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尋仙引
吃青菜豆腐,被嘲諷,躺着發呆,裴蓁依舊百無聊賴的進行着每天的日常。他的腳傷明顯好了很多,腳踝上的腫塊漸漸下去,淤青也發散出來,雖然看着有點難看,但走路卻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
青蘿草草的打掃一番之後,就罵罵咧咧的離開了,裴蓁舒服的獨自躺在床上,掀起衣服,直接讓窗戶中隐隐透出的陽光曬着自己的肚皮。
陽春三月,屋裏燒着香碳,屋外太陽高升,很是暖和舒服。
想着傅季珩還有許久才會回來,他又實在是無聊至極,于是為自己穿戴好鞋襪,套上衣服,決定出去走走,順便回自己那間小屋子轉轉。
許久沒有來到陽春坊,裴蓁倒是也對這裏的花樓脂香有了幾分懷念,他上街邊的文房四寶鋪子裏花錢寫了一副對聯,又寫了一張正方形的福字,才慢慢悠悠的走回到自己家。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破敗小屋的大門兩側卻已經貼着兩幅嶄新的對聯,他雖看不懂那上面是什麽字,卻也覺得比傅季珩的字要好看許多,也流暢許多,倒是為這間許久無人居住的小屋增添了幾分喜氣。
門沒有上鎖。
“綠衣?”裴蓁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自家的房門,見裏面無人應答,于是更加好奇的推開了門。
“你看我長得像綠衣嗎?”
小屋之中,一個蓮青色的少年緩緩回頭,眉目間蘊滿微笑,“爹,你怎麽回來了?”
那不是別人,正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雲大人。
“我才要問你怎麽回來了?”裴蓁緊張的一把關住房門,“你不怕被人看到嗎?”
“看到就看到,又能怎麽樣?”雲麒十分淡定的喝了一口水,“先不說陽春坊大白天沒人來,來陽春坊的人多半是尋歡作樂,就算看到我,顧着他自己也不會多說什麽。”
“還是小心點好……”裴蓁看着雲麒心裏十分高興,卻也還是開口勸他,“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是不要被人瞧見比較好……”
“你現在是不是不住在這裏了?”雲麒伸出手去在桌上抹了一把,微笑着給裴蓁看了看自己指尖的一層薄灰,“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為什麽還要住到寧王府裏面去?”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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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蓁的面孔上更加窘迫,他從沒想到雲麒會這樣發問。離去小半年,雲麒的個子比以前高了不少,甚至已經超出了他半頭。面對已經長大成人并且溫和俊秀的孩子,裴蓁更覺得自己肮髒卑微,一時間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爹,你沒有對不起我……”雲麒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将裴蓁按在椅子上坐好,“現在我已經是大理寺少卿,能夠随意的翻看卷宗,秦家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你若是因為惦記着秦家的事情而住在寧王府中,那完全沒有必要。”裴蓁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雲麒已經搶過了話鋒,“你為我犧牲的已經夠多了,可是就算你搭上自己的名聲,身體……”
“你要自己小心。”雲麒的話沒有說完,裴蓁已經堵上了他的嘴,這一次,裴蓁的神情卻十分認真,“不管上天再怎樣不公,我已經是這樣不堪的人,可是你不一樣。”
“我現在是雲侍郎的兒子,查案子也是我分內的事情,應該小心的人不是你自己嗎?”雲麒的語氣突然有些激動,“爹,還是你現在只惦記着要我飛黃騰達,已經忘了我們如何被流放到東北苦寒之地,如何受盡苦楚,還是你已經忘了他們是如何趕盡殺絕,忘了我娘是怎麽死……”
“我沒有忘。”裴蓁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只是比起來這些,我更希望你能夠平安一生……”
“罷了罷了。”雲麒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問道:“我來這裏找我娘的遺物,怎麽什麽都找不到了。”
“什麽遺物?”裴蓁有些警覺的擡起頭,“你不是将金鎖交給我了嗎?”
“我知道交給你了。”雲麒走到一個破舊的衣櫃前拉開櫃門,“我記得娘不是還留着我小時候那黃色的襁褓嗎?”
“那個……”裴蓁将頭深深低下去,“咱們一路上都像逃難一樣,我早就不知道丢在哪裏了……”
這次二人都期待已久的見面終究還是不歡而散,雲麒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裴蓁也沒有真正的放下心來,雲麒向北走,最終平靜無事的回到了翊善坊,而裴蓁為了不與他同路,向南而行,在京城中整整繞了半個鐘頭。
直到夕陽西下,裴蓁才回到了寧王府,傅季珩此時已經用過了晚餐,在院子裏着急的轉個不停,直到看到裴蓁的身影再次出現,他才安安穩穩的放下心來。
“你擔心我走丢?”裴蓁有些好笑的看着傅季珩,“我又不是第一天來到這裏,怎麽還會走丢?”
“沒事沒事,我就随便說說。”傅季珩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你放心,我不會不告而別的。”裴蓁伸手接過侍女手中的熱水,恭敬的跪在地上,“二公子,今天我來伺候你。”
盡管熱水已經緩緩漫過傅季珩的腳背,他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裴蓁正像個小媳婦一樣乖覺的跪在他面前,用被熱水浸濕的白色素綢為他輕輕擦腳。
“你今天怎麽了……”傅季珩彎下腰,有些不可置信的将裴蓁垂下的碎發攬在耳後,“我怎麽覺得怪怪的,用一個成語說,就是,受寵若驚!”
“恭喜你學會用成語了,怎麽,我本來就是入府伺候二公子的,有什麽不妥嗎?”
裴蓁揚起臉,微笑着看着傅季珩。
“沒什麽……”傅季珩讪讪微笑,“我只是有點不太習慣……”
“好了!”裴蓁也不理會傅季珩奇怪的表情,伸手為他擦幹雙腳,“睡覺吧。”
“那你呢?”傅季珩有點不太放心的問了一句。
“我去收拾了就回來。”
“你……不會不告而別的吧……”
“不會。”
裴蓁收拾起地上的水盆和毛巾,又為自己洗淨了身體才緩緩回到房間,他的動作很輕很慢,本以為回來時傅季珩已經睡着了,可是他沒有想到,傅季珩依舊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睜着眼睛。
傅季珩的房間裏還有一張美人榻,那本來是安排給裴蓁的住處,但是裴蓁卻一直與傅季珩同塌而眠。
“我今天睡這裏吧。”裴蓁指了指一旁的美人榻,“你這幾天都上課,一個人睡也舒服點。”
“不行……”
“聽話。”
“不行!”今日的傅季珩似乎沒有像往日一樣百依百順,而是赤足下地,上前一把抓住裴蓁的手腕。
“你快回去,腳都白洗了!”裴蓁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将他推上了床,“答應你了還不行嗎?”
“那好吧……”
裴蓁佯怒着瞪了他一眼,伸手從自己的藥箱中取出一味香料,輕輕的灑在那燒着香碳的火盆裏,房間裏頓時香氣四溢,傅季珩平日裏不愛熏香,也沒見過裴蓁熏香,所以被嗆得直皺眉咳嗽,又揉了揉眼睛。
“習慣了就好了,這香安神明目。”裴蓁瞪了他一眼,探過身去吹熄了燭火,蹑手蹑腳的爬上了傅季珩的床。
黑暗之中,裴蓁張開嘴巴,輕輕吞了一顆拇指大小的白色藥丸。
子夜深深,空氣中寂靜無比,只剩下傅季珩的鼾聲與裴蓁緊張的吸氣聲,他顫抖着将傅季珩緊緊環繞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拿開,又輕輕拍了拍他熟睡的臉。
這一味香叫做“尋仙引”,主要用來治療失眠,無論多麽心煩意亂的人聞久了這種香味,都會不自覺的沉沉睡去,安安心心做個好夢。
而裴蓁吃下的藥叫做“蘆洲白”,主要作用是提神醒腦。
雖然空氣中還殘留着“尋仙引”淡淡的藥香,裴蓁依舊是蹑手蹑腳的走下了床,盡可能的把動作放到最輕。他輕輕的走到那個讓他充滿疑惑的書架附近,确認周圍無人後,顫抖着着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傅季瑛先前放進書架的那本書。
然而在那本書後,只是一如往常的一道雪白牆壁,并沒有什麽特別。
看到牆壁之時,裴蓁的心反而變得平靜起來,他點上一盞燈坐在了床邊的小桌前,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借着燭火的微光,裴蓁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上沾了好些灰塵。
他扭頭看看那本書,這本書似乎放了許久,書的封面上都落滿了一層淺淺的灰,只有自己抓過的地方擦出了兩個指痕。
等等……
裴蓁不認識字,拿出書本只是憑借着自己之前的記憶,如果這本書之前被傅季瑛拿過,那斷不可能留下這樣的指痕,很明顯,這本書是一直放在那裏的。
想到這裏,裴蓁立刻站了起來,慢慢扶着桌子走到了書架前,将書架上與這本書位置相近的書籍都取了下來,随着書一本本被取下,一副畫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副畫上的內容十分奇怪,畫面上是一團熊熊燃起的火焰,在火焰的正中間,放着一口已經快要被燒黑的大甕,而在甕中有一個小鬼模樣的人,正在張牙舞爪的向外攀爬,只是甕的邊緣已經被燒成了赤紅色,無論那小鬼如何用力,也爬不出這口甕來。
這幅畫看的裴蓁實在難受,更難受的是,他知道沒有人會把一幅畫挂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于是他扭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傅季珩,伸手輕輕将這幅畫摘了下來。
果然,在這幅畫之下的牆中藏着一個小小的暗格,裴蓁伸出手去,輕輕在暗格上推了一下,突然,一陣響動從他的身後傳來,裴蓁驚慌的轉過頭去,只見南面的書櫃随着那暗格的推動微微的轉動了一周,一道狹窄的小門出現在了裴蓁的面前。
就在此時,床上的傅季珩突然翻了個身,伸出手揉了揉眼睛,順便習慣性向旁邊摸索,裴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迅速吹熄了桌上的蠟燭。
作者有話要說: 食用開心<( ̄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