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慢經年
傅季瑛前腳剛剛離開,傅季珩便一臉期待的關起房門坐回裴蓁身邊,他傻笑着向裴蓁伸出兩只手,那眼神就如同等待喂食的小狗一般。
“你這是什麽意思?”裴蓁被他看的有些發毛。
“小蓁,你給我塗點藥吧,看你的藥那麽神。”傅季珩傻笑着搖搖雙手,“你看,剛才的小鳥摔得一動不動,現在卻可以站起來了,那我……”
“我這可是救了麻雀的藥,是獸藥,你敢用嗎?”裴蓁打斷了他的話,笑着揚揚手中藥瓶,一臉期待的等着傅季珩的回答。
他此番住在王府,倒是與傅季珩實打實的共同生活了幾日,沒了那迷(情)藥,傅季珩也不像之前那樣迷戀于他的身體。裴蓁也漸漸發現,傅季珩父親太嚴厲,母親太放縱,再加上身份特殊,其實不過是個沒什麽朋友的孩子。雖然他依舊不知道傅季珩為何如此惦記着自己,二人之間的關系也悄然改變了許多,裴蓁有時逗他,就仿佛在與雲麒說話,他們不過都是半大的孩子罷了。
“我怎麽不敢用!”
就在裴蓁心中亂想時,傅季珩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壞笑道:“我可是你的金主,你怎麽可能舍得我死。”
“真是長大了,不知道又從哪裏學來這些詞兒……”裴蓁裝模作樣的搖搖頭,将藥瓶中的藥粉倒在水杯中和水調開。他一把拿過傅季珩的手,輕輕将那藥糊塗在他的手心。
“嘶……”
“別動……好了!”裴蓁擦擦手,“你就這樣擡着手晾着,一個時辰就好了。”
“真厲害!”傅季珩大驚小怪的端着雙手,又神秘兮兮的問道,“小蓁,你說我長大了,就像你有多老一樣,我現在也好奇了,你到底多大呢?”
“我長得不老就行了,你管我多大。”裴蓁笑着白了他一眼,“再小也比你大。”
“小……”傅季珩停頓了片刻,又問道,“那我再叫你小蓁,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
“你愛叫什麽就叫什麽吧!”裴蓁心不在焉的收起藥瓶。
“那,我難道叫你哥嗎……”
“瞎說!”傅季珩的話還沒說完,裴蓁已經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哥哥是世子,我哪裏會有你這樣厲害的弟弟,你可別給我招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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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傅季珩顯然不太清楚為什麽比他大的男人不可以叫做哥哥,便攤着雙手搖搖頭,就在這短暫的沉默之時,“咕嚕”一聲從空氣中傳來。
“餓了嗎?”裴蓁問道,“你餓了就去吃飯吧,現在也快到中午了,你不怕王爺責怪嗎?”
“他已經責怪過我了……”傅季珩無奈的嘟着嘴,“眼睛瞅了瞅剛才傅季瑛留下的點心,嗫嚅道:“你喂我吃點糕吧……”
“好。”裴蓁答應的出奇爽快,他伸手掰開一塊糕,一半放進傅季珩嘴裏,一半放進自己嘴裏,邊吃邊道,“二公子,我現在好的差不多了,我也準備回去了。”
“為什麽!”傅季珩聽到這話,嘴裏的糕點已經掉了一半,“我對你不好嗎?”
“你對我當然好……”裴蓁笑着又喂了他一塊,然而傅季珩卻沒有再吃,裴蓁只好放下糕餅,解釋道,“我也有自己的家,老在你這裏住着也不太好,萬一被王爺知道了,我們兩個都活不成……”
“不會被知道的……”
“二公子。”裴蓁見他有所動搖,更加誠懇的看着他,“算……我求你好不好……”
“好吧。”傅季珩有些沮喪的點點頭,“你是不是覺得,雲麒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了,你也不想再見到我了……”
“我絕對沒這麽想。”裴蓁連忙急着解釋,“你忘了,你是我的金主呀,我只不過是回家看看,你什麽時候想見我,我也可以再出來啊。”
我跟他有什麽好解釋的……話一出口,裴蓁的心裏也是萬分奇怪。
“那好吧……” 傅季珩還是有些沮喪,卻也只能點點頭,“小蓁,那今日的錢我付過了,你該陪我玩。”
“你要玩什麽?”裴蓁有些警覺的擡起頭。
“現在天冷了,等我手上的藥幹了,我們去吃個鍋子吧!”傅季珩的眼睛中精光閃爍,“我知道有一家銅火鍋,特別好吃!”
京城鴻順酒館,冬天專營羊肉鍋,那羊肉乃是取自酒館自己放養的羊羔,不肥不柴,不膻不膩,每天限量供應,童叟無欺。
從銅火鍋高高冒起的白煙之中,傅季珩伸出筷子從咕咕冒泡的濃湯裏夾起一塊兒煮好的羊肉,小心翼翼的将羊肉放入自己的碗裏。那青瓷碗中的蘸料更是十分豐富好看,濃稠的麻将,亮閃閃的香油,粉紅的腐乳,鮮紅的辣椒,頂上還放着一撮翠綠色的嫩蔥末。
傅季珩的筷子粗暴的破壞了小碗中各種顏色的和諧圖畫,攪拌間,雪白的肉片上已經滿滿的裹上了一層蘸料,傅季珩張開嘴巴,一口将羊肉塞進嘴裏,卻被燙的直倒吸氣。
“你慢點!”裴蓁嫌棄的遞過一杯茶水,“急什麽?”
“好……次……”傅季珩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句,“你怎麽不吃?”
“我在聽你講故事啊,誰知道你卻先吃了起來。”裴蓁冷笑着往嘴裏遞了一粒花生米,“你說,你後來為什麽不肯在國子監念書了?”
“是這樣,那年冬天我們那裏來了一個先生!”傅季珩又夾起一塊豆腐,“不知道是哪裏人,聽說才學好得不得了,就是官話說的不好,有天他帶着我們念書,結果就我一個人跟着他的調子念。”
“先生罰你了?”裴蓁好奇道,他似乎很願意聽這些讀書上學的事情。
“然後我們第二次念書的時候……”傅季珩賣了一個關子,卻又憋不住笑着說道,“他們齊刷刷的都沒出聲,你猜怎麽着,結果就我一個人念了出來,把那先生氣的不得了!”
“這不是他們欺負你嗎……”裴蓁冷眼看着講起這種事卻一臉興奮的傅季珩。
“玩笑罷了,這算什麽?”傅季珩吞下那塊豆腐,“我倒沒什麽,就是我娘生氣的不得了,立刻不同意我再去國子監讀書,專門給我找了幾個先生來,那幾個先生表面兇得很,其實不敢打我也不敢罵我!”
他們哪裏敢對你動手……
裴蓁扁扁嘴,從鍋裏夾了一塊粉條出來。
“呦,這不是……”
就在二人說笑之時,一個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從一旁走來,他伸手拍拍傅季珩的肩膀,笑道:“這不是二公子嗎?”
這人身穿一襲錦緞長衣,明明天冷的要死,卻故意在手裏攥了一把折扇。
“李源!我剛才才想到國子監,你這老同學就出現了!”傅季珩熱情的讓那人坐下,又問道,“李公子,你也是來吃羊肉的嗎!”
“我約了幾個朋友。”李源的語氣卻是不太熱情,然而當他擡頭看到一旁坐着的裴蓁時,卻又露出了一抹暧昧的微笑,陰陽怪氣道,“早就聽說二公子風流倜傥,只是寧王爺一向管得嚴,我也沒想到你今日居然還帶着……”
“咣當”一聲,裴蓁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他慌忙低頭去撿。
其實他不光想要低頭,更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怎麽還跟原來一樣,滿腦袋胡思亂想,我可還記得你在上課的時候看春宮圖……”傅季珩搶着回答,“這是我的朋友而已啦,怎麽,這京城的酒館兒就許你約人出來吃飯嗎?”
以“傻”著稱的二公子的這一番話,竟然說的李源漲紅了臉,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那我就不打擾了!”李源有些憤憤的站起來。
這時,門前厚厚的簾子被人拉開,幾人有說有笑,魚貫而入,這些人穿着文雅,皆是青年公子裝扮,李源看到是他的同伴前來,立刻跑到門口,熱情的揮了揮手。
突然間,裴蓁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向酒館的後廚走去,似乎在躲着什麽。
“哎……”
傅季珩疑惑的叫了一聲,後半句話卻被他自己迅速的吞了回去,原來,在那些魚貫而入的公子哥裏最後進來的,正是先前去往雲侍郎家的雲麒。
他與那些公子一樣,舉止文雅,談吐不俗,洗舊的布衣換做錦緞,束發的木棍換成玉簪,雲麒的轉變渾然天成,仿佛他合該是這樣溫文貴氣的官家公子。
為什麽要躲呢?又沒人看得出你是什麽人?
裴蓁有些無奈的問自己那顆下賤的內心,難道這不是自己希望中的雲麒嗎?
“你們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
廚房裏,膀大腰圓的廚子無奈的看着蹲在一捆捆蔥之間的裴蓁和站在羊肉旁望風的傅季珩。
現在的客人真是奇怪啊,不僅喜歡吃飯,還喜歡看人做飯。
“等外面那些人走!”傅季珩含糊的回答了一句,伸手遞給廚子一張銀票,“拜托了。”
“躲着倒是也可以……”那廚子呆呆的看了看銀票上不小的數字,“不過那些人點了不少酒,似乎還要很久才能走。”
“小蓁。”傅季珩似乎聽取了廚子的勸告,扭頭向裴蓁走去,“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吧,我們偷偷的從角落出去,他們不會看見我們的,再說了,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雲麒嗎……”
傅季珩的話停在嘴邊,便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進而,他發現自己沒有看錯,蹲在地上的裴蓁,那個欺軟怕硬又好面子的男娼眼裏,竟然湧出了幾點淚光……
冷漠,貪婪,溫柔,膽小,畏縮,他見過裴蓁的很多面孔,然而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裴蓁。
“我一定會讓你再見到雲麒!”傅季珩伸手拍了拍裴蓁的肩膀,“你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