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知道的

船頭上的人沉默了,一聲不吭,不言不語,此後闕玉再說什麽,她都不理,他自覺無趣,懶洋洋回到自己的小床上,拉過他半幹的尾巴擦拭。

洗澡好洗,往水裏一鑽便是,跟她說一聲,她把什麽都準備好,燒過的熱水,泡澡的藥,洗頭發的澡豆,要什麽給什麽。

他通常不一口氣吩咐完,一樣一樣來,用到就喊她,洗一個時辰能叫她三五次,回回出來都要問她煩不煩?

煩就放了他。

次次她都閉口緘默,沒個表态。闕玉已經懶得用這個借口,洗完澡自己坐在一邊擦幹自己,頭發是第二麻煩的地方,尾巴是第一。

以前尾巴可以随便伸縮,現在只要一洗澡就打濕,整整九條,折騰一個來時辰都不一定幹。

闕玉已經拭了大半個時辰,方才那是覺得累,休息休息的同時順便勸一勸她,現在歇息好了,勸也勸過,又開始幹活了。

費了好大的勁,又用了半個來時辰也才擦了兩條,加上頭先的三條,還差四條,真要命。

他實在懶得幹這種永無止境的活,剛要讓她幫着解決,那邊似乎也意識到,他一天大半的時間都用在擦尾巴上,過于辛苦,幹脆幫一幫他。

闕玉感覺自己整個人浮了起來,衣櫃打開,裏面幾條毛巾飛出,覆蓋在他四條濕噠噠的尾巴上擦拭。

一心多用,同時進行,速度和效率是他的幾倍,真不錯。

闕玉自個兒在空中翻了個身,成正面朝下的姿勢,抱了個枕頭在底下墊着,就這麽趴着享受她的照顧,還能更方便她。

剛洗過澡,尾巴也沒幹,他只穿了一套亵衣,褲子微微拉下,露出所有尾巴。

她那個保守的性子,可能是看不慣,闕玉感覺自己墜了下去,栽進柔軟的被子裏,随後有衣裳拉扯的觸覺傳來,亵褲往上拽,亵衣往下,将他裹的嚴嚴實實。

如此還不夠,一條小毯子飛來,繞着他的尾巴包了一圈,把他所有坦出的地方都覆蓋住。

闕玉揚了揚眉,将小毯子扒拉去一邊,她又蓋了過來,他再弄,她還蓋,如此反反複複好幾次,終究還是他敗了。

Advertisement

不過他倒是找到了好玩的,手舉起來,寬大的袖筒剛滑下來,露出修長白皙的手臂,不過片刻而已,那袖子又自個兒升了上來。

角落的抽屜打開,裏面的束袖鑽出,繞着他手腕纏了幾圈後牢牢系住。

另一只手腕是一樣的待遇。

闕玉頗覺有意思,扯了扯衣襟,下一刻便是一條毛巾遮上,将他整個肩頭連同胸口一起包住,一絲不露的地步。

他低頭望了望自己,胸口、腰間、袖口,所有能坦的都被束縛住,已經沒露的了。

其實褲子袖口也很大,闕玉剛擡了擡腿,兩只束腕已經飛了出來綁在他腳腕上,這下好了,真的一點都露不出來了。

闕玉掙紮了一下,空出一只手想解開腕脖上的綁繩,沒成功,她控制着。

闕玉放棄了,老老實實窩着,等尾巴擦好的功夫太無聊,沒事做趴着趴着又睡了過去,胸膛起伏慢慢均勻,呼吸也漸漸綿長,很快沉沉沒了意識。

玄朱察覺到,回頭看了一眼,狐貍軟軟地倒在雲朵一般的棉被裏,下巴處墊了個松軟的枕頭,睡得香甜。

她看過《狐貍的飼養》,狐貍和貓一樣,都喜歡舒服的窩,有條件的情況下,野狐貍會選擇葉片多的地方築窩,枯葉厚厚墊在身下,沒條件的只能挖個洞睡。

闕玉不是野生的,有那個資本,自然越軟越愛,所以選的被子材料是上好的,不僅數量稀少,還跟雲霧似的,人躺上去登時陷進去大半身子,像被完整包裹着,對于他來說,更有安全感。

闕玉便格外喜愛伏在上面,她有時候會擔心這個姿勢久了有沒有事?

想給他挪一挪,想起上回她動他衣櫃鋪被子,結果他幹脆不睡的事。

怕這次也一樣,幹脆作了罷,觀察了他一天,一趴幾個時辰都沒事,也放了心,不操心這個,改關心起他別的。

譬如老愛露出手腳和胸口勾引人。

玄朱先在床邊打了個結界,确定闕玉的耳朵沒有動才開始拉衣櫃,将他的衣裳一一取出。

自從他開始吃飯,果然就像《凡人嬌養秘籍》裏寫的一樣,愉悅感不是辟谷丹能給的,身體也健康許多。

以前被餓的渾渾噩噩,睡覺時再大聲都沒事,他不會醒,現下有一點動靜他的耳朵都會抖一下。

是聽着的意思,吵到他了。

從那開始她挪動船後的東西和物件都會給他罩個結界,叫他聽不着,打擾不到他。

衣櫃裏幹淨的,穿過的衣裳都被法力牽引,飄到船頭,她的手邊。

她一件一件整理,啓動潔淨陣法,将髒的洗幹淨,幹淨的取來針線,把寬大的袖口縫上。

特意用發帶量了量他的手腕,擔心縫的太小,尺寸不合适,過程中他的耳朵又是一動,有些感覺。

玄朱是最近才發現的,那對白色的、尖尖的、精致的耳朵會随着他說話的表情和神态改變。

威脅她的時候耳朵是豎起來的,挑眉有疑惑的時候,一只耳朵豎起,一只耳朵橫着,無聊沒意思的時候耳朵是下垂的。

因為這對耳朵,叫她更了解他。

玄朱将已經量好,做過記號的發帶招過來,比在她要縫的袖口上,覺得差不多了開始動工。

這段時日相處,她了解闕玉,不到一兩個時辰醒不了,時間完全夠用。

不僅袖口要縫,衣襟的口子也要,只縫了亵衣,一套裏頭有一件是露不了的,其它再怎麽折騰也一樣袒不成。

一心多用,自己在忙活,神念也沒閑着,另起了針,大概一個多時辰後,已經将所有的都縫好,除了他身上那套。

那套等他換下來再說。

玄朱指尖微動,将他全部衣裳送回衣櫃後便起身走到廚房旁,開始給他做飯。

前幾日用的煉丹爐,最近才買了幾口鍋,深的、淺的、平的皆有,但他貌似不喜,還是更偏愛煉丹爐煮出來的吃食,據說是因為煉過丹後有一股子靈藥的香味。

她雖不是丹修,但自從在秘境裏得了這鼎和煉丹的書籍,偶然人在偏僻的地方,買不着靈藥時,還是會自己煉制,一些恢複真元的,和療傷的。

突破瓶頸的她不需要,也不會用,缺錢的時候倒是可以練一些拿去賣。

天生劍骨,玉體蓮心,沒有多餘的雜念,心無旁骛,所以無論是煉器還是煉丹,她好像生來便有天賦。

時不時也會去人間歷練,幫一幫普通人醫治疑難雜症,煉些藥劑。

爐子用久了,不煮東西時一打開也是香氣撲鼻,第一次煮粥時的香便是這個。

玄朱縛上綁臂,将袖子捆起,露出兩條雪白的手臂,勒上圍裙,展開菜譜,淨了手之後開始和面擀面條。

可能是最近天天熬粥的原因,沒個新花樣,導致闕玉飯量越來越小,原來三小碗,後來兩大碗,再後來一碗,現在一碗都會剩一點,喝不下。

她思來想去,決定換一種食物,《凡人嬌養秘籍》裏寫過,面條是很多人類都會偏愛的美食。

闕玉是半妖,有一半人類的血統,他也會喜歡吧?

闕玉這一覺睡得很香,到了晚上才醒,倆眼一睜便聽到外頭的動靜,他伸出頭看了看,玄朱正站在船頭新開辟的廚房做飯。

最近皆是如此,每回醒來都能瞧見她忙碌的身影,但是做出的東西不敢茍同,次次都是老幾樣,就算換也只是粥裏頭的菜變成了玉米粒,紅豆等。

從鹹到甜的過程,除此之外沒別的,萬變不離粥。

他已經喝膩,想來今天也差不多,闕玉倚在床邊,來回觀望着她繁忙的側顏,忽而便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比他刻意制造的還要好。

他幾下從床上落了地,匆匆套了外衣至船艙裏出來,穿上鞋,對背着他的玄朱說,“你把船停下來,我去上個茅房。”

這兩天為了不讓她懷疑,就算她在做事,他也不會跑,所以玄朱沒有半點起疑,直接将船降落,他感受到微微的失重,每次突然往下和往上都會如此。

有一次他還險些摔去,後來玄朱便在船艙口弄了個柱子,他可以扶着,不至于倒了。

船和平時一樣,随便選的位置,這回也是在山林中。

運氣還算不錯,山林中好隐蔽行蹤,野獸也多。

闕玉眼瞧着船落地,甲板上伸出木質的樓梯,以前沒有,也是後來玄朱給他弄的。

本就是修仙者,朋友也都是修煉之人,可以随便飛來飛去,用不着這東西,可能也根本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暫時沒了法力的人住,沒考慮那麽多。

從前他上上下下都靠玄朱提着領子來回,天天如此,一天幾趟也不方便,加上以後還要這樣很久,幹脆弄了個木梯叫他自己下去。

上完茅房回來便是。

闕玉在一旁盯着,□□剛穩,他便要離開,玄朱提醒他,“外面風大,把鬥篷披上。”

闕玉看了看林中,烏黑麻漆一片,所有枝頭都朝一個方向歪,說明風大,極寒之地也确實冷,又是晚上,便沒拒絕,把她那件大氅帶上。

這件鬥篷是她的道器,她的境界沒到化神,但是有那個實力,該使用道器。

這樣的天賦和修為,絕對是太清宗傾盡全力培養的天才,不可能不給她無上至寶護着。

反正她身上道器挺多,背上的劍,腳下的船,還有披風全都是。

話說回來,這件披風自從他來了之後差不多算屬于他的,再也沒見過她披,都是他穿。

道器會根據主人的情況更改,也沒有體貼到會照顧半點法力也無的人,它只能擋大風大寒,小寒小風靠法器。

他裏頭的法衣是她特意選的灰色,外面是她的道器,兩者配合,叫他渾身上下暖暖的。

她好像還不放心,“把三昧真火也帶上吧,太黑了,你看不見。”

沒了法力之後眼睛的确不好使,晚上就是兩眼一抹黑,這個闕玉也沒有拒絕,腰間別了一個,手裏拿了一個,準備的差不多了才下樓梯。

樓梯是她花了功夫弄的,因為他現在比較脆弱,栽一下不得了,所以兩邊還有扶手,中間的階梯是全實的,封的很密,一截也很寬,不存在踩空和滑倒。

其實她有時候還是很體貼的,尤其是差點把他餓死之後,幾乎無微不至,時刻觀察着他。

那天晚上他半夢半醒之間,忽而聽到她說。

‘以後不會了。’

一開始他沒有反應過來,後來琢磨着,可能是回答他白天的話,白天他說她根本不适合幹這種事,要不是他命大,差點被她餓死。

後來一天三頓飯,頓頓醒來有吃的,把他當小豬崽子養,屋裏整的越來越适合他,船上也因為他幾經調整。

她是個不錯的小夥伴,如果倆人不是一個被擒,一個護送的關系,也許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

她意外的可靠,至少絕對不會背叛他,也不會在背後說他壞話,一旦認可了他,便會全心全意待他。

他缺這樣的朋友。

雖然如此,他一下了船還是撒歡子狂奔,朋友什麽的以後再說,現下自由才是第一。

他只有一刻鐘的時間逃跑,這一刻鐘玄朱不會盯着他。

要盡快找到厲害的野獸,讓它攻擊他,前兩天便計算着,差不多該到赤魉獸的領地了。

赤魉獸智商很低,群居生活,一旦聞到生人的氣息,便會如吸血的殺人滕一樣蜂擁而至。

彼時大群大群的一起上,不間斷地襲擊他,五方圓鎖不停動蕩,他逃跑的可能更大。

闕玉行了一會兒,一只野獸也沒瞧見,赤魉獸亦沒有找着影子。

他思忖片刻,将披風脫下,展開手臂,讓自己的氣息被風帶去遙遠的地方,不多時便覺得黑暗裏有什麽潛伏着。

來了,他看到了很多只血紅的眼睛,聞到陣陣的腥風。

那股子味道,果然是赤魉獸。

闕玉揚了揚白淨的下巴,他一動,那些赤魉獸以為他要做什麽,立刻至四面八方湧出,如魚兒嗅到了餌,野獸聞到了血腥味,猛地攻來。

噗嗤!

它們的頭顱和身子被劍氣切割,如肉塊一般四分五裂,嘩啦啦栽在地上。

高大魁梧的身子一倒,當即露出後面的景象,一個人站在不遠處,一身的白衣,那個熟悉的身影和擦劍的姿勢,不是玄朱又是誰?

闕玉肚中早就想好了說辭,剛要張口,便見玄朱擺了擺手,語氣平靜道:“不用解釋,我知道是它們追你,不是你自己要跑的。”

闕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