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塵世

緩緩地攤開手掌,江雪幾分激動地将全新的世界展現在陳子軒眼前——遠遠地,從山坡上蔓延而下的林蔭道兩旁,溫暖的路燈一盞接着一盞地延伸點亮,井然而致密,寂靜而深沉。一直延伸到圖書館的拱門前,親柔地升起長廊邊幽雅的地燈,一股濃霭的薄霧漸漸彌散,如同夜之女神的腳步,輕輕降臨。

黑暗中,塵世間的一切,就這樣舒展開來。

“喜歡嗎?”聲音裏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

陳子軒沒有講話,眼眶中有點潮潮的濕意。

“以前《新概念》作文裏看到的段子,”江雪有些獻寶地說,“沒想到真正呈現在面前時,會是這樣的攝人心魂。”

舍不得閉上眼睛,卻又要控制那瀕臨失控的情緒,陳子軒連氣息都不敢放松。

“我很喜歡,每次都在這層樓自習的時候,就等着這一刻。”陶醉于自己發現的這一絕景,卻從沒有機會展示人前,從沒料想與人分享的感覺更加幻妙,“以後帶女朋友來這裏,絕對一哄一個準。”

清秀的身子明顯一僵。

“呃,”江雪似乎發現自己的話有點不妥,“話說回來,憑我小弟的魅力,哪需要靠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說罷,搖搖頭,暗嘆兩句“禍害啊,禍害。”

陳子軒沒有理會她的自說自話,還是那樣呆呆地看着窗外,清淡的眸子定定地俯視着身下的一切,仿佛要從那無邊的夜色中尋找什麽,卻總也探不到個終點。

悠揚的口琴聲響起,“披星戴月地奔波,只為一扇窗。當你迷失在路上,能夠看見那燈光……”

江雪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工作臺旁,從提包裏翻出輕輕吟唱的手機,“喂,是我。”

“沒有啊,在幫子軒應付杜老師的‘下馬威’。”

“呵呵,就會亂講。好了,我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男孩慢慢地從窗口挪回來,習慣性地将雙手插在褲兜裏,身形顯得格外修長落寞,“要走了?”

“嗯,”江雪笑笑,“晚上回家,蹭你‘姐夫’的順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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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試驗結果出來後,整個S大病毒實驗室都進入了沖刺狀态,全力完善這一階段的成果,争取衛生部下一步的經費。江雪已經快一周沒有見過張言了,陳子軒也沒機會見過這個口口聲聲的“姐夫”,想着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杜老師這會兒估計也不會回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去,好好宰他一頓!”

輕輕地勾勾唇角,“算了,你都說這是杜老師的‘下馬威’了,要讓人家放心把這些‘寶貝’交給我才是啊。”

江雪的眼中閃出幾分贊許的神情,“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再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不用了,來來回回怪麻煩的,再說我至多還需要半個小時就夠了,”遲疑片刻,“你不在這裏幫忙倒是能夠很大程度地提高工作效率。”

“活生生的‘師父領進門,一腳踢出城’啊!”作勢又要上去敲打一番,卻被男孩輕巧地躲過。

“謝謝師父,謝謝師父,”陳子軒一手提包,一手将她退向電梯,“等我搞定了杜老師就‘回報師門’!”

江雪用力奪過手提包,打掉他推搡的手,“臭小子,記着給我争氣!”走進電梯,關上門前還不忘沖他做了個鬼臉。

在圖書館的門廊等了不到五分鐘,便見那輛銀色凱越穩穩地停在身旁。

身着西裝的張言大步走下車來,優雅地為她打開車門,“請,我的公主。”

江雪心情頗好,以标準的姿勢沖他颔首,踮起腳上車,兩眼平視前方地正經端坐。

小跑着開門上車,張言一邊啓動引擎,一邊頭也不回地假裝嚴肅地說,“小丫頭,架子倒是端得挺足啊!”

“剛才請人上車的時候還一口一個‘公主’,這會兒騙到手了就成了‘小丫頭’啊?”故作生氣地嘟嘟嘴唇。

醇厚的男聲悶悶地笑起來,“哪有把‘騙’到手,我這是用一顆赤誠的心在祈求殿下的憐惜啊!”

“嗯,這才是個态度。”江雪滿意地陷進舒适的座椅裏,“今晚準備去哪裏招待本宮啊?”

“張家大宅,”張言隐忍地說,“家傳珍馐,懇請殿下莅臨。”

“不錯不錯,”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右肩,“麻煩問一句,中文造詣大有長進的張同學,剛才那句話沒把你舌頭咬掉吧?”

“要不,殿下驗驗?”幾分危險的信號傳過來。

“那,那就不必了。”讪讪地笑笑,“開車,小心開車。”

張言的父親年輕時就是S大的高材生,無奈時年不濟,胸懷報國夢卻當了一輩子的“臭老九”,臨末了才被撥亂反正。落實政策時,高瞻遠矚的張媽媽沒有選擇在當時頗為可觀的“巨款”——四萬塊錢,而是申請了一套市中心的獨棟小樓。在房價飙升的今天看來,這一抉擇真是不可不謂英明。

張爸爸是個很和藹的老人,比張媽媽大了将近十歲,四十多歲才得了張言這一個寶貝兒子,所以,雖然學術地位社會地位都相當了得,在家裏的地位卻是絕對輔助性的。年富力強的張媽媽早已把持了張家一切“朝政”,得到她的首肯,江雪的登堂入室自然是一帆風順。

雖然有時候多少還是不習慣張媽媽沖自己射過來的精明目光,江雪卻不斷告誡自己,結婚是兩家人的事,人家兒子再喜歡自己,沒有張媽媽的支持還是白搭,所以,一個字,“忍”。

張言也曾經為母親的審慎做過解釋,一個一輩子依附着自己丈夫的女人,很容易就會把“家”作為自己的事業來經營,越是反複考察,越說明對你的看重。

姑且聽之吧,江雪想。話說回來,把家庭當作事業來經營的張媽媽确實很是了得,偌大的屋子,愣是不放心請保姆,忙裏忙外全是她一個人,還燒得一手好菜。對于秉信“民以食為天”的江雪來說,就算被當作動物園的猴子看也得忍着。

飯後,殷勤地幫張媽媽洗好碗筷,又目送着兩老人外出散步,江雪不僅松了口氣,放松繃直半天的脊背。

“累了?”暖暖的聲音包圍過來,張言從身後摟上她的腰。

有些生疏這突然變得親密的距離,江雪忍不住直起剛剛卸下去的腰,“沒,為人民服務永遠不累。”

“公主殿下在耍貧嘴。”濕潤的氣息吐在她的耳背,身下一陣酥麻。

“我,我……”口齒也變得不太伶俐。

一寸寸地溫熱從耳後蔓延至臉頰,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

慢慢地将她掰過身來,張言禁不住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鮮豔的唇瓣綴在泛着紅潤色澤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不住地顫動,讓人不忍輕易觸碰。

“可以嗎?”他強迫自己去征詢她的意見,證明那快要消失殆盡的理智。

睫毛跳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的雙眼中帶有一絲疑問,“‘可以’什麽?”

“上次冒犯了尊貴殿下,”帶着幾分甜美的回憶滋味,“現在誠摯地懇求您,可以讓我吻你嗎?”

江雪心中一愣,這是演的哪一出?怎麽搞得好像很受排斥一樣?

輕輕點頭,再次閉上雙眼。

清甜的香氣從唇瓣間彌散開來,感覺每一寸唇舌都被細膩地勾勒出輪廓,柔軟的觸感游移在口腔中的每一個細節。帶着溫暖體溫的大掌緩緩撫摸着她的脊背,用一種微妙的節奏逡巡着從肩胛到腰身的每一寸肌膚。

江雪微微詫異于這種沉醉的心情,一種十分被呵護,十分被重視的感覺讓她有些落淚的沖動。

半晌,張言停住動作,稍稍擡起頭,帶着笑意的眸子看向她,“滿意嗎?我的公主。”

有些舍不得睜開眼睛,江雪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吟哦。

聽見他有些得意的笑聲,“這次的表現可曾彌補您初吻的遺憾?”

看着她突然睜大的雙眼,張言耐心地解釋自己的用意,“小雪,你是我最純潔的公主,我想要給你一切最美好的東西。無論是初戀,還是初吻。”說完不忘寵溺地舔舔她蘊紅的唇瓣,“上次是我太沖動了,沒有尊重你的意見就擅作主張,原諒我,好嗎?”

木掉,江雪完全地木掉,就算之前有所預感張言對自己的過去還不夠熟悉,可這初戀,初吻,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

見她不說話,張言以為還是羞赧,繼續道,“我知道伯母把你看的很重,所以才會要求我尊重你,珍惜你。現在吻你是因為我知道自己可以給你一個明确的未來,我願意成為你後半生的依靠。相信我吧。”說完,不待回答便将她緊緊摟在懷裏。

提起江媽媽,江雪的大腦一陣電光四射,想起張媽媽打量自己時考究的目光,以及母親自豪的宣告,還有張言之前的謹慎小心,她有些明白了他如此說,這般做的緣由。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辦事,晚上趕文~

發的有點晚了,這就是沒有存文滴惡果……

對不住啦,親們~

繼續用留言鞭策偶,蹂躏偶吧~

咔咔,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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