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祭祀

樹影在昏暗的燈光下搖曳,長長的林蔭道已經走到盡頭。江雪擡頭看看陳子軒,高高大大的,步伐穩健,卻為什麽總讓人感覺還是個孩子?

清了清喉嚨,正視道,“子軒啊,以後不管是什麽事情都要和姐姐商量,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

“嗯,”男孩淡淡地笑了,“知道了,姐。你快上樓吧,在窗口給我打個招呼我再走。”

江雪踟蹰了一下,“那個,你的生活方面,有什麽不方便的嗎?”

“呵呵,”陳子軒輕輕地笑出聲來,“放心吧,他們留下的錢夠我活過大學四年的。只是……”

“怎麽了?”急急擡起頭來看着他。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不想用媽媽這幾年存的那些,感覺怪怪的,”微微地皺了皺眉頭,“現在申請助學貸款是不是有些晚?”

江雪有點愕然,“那倒不會,我幫你問問學工部的老師吧。不過,申請貸款需要參加勤工助學的,會耽誤學習啊……”

欲言又止,盡管知道憑她自己的能力也不一定能解決每年幾萬塊的學費問題,還是不想讓這個孩子承受更多原本不應由他承受的東西。

看着她擔心的眼神,陳子軒感到幾分殇足,“呵呵,‘地頭蛇’大姐,你就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

“臭小子!”狠狠的一拳砸上去,感覺他的肩胛壯實了不少。

呲了一口氣,扭頭故作可憐地看着她,男孩帶着笑意說,“快上樓吧,舍管阿姨要落鎖了。”

打開寝室的門,江雪連包都沒來得及放,便跑到窗臺邊,伸着腦袋向樓下張望。

卵黃的路燈下,颀長的少年将手插在褲兜裏,正翹着腦袋看向她,清亮的眸子彎了彎。揮手示意他快些回去,少年點點頭,唇角再次勾起淡雅的弧度,低頭走向來時的路。

看着人影消失在樹蔭之後,江雪忍不住扶床坐下,呆呆地愣着神,感覺不出什麽情緒。如果說當初想到是子軒出賣自己時心裏只有郁憤,那麽現在就是五味雜陳了。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沒有絕對的好人或者壞人,大家都不過是在尋找着一種适合的生存方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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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原諒,或者同情陳子軒,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一種救贖?因為她也曾經有過明知不應為而為之的時候。只是,也許不是每個被傷害的人都會選擇這樣一種邏輯罷了。

如果有恨,那也是自己應得的。

“咦,回來了怎麽不開燈?”李可邊出聲邊掀動按鈕,室內頓時一片光明。

“剛到,”江雪揉了揉眼睛,眯着看看她。

李可沒有講話,呆呆地看着她,有點吃驚的樣子,“你眼睛怎麽腫成這樣了?”

勉強地扯了扯嘴角,“聽到一個很傷感的故事。”

“太誇張了吧……”分開半年,在學校重逢時,李可并不覺得自己的這個“患難之交”有什麽不一樣,想方設法地申請了同一間寝室,想着再續前緣,卻發現彼此之間溝通起來不再有那種言無不盡的暢快感,也許是因為交了個比較成熟的男朋友的緣故?“小雪,別怕,告訴我,是不是張言欺負你了?”

“哪有,別多想了。”江雪打斷她的臆測,“你還記得陳子軒不?”

“那個臭小子~”李可的嗓門立刻大了起來,“說起來我就有氣,你走之後上哪兒都找不到他的人,明明還在學校呆着,卻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太TM看人下菜碟兒了……”

“他家出事兒了。”

“啊,”李可沉吟片刻,“我也是等到六月拿了鑒定書才走,沒聽說有啥大事兒啊……”

以彭家佑在涼山城的實力,壓下風聲不過是個意願問題,江雪不以為意,遂略過關鍵人物,把陳家的事講給她聽,其間又是一陣唏噓感慨。

“難為這孩子了。”李可是個心思簡單的人,沒有再去介懷陳子軒的“兩面三刀”,卻換上一副非常誠懇地表情看着她,“不過我還是有責任提醒你,別和他走得太近了。”

“為什麽?”江雪有幾分奇怪。

“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啊,”李可有點恨鐵不成鋼,“校長親自出面特聘張博士那天,臺下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家那位啊,言行還是謹慎些為好。”

江雪嗔怪地看着她,“子軒那是我弟弟,別這麽不純潔行不?”

“是你太單純了,好吧?”李可忍不住提高音量,“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情,就連親生姐弟都可能出問題,何況你這一廂情願的……”

“得了得了,少拿你那些言情小說上的段子荼毒我。”作勢打斷蓄勢待發的長篇大論,轉身去取洗漱用具,這一天發生太多事情,她實在需要休息。

“哎,你還真別不樂意聽,藝術可都是來源于生活的。”李可憤憤地宣告。

江雪笑了笑,不再搭腔,心中多了幾分牽挂,是啊,張言的問題也需要解決呢。

人們常常說女人是因愛而性,男人是因性而愛,這樣的性別劃分看起來雖然有些絕對,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卻是代表了男女在對待情感态度上的不同。

從美國回來之後,張言并沒有因為生活變得熱鬧多彩就放棄自己,反而有點愈挫愈勇的陣勢,一方面受迫于母親的壓力,另一方面也确實是感動于他的這份堅持,才下決心開始一段認真地感情。

不過,數着青春年輪上不斷碾過去的痕跡,江雪明白自己也許确實不可能再遇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選了。那些“真愛無敵”的故事只适合像李可這樣還有着某些相信的人,她更需要可以切實依賴的某種确定。

張言有能力也有意願給予她這麽一份确定,殊不知這份确定需要用什麽作為交換?如果只是信任與托付,勉強拼湊一下倒還給得起,如果是那些自己早已沒有的東西,又該如何交代?

正值當年的男人,就算再斯文,有那方面的需求也很正常,張言卻從未提出過什麽要求,頂多牽牽手,摟摟肩,宣告一下“所有權”。江雪曾經試探性地問過他的用意,卻只換的寵溺一笑,揉揉她的額發,“傻丫頭,這就是愛惜你啊!”

可是,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并不值得你這麽愛惜呢?

不是有意的去隐瞞什麽,只是這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牽涉了太多,讓她不敢過于坦然地宣告自己的過往。可該來的終歸躲不開,現在珍惜隐忍得越厲害,說明日後期望的更多,得不到時失落的也會更多。

張言的一切紳士做派都是骨子裏男權思想的體現,不是認定男人的高人一等就不會有體恤下等人的自覺,正如今天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态度冒犯了他的認定,也不會作出那對他來說幾近沖動的行為。

第二天一早,陽光照在地上格外地耀眼,江雪被一陣悅耳的歌聲吵醒,還是李健的《異鄉人》,翻開屏幕,閉着眼吟哦了一聲。

“小雪啊,”張言的聲音有壓抑不住的興奮,“測試結果很理想,可以開始下一步的試驗項目了!”

“是嗎,真好啊。”想讓聲音盡量激動一點,卻敵不過剛睡起的那陣暈眩。

“臭丫頭,我在這裏熬了一夜你還能睡得着懶覺,沒有一點革命自覺性。”

“大哥,你熬夜可以換成過換科研經費,我熬夜只能換熊貓眼,交換價值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好吧?”江雪有些好笑他的孩子氣。

“不行,我生氣了。”那頭的男聲聽起來頗有志趣,居然跟她開起玩笑來,“你得補償我的失衡心态。”

“呵呵,”忍不住笑出聲來,“說吧,怎麽補償?”

“昨天晚上夢見我沒?”張言壓低喉嚨,看來是在實驗室裏方出結果就忍不住打電話了,難為還知道掩飾一下。

“唔。”江雪有意無意地敷衍他。

“乖小雪,”電話那頭得意地笑起來,“你是我的幸運女神,等我忙完了就好好地‘祭祀’你哈~”

挂上電話,試圖回憶昨晚的夢境,卻發現只有一片混沌,也許是該銘記的事情太多了,到頭來只好全部忽略。

摸索一下唇邊,試圖尋找那帶着薄荷味道的吻,卻觸碰到許久之前留下過疤痕的地方,早已長出新的血肉,沒人知道那裏曾經留下怎樣一片撕心裂肺。

“老師,你醉了。”

是啊,不然怎麽可能做出那麽不知輕重的事情。

“我可以不計較你以前跟誰,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以後,請不要背叛我。”

現在呢,現在算不算背叛你了?

“我想過自己可能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但我沒想到自己會那麽難過。但是後來我說服自己了,老師年紀比我大,有些經歷是正常的。”

是個男人就會介意的吧,我也是不想讓你委屈自己罷了。

“我說不好也沒什麽意義呀,你已經決定了又何苦來問我?”

知道嗎,女生有時候就是想聽你說,說你不願意,說你要堅持,說你喜歡,說你愛,說你放不開。

“其實你可以把我當作sex partner的。”

最終卻把你放在連partner都不如的腳底,會恨我的吧?那就恨吧,如今我連陳子軒都原諒了,你會不會恨得更徹底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偶說過滴,“日更”……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狀态……

繼續舉着雙手歡迎親們留言,乃們的支持是偶最大的動力~群麽~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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