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親戚上門
單膝壓低蹲在一棵樹後,餘峰目光沉沉的盯着不遠處,連呼吸都放的極輕,身體一動不動的仿佛是一具雕塑。
視線裏被樹枝和雜草掩蓋的地方突然動了動,他迅速放開手中早已拉開的彈弓,因為速度過快,飛出的小石子甚至發出破空聲,之後精準的打中了什麽,響起獸類的哀叫聲,高聳的草叢後一陣淩亂的撲騰,很快就沒了動靜。
餘峰緊繃的神情總算放松下來,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活動了下蹲的太久有些麻的腿,大踏步往剛才那處走去。
伸手撥開雜草叢,一只皮毛油亮的狐貍就露了出來,一動不動的顯然已經是沒了性命,他探手就拎着脖子提了出來。
“沒想到只是抓個野雞,還能碰上這麽個意外之喜。”餘峰笑着把它放在跟前的空地上,翻動身體看了幾眼,除了腦袋上自己打的那處,沒有其它的傷口,不枉費他花這麽長時間守它一擊斃命。
他取下背上的籮筐,扒拉開蓋在上面的雜草,裏面還有兩只先前打到的野雞,本來他當時就已經打算撤了,誰知道這只狐貍從跟前一晃而過,心中一動就跟了上來。虞兮正裏。
參加過無數次行動的特種兵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他蹲在這兒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背上都被汗水打濕了一片,到底是沒有白費了努力。
從他醒來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他的體能總算是恢複了不少,現在微卷起袖子露出的小臂已經不再是細瘦又綿軟,而是附上了一層薄薄的肌肉,看着結實了很多。
當然,跟他以前的那副軀體相比還是差了的,距離他想達到的目标還遠遠不夠,但是跟普通人相比已是非常不錯。
他将狐貍屍體放進籮筐裏用草蓋好,重新背在了背上,沉甸甸的重量證明了他今日頗豐的收獲,心情自然是好的。
狐貍的皮毛鎮子上那些衣裳鋪子應該會收,雖然這只只是普普通通的野狐貍,成色不怎麽好,但他或許能去碰碰運氣,如果能夠換個幾兩銀子那自然最好,不能的話就當加盤菜。
他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上山,但不是每次運氣都這麽好,大多數都只是能挖些野菜山果什麽的,畢竟這些滿山跑的野物靈敏的很。
自己用木頭和牛筋做的彈弓用的挺順手,畢竟是常年握槍的人,準頭依舊在,只是工具不同他也練習了一段時間。
西山村周邊的山上野物其實也不多,基本都是一些小東西,大型的猛獸是沒有的,今日能碰上一只狐貍他都覺得挺稀奇。
下了山他在河水中洗了把手臉,瞬間感覺涼快了不少,現在已經是季夏了,天氣越發的炎熱,便是安靜的待在那兒也是一身的汗,別說他在山上跑了大半天。
河岸邊上有幾個婦人在洗衣服,他也不好下去游泳,再者說身上的獵物他也要趕緊回去處理下,這樣的天氣多捂一會兒估摸着都要臭了。
婦人們大多都是在村裏見過的,看他從山上下來都笑着招呼了聲,順便問了句有沒有什麽好收獲,他回答運氣好抓了野雞,再多的也沒細說,提了提背上的籮筐就轉身走遠。
村裏這些個愛拉家常的婦人們幾乎存不住秘密,聽說了什麽都往外說,并且誇大了往外說,他平時也都少有交流。
離了河邊餘峰并沒有往自個兒家的方向走,而是拐了道去往蘇家,人家平時對他照拂許多,得了東西怎麽也得送些去。
本來這會兒是晌午頭,人家也許正做飯呢,他踩着這個點去不大好,但是野物再放一放變了味兒沒法兒吃,還是盡快送來安心。
他心裏打着到了門口不進去給了東西就走的主意,但遠遠的看過去,蘇家的院子裏卻沒有升騰起炊煙,頓時有些納悶兒,莫不是今日吃飯早?
若當真是這般可就更合了他的心意,當下就加快了腳步,到了牆邊上他就打算開口叫人,卻在看到院子裏的情形時一頓,裏面并不只是蘇家三人在。
“大哥大嫂,自從分了家你們便少在母親身邊照顧,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哪次不是指着我家那個和二嫂子,下個月娘親的壽辰要是操辦起來,肯定是又要一通忙活,你們多出些銀錢難道不合理?”蘇得才放下手裏盛了涼白開的陶碗,臉上挂着笑容。
“哼,是啊,二兩銀子呢,只是多出一些罷了。”坐在一側的劉荷風神情不好的冷哼一聲,上下掃了對方一眼。
“我雖敬您一聲大嫂,但漢子們之間談事,還是莫要插手了吧。”蘇得才卻依舊是副斯斯文文的樣子,手指在桌上輕叩了叩。
不等劉荷芳再說話,站在她身邊的蘇永悅眉頭一皺就往前跨了半步,小臂卻被人拽住止了動作,他抿抿唇壓下心裏的火氣。
蘇得志見她拉住自家雙兒才收回視線,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親弟弟,沉聲道:“按理說母親辦壽我不應該推辭,但只是擺幾桌酒席,當真需要這麽些嗎?”
按照對方的話來說,他們家多給些錢拿出三兩,另兩家多出些力只拿一兩,這加起來都有五兩銀子了,便是辦婚宴酒席那也能是個大排場。
“大哥,娘今年可是要過六十大壽,那自是要鋪張些,方才能給她老人家多添些福氣。”蘇得才又端起陶碗喝了口水,不急不躁的又道:“她老人家常念叨着我們兄弟三人中大哥最是孝順,雖不能在身邊照顧,心裏卻總是惦記着,當是不會讓她失望吧?”
這孝道迎頭壓下來,根本就是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劉荷芳抿緊了唇側開臉,當初将他們分出來時也不見她念叨兒子乖孝。
蘇永悅沉着臉,直盯着坐在那兒的所謂小叔,一雙手緊緊的攥成拳,若不是被母親拉着小臂,他早就拎着衣領把人丢出去了,去他的長輩親情!
蘇得志知道,今兒這錢他是說什麽都得出,不然明兒他那老母親就能“氣暈”在家裏,不孝兩個字能壓死他,淺嘆了口氣,他朝身邊的媳婦兒揮揮手,道:“去吧,取三兩過來。”
劉荷芳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沒說什麽,拽着雙兒的手使了使力示意他別沖動,起身回了屋子。
看見他們妥協,蘇得才的眼底才流露出些許滿意,他轉頭看了眼站在桌邊的雙兒,道:“阿悅也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到了婚配的年紀了吧,趕明兒小叔讓你嬸子給留意留意,是時候找個好夫家了。”
蘇永悅聽着他說話唇邊挂上冷笑,擡了擡手不知想做什麽,對上父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時一頓,手向前一伸拿過桌子中央的陶壺,給人的碗裏添了些水。
動作間細碎的鈴聲引起了蘇得才的注意,下意識的垂眸看過去,等對方收回了手,才道:“到底是長大了,阿悅也學會了打扮,身上有些響動挺好,免得時常寂寞。”
這般言語便是蘇得志也皺起了眉,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緊,接道:“安靜些挺好的,口能言卻盡說些惹人厭的話更招人煩,這般也更乖順。”
蘇得才眼眸一擡對上他的目光,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卻又柔軟下來,笑了笑沒再開口。
對于他被父親刺了蘇永悅心中自是爽快,神情總算是沒那般陰沉,抱着手中的陶壺就轉身去了竈房。
蘇得志轉開視線準備拿起面前陶碗喝口水時卻瞥見了站在院牆外的人,動作微微一頓開口喚道:“餘小子,怎的站在外面?”
碰上這樣的場面餘峰有些尴尬,他站了會兒本來打算扭頭離開,卻沒想到被對方給看見了,只得露出笑容道:“叔。”
起身走到門邊把虛掩着的門打開,蘇得志瞥了眼他身後的背簍就知道是又往山上去了,外面的日頭正毒,對方額頭上出了一層汗,他伸手就拽住人胳膊把他拉進門,“快進來喝口水歇歇腳,這大熱天的就別整天往山上跑了,再招了暑氣。”
本沒打算進門的餘峰被他直接拽進去也不好拒絕,只得順着他的力道被帶到榕樹陰影下的桌旁,見到擡頭看他的男人,扯着嘴角微點了點頭。
蘇得才平日裏在村子裏閑轉的時候少,所以也沒見過眼前這小子,不過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他,這下算是頭回打了照面。
人長的挺精神,看着倒不像是腦袋不清楚的,聽說他把以前的事兒忘了個幹淨,什麽都不記得,只能留在村裏讨生活。
“餘小子,咋的這時候來了?”從屋裏取了銀子出來的劉荷芳瞅見他有些詫異,幾步走上前又道:“去山裏了?”
“是啊嬸子,剛從山上下來,沒想到家裏有客人,倒是打擾了。”餘峰笑了笑,側臉看了眼坐着的人。
“嗨,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快坐下歇歇。”劉荷芳擺擺手,邊對他說話,邊走到桌邊把手裏包了什麽的布巾放下。
蘇得才拿到手裏微掂了掂,也沒打開來看,露出很滿意的笑容揣進袖子裏,“大哥對母親的孝心,他老人家一定能感受到,壽宴我們會用心辦,大哥和嫂子到時候別忘了回去。”
劉荷芳的心裏還有氣,微撇開視線沒有理會,只有蘇得志對他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麽。
知道自己不受他們待見,蘇得才也沒死皮賴臉的多留,反正今天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站起身一拱手,視線在餘峰身上落了落,轉身出了院門。
等那人不見了身影,忍耐許久的劉荷芳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着一口牙怒罵了句無恥。
蘇得志見狀擡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拍了拍安撫,“又讓你跟着受了氣。”
“你說的這是什麽見外話,可別讓我更惱。”劉荷芳側頭橫了他一眼,把人的手從肩上撥開,“這麽多年了,他們什麽德行早已清楚,沒什麽受不受氣的。”
蘇得志見她緩了情緒方才放心,轉頭看到似乎略有些尴尬的餘峰,無奈笑道:“這是又讓餘小子看了笑話。”
餘峰連忙搖搖頭說沒有,怪只怪他來得不是時候,正趕上人家處理家事,方才就應該別聽那幾句,轉頭走人才是。
蘇永悅這會兒也捧着剛灌了水的陶壺從竈房裏出來,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瞬,徑直走到桌邊将東西放下,“咚”的一聲,明顯帶着些撒氣的成分。
蘇得志知道以他那脾氣能忍耐這許久已是非常不易,任由他這時候耍耍小性子,只招呼餘峰趕快坐下,這站了半天了。
“不用了叔,我就是來送點東西,放下就回去了。”餘峰說着話從肩上取下背簍,伸手進去拎出只野雞來,道:“先前在山上打的,想着送過來讓你們吃個新鮮。”
他到底還是沒有經驗,今天這些野物都直接打的要害,死的挺透徹,下回還是得抓活的,便是一時不吃也不用擔心爛掉。
“呀,這麽大的野雞啊!”劉荷芳發出一聲驚嘆,随後就不贊同的看向他,“拿過來給我們做甚,自己帶回家吃吧,剛好補補身體。”
餘峰笑着搖搖頭,把野雞放在地上,道:“給自己留了的,這是專門給你們的,要是不收可就是嫌棄我了。“
與蘇家的人相處多了,說話也沒有先前那般的拘謹,偶爾也會有兩句笑言,如此倒是越發親近。
“你這孩子……”劉荷芳無奈搖頭,臉上總算是有了笑模樣,随後卻又收了收,并無血緣的人尚且如此,那些人卻……她抿了抿唇不再去想,笑道:“成,收便收了,嬸子現在就去做了它,小子不許走,今兒留下吃飯,也有些日子沒來了。”
“下次吧嬸子,我這筐裏還有野物,得趕緊帶回去處理了,等……”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讓你叔一并解決了,你們兩個小的打下手,等着開飯就是。”劉荷芳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做了主就回身進了竈房。
餘峰這般被安排好有些哭笑不得,日子一久對方也是逐漸沒了那般多的客套,語氣越發像自己長輩,不過……他心中卻十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