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六

江都城依長江而建,看的到長江潺潺流水,溫暖空氣中還能感受到淡淡花香。

這幾日行程內陵越與歐陽少恭也未說上幾句話,他不禁懷疑歐陽少恭是否還在在意前幾日之事。

前往江都是歐陽少恭提議的,是為了尋找一位叫瑾娘的女子,是他的舊友。說是擅長占蔔之術,可以算得玉衡碎片的方位。

到花滿樓蔔完玉衡方位之後,還為百裏屠蘇占了命數以及風晴雪哥哥的下落。

衆人皆離開花滿樓,逛起了與琴川風物截然不同的江都城。只有歐陽少恭留下說是要與瑾娘共敘舊誼。

到了晚間方蘭生回轉客棧之時,發現歐陽少恭還未回來,心中挂念就又尋了去花滿樓。待再回來時,其他諸人也已經回了客棧。見他人都已經回來了,便道少恭今日不回客棧,明日一早回來大家一同出發。

陵越聞言本想出口詢問,但見衆人皆在又不好開口,想等衆人各自回房間後再詢問。不想,晚飯後衆人各自都打算回房時,方蘭生竟直接過來找自己。

“有事麽?”陵越疑惑道。

方蘭生擺了個神棍一樣的表情,“難道不該是陵越師兄有事問我?”

陵越笑笑,道“我是有事想問,少恭不回客棧難不成是在花滿樓遇上了什麽事?”

“沒有啦”方蘭生立馬回道,“就是,少恭說要是其他人問就說他明日一早便回,如果是陵越師兄問的話……”

“嗯?”陵越道,“什麽?”

“要我和你說,花滿樓,嗯”方蘭生思索一番,似是很難開口的樣子,“挺……樂的。”說完也不等陵越反應便徑直跑了。

陵越愣了一下,把最後三個字重新想了一遍,也不知是怎麽了,拿起劍直接沖了出去。

太陽落下去,卻還不入夜。微微起了風,已快到宵禁時刻,路邊攤販正在收拾東西。

陵越走到花滿樓門口時才自責起自己的魯莽來。想了想,還是握緊了手中的劍,進了樓內。問了歐陽少恭的位置後,噔噔噔的跑上二樓,在推門時還不忘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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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少恭!!”

吼完之後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房內沒有該有的靡靡之音,曼妙舞姿,只有帶着幾分清凜的古琴音,一旁琴師見他推門進來也只擡頭看了眼複又低下頭去。

“師兄過來了?”歐陽少恭坐在張案幾旁,拿着只小小的白瓷盞在倒酒。見他氣勢洶洶的沖進來也不多問,只微微一笑“過來坐吧。”

陵越突然覺得有些尴尬,但還是關了門走過去坐下,抿了抿唇問道,“你在此做什麽?”

“聽曲子,”歐陽少恭道,看着他微微挑眉,伸手遞過一白瓷盞,“修道之人喝酒麽?”

陵越倒是沒拒絕,直接接過卻沒喝,“你自己不就善琴麽,還用在此聽別人彈奏?”

“別人彈和自己彈來終究不一樣,”歐陽少恭笑道,“快入夜,天氣轉涼,喝點酒也不錯,可以暖身子。”

陵越聞言點點頭,端起他遞給自己的瓷盞,心裏卻想我不要取暖,我只是想壯壯膽。

然後歐陽少恭沒再說什麽,一時之間只能聽到琴師手下清澈凜然的曲意。

“你在生氣,”陵越想了想,開口道,“若是我的錯,我賠罪。”

“嗯,我生氣了,”歐陽少恭幹脆的答道,“那陵越師兄你是不知賠罪的态度麽?”

“嗯?什麽?”陵越問道。

歐陽少恭一幅孺子不可教的樣子搖搖頭,指着一旁空曠之地“師兄去跳個舞,跳得好了我自然就不在意了。”

陵越不料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一臉為難道,“我不會跳舞……”

歐陽少恭不睬他也無表情,只又為他添滿了瓷盞。案幾旁放着個精致的香爐,袅袅煙雲散了出來。

就這樣等了一會,陵越沒法,只好站起來。歐陽少恭當他真要去跳舞,卻不料陵越走向房間另一側的琴師,低頭與他說了些什麽,琴師讓了位置給他。

陵越看着歐陽少恭略帶疑惑的眼神,道,“少恭要我賠罪,可我是真的不會跳舞,只會一點樂器,彈得遠不及少恭也記不得多少曲譜。少恭不要嫌棄便是。”

說罷低首全神貫注在手下琴弦上,技法帶些生疏,但一指一音。

铮,铮——一音一調清清楚楚,卻難成曲。

歐陽少恭見他一心專注彈奏。想,為什麽呢?他要賠罪便賠罪,連緣由都不曾問過自己。心底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雖然只一瞬間,但足夠他捕捉到存在。

他想,要不,留一個陵越。

陵越一心全放在琴上,想若早知有今日,他舊時願意死死記住一本琴譜。

琴師不知什麽時候退出了房間,只剩了他們兩人,陵越未曾注意到。直到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素色晃動。擡頭看去,發現竟是歐陽少恭不知何時起身随着他零零散散的琴音踩着舞步,白色袍袖随着他簡單動作搖晃飄飛,卻不覺風流之姿,只見灑脫風骨。

陵越微微一愣,琴音戛然而止。

歐陽少恭也站定在他面前,低下身來,将那盞溫潤白瓷放在琴邊,道,“莫再彈了,我沒有生氣,也不需你賠罪,陪我喝酒可好?”

陵越拿起瓷盞,将其中酒液一飲而盡,笑道,“好。”

兩人坐定,一杯一杯,酒至酣時,絲絲酒香纏繞着房中熏香,竟得了股別致的清甜味。

歐陽少恭制止了陵越再添酒的動作,微微笑道,“師兄別再喝了,你已醉了。”

陵越放下杯子,難得笑的開懷,眼神依舊明亮清澈,“好,那不喝了”卻一把抓住歐陽少恭方才攔着他的手,“那你也不要喝。”

“好,”歐陽少恭道,也棄了手裏的瓷盞。

陵越抓着他,跟他靠近幾分,搖搖晃晃的半個人都倚在他身上,突然問,“少恭,你有夢嗎?”

歐陽少恭一時不解,“什麽?”

“夢,”陵越重複道,“我一直都向往着的夢,有師尊,有屠蘇,有天墉城,”陵越頓了頓,擡頭看向歐陽少恭,眼神清澈,道,“還有你。”

歐陽少恭有些怕直視他的眼神,躲了躲,笑道,“我們在你的夢裏做什麽?”

“很多事啊,那時我像師尊一樣修成仙身,屠蘇解了身上兇煞,天墉城衆人更加團結,偶爾我會下山去琴川,幫你在山下治病救人,聽你彈琴,”陵越笑道,“是不是很美的夢。”

“是,”歐陽少恭道,“你的夢會實現的,你會成為天墉城的掌教,你會得道……”

“那些不重要,只要我在意的人都好便足夠,”陵越打斷他,“少恭你呢,你有和我一樣的夢麽?”

歐陽少恭看向他,想了想,念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什麽?”陵越一時未反應過來,道。

“沒什麽,幾句詩而已,”歐陽少恭道,反手握住陵越抓着他的手,又問,“我還有一事想拜托師兄,若有一日你修成仙身,可願再回凡塵渡我一程?”

“這有何不可,只要少恭願意。”陵越道,握着他的手又增了分力道。

“好。”歐陽少恭道,眼裏有陵越看不透的情緒。

陵越沒有注意,他只覺酒意似乎都湧上來,整個人困困倦倦,只想睡覺。歐陽少恭扶着他搖搖晃晃走向一邊床榻,陵越整個人找了個舒适的姿勢躺下,睡了過去,但抓着他的手依舊不放松。

歐陽少恭搖搖頭,心想,陵越,你的夢裏有我,可我的夢裏,蓬萊故土,焦冥遍地,唯找不到你的位置。你又可敢入我的夢?

夜間的風從未關牢的窗子裏吹進來,夜間街上靜谧的吓人,只偶爾聽得到夜巡的人走過的腳步聲。

陵越醒過來,但沒有起身,他轉頭看到歐陽少恭睡在他的旁邊,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

淩越小心翼翼的轉個身,輕喚,“少恭。”

之後良久的沉默,無人回應,也無人再喚。久到歐陽少恭以為那是他錯聽了。

從窗戶漏進的月光偷偷照在他們臉上,陵越想,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終究,情難自禁。

唇角輕柔的觸感,只微微一下,恰似蜻蜓點水過,春夢了無痕。

陵越躺回去阖上眼,沒有注意到皎潔月光下歐陽少恭微微彎起的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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