看，說：“不用那麽麻煩。我明天讓他們送一條新的過來。公司拿到的最新送檢樣品，增加了五百多個精細動作，可以用手指翻繩和穿針。你會喜歡的。”

“謝謝先生。”

那晚我實在太累了。盡管麻藥失效以後腳趾一陣陣發疼，可我還是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