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七

第二天一早,兩人無疑都晚起誤時了。慌慌張張整理完衣衫之後趕回去,衆人已經在客棧門口等了許久。之後不再多言耽擱,衆人便踏上行程。

路途較遠,天色已暗,此處沒有民居,只見不遠山下有座佛寺可以暫居一夜。

衆人在寺中用過飯後便四下散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四處逛逛。

黃昏,寺內誦經聲遠遠傳來。佛堂正殿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着暖黃的色澤。殿前有幾個小和尚拿着掃帚打掃庭院。

歐陽少恭走到殿前,便有個小和尚迎上來向他微微見禮,問道,“施主是要進香?現在不是時辰啊。”

“佛祖開方便之門還需看時辰?”歐陽少恭反問道。

小和尚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殿內佛前有一老和尚靜坐,揮手示意他退下,掌內佛珠随手的動作輕輕晃動。

歐陽少恭踏進佛殿,擡頭見釋迦寶相斂下眉眼悲憫衆生。

看在他眼裏,有多諷刺。

他低頭,瞥一眼老和尚手裏佛珠顆顆随拇指落下,聽到聲聲佛頌,問,“大師,你可心安?”

老和尚微微一笑,“無窮般若心自在。”

“即使六親情絕,終身孤寂?”

“施主,勘破便是放下,放下即是自在。”

“那要如何放下?”

“放下難,難放下,本無放下,可放下。”

歐陽少恭被他繞的有些生氣,道,“既然大師于此心安,那我在這佛前求一世心安,你說,靈是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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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手微微一頓,又慢慢撚起佛珠,道,“我與施主講個故事吧。曾有我佛弟子落于水,他認為佛祖必然施救。于是,看到路邊有人也不呼喊;被沖到河心時,發現浮木,也不伸手。最終,他死了。”

“哈,”歐陽少恭笑,“大師是說,佛祖也不靈?”

老和尚搖頭,接着道,“佛祖對那溺死弟子之魂言,我給你兩次機會,為何你不抓住?”

聞言,歐陽少恭心頭一震,轉身再去看那受人香火的佛像。

老和尚起身,道,“施主內心,必自有答案。”

說罷,口誦梵吶,離了佛殿,卻又在踏出大殿門口之後,回頭望向佛前跪坐的杏色身影。許久,微微嘆了口氣。

問菩薩為何倒坐?

嘆衆生不願回頭。

陵越尋過去的時候,就只見到歐陽少恭跪坐在正殿佛前的一個蒲團之上,擡眼看着殿中那慈悲含笑的佛像,便問道:

“少恭什麽時候開始信佛了?之前沒聽你說過。”

“方才聽這寺裏方丈講了些佛法”歐陽少恭聽到他聲音,回頭道。

“世間各門各派都是有其立足之因的,少恭自道法中不得的,”陵越道,“說不定可從佛法中得。”

“也許,但我之疑惑已深,不解亦無什麽不妥,”歐陽少恭擡頭看着某處,道,“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嗯?”陵越疑惑,“你在看什麽?”

“我在和他打賭。”歐陽少恭道,不帶畏懼直直的看着眼前莊嚴佛像。

陵越似乎是被這向小孩子一樣的行為感染到,微微一笑,“賭什麽?”心裏卻湧起些忐忑的感覺。

“你喜歡我。”

陵越握着劍的力道大了幾分,本打算邁向前的步子微微一滞。佛殿裏剎那安靜下來,靜的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歐陽少恭見他沒有應聲,又道,

“陵越,你喜歡我。”

字字清晰,聽來帶着分胸有成竹。不叫師兄,直喚陵越。

他沒有回頭去看陵越,他不需要回頭。花滿樓內嘴角輕柔的觸感似乎還留着,他明确的知道答案,所以,帶着幾分惡劣的說出來,想看身後那人面紅耳赤,落荒而逃。

陵越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大殿裏那樣安靜,他聽得到佛前貢香燃燒後的灰燼掉落的聲音。那個瞬間,他覺得被他一直壓在心底某種情感沖破了自己設下的那份阻礙,流竄到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無法忽視,也無法躲避。

歐陽少恭聽到身後陵越微微的嘆息聲,他在心裏惡劣的笑出來,期待着聽到落荒而逃的腳步聲。

但是沒有。

陵越走過去,跪在歐陽少恭旁的蒲團上,舉起右手,豎起三指,微阖雙眼似在默念些什麽。

歐陽少恭疑惑,問,“你在做什麽?”

陵越睜開雙眼,帶了幾分笑意,道,“在對他立誓。”

溫和沉穩的聲音,像是在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歐陽少恭被吓到似的突地站起來,他确實在那個瞬間被吓到。

他沒想到陵越就這樣坦然的認了,但他不行。他可以那感情來打賭,他不知道成了誓言該如何。

微眯了眯眼,歐陽少恭也笑,道,“你不能。”

“為什麽不能,”陵越反問,收了笑意嚴肅起來,默念着自己的誓言,而後站起來,看着歐陽少恭的眼睛,張嘴要說什麽卻被打斷。

“閉嘴,”歐陽少恭有些生氣,“莫再說了。”

“你先說的,”陵越道。

歐陽少恭瞪他一眼,兩人間的距離靠的太近,近的他能聽到陵越的心跳聲。

陵越看着他,忽然笑了,道,“我喜歡你,少恭。”

說罷往前一步,歐陽少恭退後一步;他再往前一步,歐陽少恭退後半步;再往前,沒有退。

陵越伸右手去抓歐陽少恭的手腕,輕輕往前一帶,然後不帶一絲猶豫的吻上了他。

結結實實的吻,嘴唇挨着嘴唇,卻未帶上欲望。

歐陽少恭并沒有推開他,這個事實讓陵越劇烈的心跳漸漸平息下去,他開口,在歐陽少恭的唇上道,“少恭,你喜歡我。”

歐陽少恭沒反駁,伸出自由的右手抓住陵越,兩人貼近了幾分。

唇角泛起微微笑意,歐陽少恭微微張口,道,“師兄還記得我們在哪兒麽?”

陵越一愣。

“這是佛殿,我們的身旁除了這莊嚴佛像,”歐陽少恭接着道,“沒有其他人看着。”

陵越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道,“我知道。”

歐陽少恭微微挑眉看向他,道,“那師兄你想好了?”

陵越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包含的東西太多,他甚至不能回答。

“可我還沒想好,”歐陽少恭在他回答前開口,轉身走出佛殿。

當真可笑。陵越,任你多真心,我不信!

陵越沒有追出來。

夕陽最後一縷光暖黃,有微風拂發。

佛坐西天極樂,觀三千世界如塵,斂睫微笑。

道,癡人,愚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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