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怒意
蘇草遠遠的便看見三道身影,還沒走近就開口喚了聲,看着對方轉頭看過來,擡起手揮了揮小跑着過去。
蘇永悅看見他有些意外,一時間倒也忘了心中的不自在,站起身看着他來到自己跟前,額頭上挂着些爬山後的細密汗珠。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蘇草在他的面前站定,微喘了兩口氣,方才去了對方家裏一趟,得知他不在便找上了山來。
蘇永悅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先休息一下,不急着開口說話,平日裏因為周芬他們的緣故,對方怕給他添麻煩,很少主動來找他。
現下跑過來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他的身上也背着籮筐,估計是借着上山的理由出來的。
自他跟洪武的那件事之後,蘇家怕丢他們的臉面,幾乎都不讓他随便出門來,今日也是難得。
蘇草平穩了氣息,倒是沒直接對他說什麽,而是轉頭叫了聲“餘大哥”,而後看見個面生的小子,微頓了頓不知該怎麽叫人。
“他叫常樂,是我在鎮上認識的兄弟……”餘峰注意到他的視線及時開口,而後轉頭示意了下常樂,“這位叫蘇草,永悅的堂弟。”
本身只是好奇打量的常樂聽到這個名字眉毛一揚,露出個有些詫異的神情,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不就是先前那個與人有……的雙兒嗎。
那般敢愛敢恨,果斷不糾纏,大包大攬所有過錯的人,竟是這樣一個瘦瘦小小,弱聲細語的雙兒?
他還想着怎麽也是像蘇永悅這般更像個小子的人呢,至少不會是這樣一個看着就需要漢子保護的。
“咳嗯……”
十分刻意清嗓子的聲音讓常樂回過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盯着人家雙兒看了半天,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脖子,笑道:“蘇小哥兒好。”
話音剛落下才有些回過味兒來,這人與蘇永悅同姓,叫出來也不知道是在稱呼誰,抿了抿唇越發的尴尬。
蘇草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笑了笑倒是沒有在意,點了點頭道:“常樂哥好,直接叫我草兒便是。”
常樂撓着後腦勺順着對方的話又叫了一次,未見其人便先聽說了他的傳奇,就是容易鬧出這般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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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人都打過了招呼,蘇草便回過頭來拉住堂哥的手,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說的,但又顧及着有其他的人在沒有開口,神情間略有些為難。
因為先前的事他瘦了很多,精神也不是太好,聽說下個月洪武便要成親了,想必他最近的日子并不大好過。
蘇永悅還當是他有什麽事要拜托自己,伸手撩了下對方的下巴,讓人擡起頭看着自己,定定的回望過去示意他盡管開口,無需管那兩人。
蘇草想了想,覺得餘峰跟蘇家走的近應該不會亂說,另外那個小子既與他交好,想必也不是會嚼舌根子的人,況且他住鎮上,離得遠也不會摻合這些事。
不過蘇草還是拉着對方微轉了轉身,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些,道:“堂哥,前些日子我娘是不是來給你說親了?”
猜出他們倆應該是要說什麽不太方便別人聽的話,餘峰禮貌性的轉過身打算走遠些,誰知那隐隐約約的一句話便鑽進了他的耳朵,登時就邁不動步子了,反而不動聲色的往他們那邊湊了湊。
常樂看見自家少爺這般明目張膽的偷聽,也不知該不該勸阻,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背過身去,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他會知道這事兒蘇永悅倒是不奇怪,只是特意跑過來提讓他有些意外,他微頓了頓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正對上漢子漆黑的眼眸,不知為何莫名的便有些心虛,很快收回了視線。
他一慌餘峰便更加在意了,眉頭都不自覺擰了起來,別是自個兒剛開竅,這牆角就要被人挖了吧?
蘇永悅的心裏被對方的眼神攪得有些心亂,方才忘掉的那些不自在又升騰起來,便胡亂的點了點頭。
“你可千萬別讓叔和嬸子答應……”蘇草從他這裏得到确認頓時便有些急了,扯着他的手臂道:“那漢子不是個好的。”
思緒有些不專注的蘇永悅聽到他這話倒是被拽回了神,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周芬給他說的人家猜也知道不會多麽優秀,但具體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我也是偷偷聽到了她跟小叔他們議論……”蘇草抿了抿唇,整理了下語言才繼續道:“那家倒确實富裕,只是對方是個跛子,而且已三十多歲了,先前娶過兩房媳婦兒都莫名病死,沒有姑娘家的願意再嫁給他,這才想找個雙兒……”
早有準備的蘇永悅倒是沒多麽驚訝,早知那一家子不會無端端的上門跟他說親,他們巴不得自己一輩子嫁不出去,給他們添一個笑柄。
身後把這些都聽進去的餘峰卻是眉頭擰得更緊,那一家子竟是要這般糟踐雙兒。
蘇草見他面上毫無波瀾,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急急的又開口道:“他找到鄰村來,不過是因為那村子裏許多人在傳,那兩房媳婦兒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因為生不出孩子被他活活打死,誰也不樂意把好好生養的孩子嫁過去,根本就是個火坑!”
“你娘親他們明知道這些,還找上門來給永悅說親?”
他的話音才剛落下,身後便傳來沉沉的聲音,吓了蘇草一跳,他回頭看到對方不大好的臉色,咬了咬嘴唇,有些理虧的移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哥,“具體的我也沒聽太清楚,但……他們應該是收了對方的銀錢……”
蘇永悅聞言沒有生氣,只是唇邊勾出抹冷笑,那一家子為了錢做出這種事他絲毫不意外,自己這個無用的雙兒能給他們換回些什麽再好不過,哪裏顧得上他的死活。
但是他沒有動氣,有人肚子裏的火卻似乎要燒灼起來,他想要好好愛護的雙兒在那些人眼裏卻還不如幾兩銀子來得重要。
餘峰向來不是一個愛發脾氣的人,特種兵必須要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來應對一切的突發問題,失控的情緒只會給他和隊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此時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憤怒,他知道這些是不必要的,因為一切都還只是一個預謀,這個人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但若是他們都不曾知道這些呢?如果蘇永悅稀裏糊塗的便嫁了過去呢?一生是不是就完蛋在那些血緣親人手裏了?
他本以為親戚之間相處不痛快不過也就是少有往來,見面了彼此刺上幾句看看對方的笑話,卻沒想到還是小看了人心。
說起來有些可笑,他以前接觸最多的便是那些亡命的惡徒,到這裏時間長了似乎都有些忘了看不透的人心能夠冷漠到什麽程度。
不管是從前丢下他就再無音訊的父母,還是餘楓言家裏那個置他于死地親人,抑或是現下蘇永悅的那些至親。
清脆的鈴聲在耳邊響起,拉回了餘峰逐漸有些沉溺的思緒,他的視線逐漸聚焦,對上一張有些擔憂的臉。
蘇永悅看着對方通紅的眼睛中逐漸有了神采,才微微的松了口氣,準備收回放在他眼前試探的手,卻沒想到在半途就被人一把握住。
帶着些汗濕的手掌緊緊的抓住他,力道讓他微微有些疼,他皺了皺眉卻沒有急着掙開,主要是對方看着有些不太對。
餘峰卻是已經恢複了清醒,難得失控的情緒攪亂了他的內心多想了一些,回過神來便已經沒什麽問題,只是那些因雙兒而起的憤怒,還需要他來平息一下。
一直都滿臉焦急生怕他是有什麽後遺症的常樂徹底放下心來,這都會占人家便宜了想必是沒什麽事。
蘇草瞅了眼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掌不太自在的移開視線,想不明白這兩人是何時有了這般關系,太過不避諱了,怪羞人的。
只是随後他的眼眸便黯了黯,流露出些許落寞,但願堂哥不要如他這般狼狽,能夠有個更好的結果。
掌心中握住的溫度讓餘峰的心裏稍感安定,他的拇指摩擦了下對方的手背,沉聲道:“你這般好,定能嫁個滿意的郎君。”
對方漆黑的眼眸注視着他,其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蘇永悅微愣住,一時間有些忘記周遭的與之對視。
不知從哪裏飛來的鳥兒撲棱着翅膀落在他們頭頂的樹杈上,他才猛地回過神,微微一驚的同時瞬間将手抽出,側過身去掩飾自己熱燙的臉頰,卻在擡眸間看見背過身去的常樂時越發的難為情。
雙兒的手抽出去時餘峰的手下意識握了握,随後卻收回去,擡頭看了眼樹杈上安穩蹲着的鳥兒,動了動眉梢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抽出腰間別着的彈弓,将石子包進去對準它拉開。
咻,破空的聲音之後便是輕盈物體落地的聲響,另外三人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他已經彎腰拎起了一命嗚呼的小鳥,在他們跟前晃了晃,“回去可以烤來吃了。”
“餘大哥的準頭真好。”蘇草看到他拎着一只鳥笑了笑,全然當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般。
常樂有些嫌棄的從對方手裏接過那只慘兮兮的鳥兒,捏着它的一只爪子撇撇嘴,這小東西能有幾兩肉,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餘峰握着彈弓側了側頭示意,道:“走,我們再往裏面走走,今天給你們打只大的。”
常樂十分開心的把小鳥扔進對方的背簍裏,之後接過來自己背上,他高興的不是有的吃,而是抓捕獵物的樂趣。
以前少爺的身體不好,他做為貼身小厮自然也是難得有出門散心的時候,這樣上山抓鳥下河逮魚的事更是沒有,只是可惜他沒有少爺那麽厲害,上回試了幾次都沒學會玩彈弓。
他們的注意力就這樣被轉移,讓蘇永悅小小的松了口氣,撫了撫方才被抓過的那只手,墜在後面跟上他們。
走在前面的餘峰側了側臉,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跟上來的雙兒,唇邊勾起一抹笑容,愉悅的把彈弓在手裏轉了一圈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