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幸福
金色的陽光從透明的玻璃後直射過來,撒在整齊的書櫃上,讓整個典藏室都沐浴在一片靜匿安詳之中。
穿着白大褂的修長少年正戴着手套,低頭在工作臺上小心翼翼地為紙張上膜,那認真的神情,仿若捧在手中不得不是泛黃的書頁,而是自己最心愛的戀人。
想着他上次露出這幅神态的時候,全然地忘我投入,還有絲絲撩人的低訴,江雪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陣緊跳。
放緩步子悄悄走過去,想要吓他一跳,卻在伸出手時被突然轉身擒住自己的某人驚了個正着。
将嬌小的人兒牢牢鎖在懷中,陳子軒習慣性地拱拱她的頂發,“又想幹壞事?”
拍拍胸脯,嗔怪地瞪着他,“讨厭,讓我成功一次會死啊?”
“呵呵,沒辦法,誰叫你動作那麽大?”放下她扭動不耐的身子,陳子軒回頭收拾桌上的器具。
“這次明明很小心啊……”江雪皺着眉頭想了很多次,都想起不清自己倒底是在哪裏露了馬腳。
含笑把最後一張書裱收好,陳子軒心想,那是因為我每次都會更小心地去觀察與你有關的一切,你喜歡如何走路,喜歡從什麽角度跳出來,喜歡何時說話,喜歡怎樣微笑,我都知道。
“走吧,不等杜老師了,總把你當童工使喚……”嘟嘟嘴,江雪有些打抱不平。自從把子軒介紹到典藏室勤工助學,那老頭算是找到了左膀右臂,居然有事沒事開始出去遛彎了。想當初是誰把這一屋子故紙堆當寶貝似的護着。
瘦瘦精精的老頭兒從書櫃後探出頭來,“是哪個在背後說我壞話啊?”
陳子軒裝模作樣地捏捏她的鼻子,“報告老師,是江雪學姐。”
“哼,就知道你這個鬼丫頭不服氣,”顫顫巍巍地抱着一疊紙卷出來,杜老師嘆了口氣,“也不和子軒多學學,事情交給他我才叫一個放心。那啥,子軒啊,早上給你的《補疑獄集》拾掇好沒?”
“好了,收在櫃子裏,下次直接裝訂就行了。”
“咳咳,”老頭子別過眼看了看灰頭土臉的江雪,“走吧走吧,再不走這丫頭的嘴巴都要嘟掉了。”
吐吐舌頭,牽着陳子軒就往外沖。男孩手忙腳亂地脫下工作服,拎起書包跟着她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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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頭低下來!”帶電梯門一合上,江雪便故作嚴肅地說。
少年含笑,曲起膝蓋半跪在地上,仰首望着她。
有點愣神,這小子,每次都能莫名其妙地把主動權奪了去,不行,再這樣下去可不行。“說,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你厲害。”明亮的眸子閃動着幾分得意的放任。
“以後在杜老師那裏也得這麽說!”
唇角帶起好看的弧度,“我一直都跟他這麽說,我是我姐的徒弟,我不及她九牛一毛。”
“哼,算你識相。”平了氣,這才彎腰在那讓自己垂涎不已的唇上點了點,算作獎賞,“快起來吧,要到了。”
貼着她站起身來,感受着每一寸的柔潤與溫存,陳子軒忍不住按着那柔軟的脖項來了個“加強版”的長吻。不顧她的張牙舞爪,就這樣噙笑吻着。
聽到電梯鈴“叮”的一響,江雪的臉漲得通紅,斜眼望見圖書館大廳裏往來的人都似乎向這邊看過來,急得咬了一口男孩的薄唇。
“咝,”陳子軒吸了口涼氣,不以為意的舔舔唇角,“屬狗的啊?”
憋着通紅的臉,三步并作兩步地牽着不知羞的某人穿過大廳,走到陽光普照的廣場草坪上,江雪才送了口氣,“臭小子,淨惹事兒,還想要筆記了不?”
“想啊,我還等着它救急呢,”見把她逼急了,陳子軒淡淡地笑起來,“憲法老師有多變态你比我清楚,可惜這個學期的課時正好和工讀時間沖突……”
“‘求人矮三分’你知道不?”江雪還在生氣他的“趁虛而入”。
“知道啊,不然我為什麽向你下跪?”摟過她的肩,抵在那光潔的額頭上,陳子軒突然覺得心情無比暢快。
“那你還吃我‘豆腐’?”有些惱他的強詞奪理,卻又找不到什麽反駁的借口。
“因為我有比‘筆記’更想要的東西……”親近她的耳垂,少年調笑着說着,惹得江雪臉上又是一陣紅熱。
S城的冬天今年來得格外的早,長長的林蔭道,此刻已經盡是枯黃,迎來考試周的學子們腳步匆匆地路過他們身邊。
江雪恍然覺得世界只剩下他和她,這樣依偎着慢慢行走在沒有盡頭的初冬。
“說正經的,子軒,”眯眯眼睛,扭頭看向緊緊摟住她的少年,“等考試周過了就該放寒假了,你有什麽打算?”
原本江雪早就想要和母親攤牌,結果上次跟張言分手的事情被張媽媽一個電話打到了江家,直接把江媽媽氣心髒病發,差點背過氣去。倒不是在乎張言這支“績優股”,而是張媽媽那不吃虧的性格着實讓老人難受了一把,躺在病床上噙着淚跟江雪講,就算是複合也不幹了,這種親家咱結不起。
江雪看那神氣,約莫張言果真沒有把分手的具體原因透露給家人,否則張媽媽估計就不是打電話發牢騷這麽簡單了。
“今年是‘新年’,我得回涼山城照看一些事情。”清秀的眉頭蹙了蹙,“等到助學金到賬,還得去還彭叔叔給我墊上的學費。”和她在一起後,陳子軒漸漸變得沒那麽憤世嫉俗,給人的感覺也不那麽冰冷,提起曾經帶給他痛苦的那個人,也不再用“混蛋”二字概括了。
“我想也是,”刻意地用平淡的語氣一帶而過,繼續道,“昨天我媽出院,我就着把咱們的事兒跟她說了。”
男孩站定在路上,低頭認真地看着她,“然後呢?”
“她沒啥意見,”江雪牽着他繼續向前走,心想,能有啥意見呢,先是一段身世就把老人家講得涕泗橫流,接着把關系引出來也就順理成章了。“她讓我今年先陪你回涼山城辦事,然後再一起過去我家過年。”
老人寂寞一輩子,對唯一的女兒也要求甚嚴,卻耐不過這一年又一年的歲月青春。說錯過張言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但結婚畢竟是兩家人的事情,依這次的形式看,母女倆堅信即便是嫁到張家也不會幸福,索性找個讓人放心的也能松口氣。
“好吧,”陳子軒的聲音簡單而幹淨,“我也想讓爸媽見見你。”
念到研究生之後,專業課的學習往往成為一種形式,更多的選擇在于各人的發展方向。江雪早已漸漸放開了學生會的工作,開始專心地給老師寫論文。
依照她和陳子軒兩人的經濟狀況,想要靠學校裏的那點死工資是行不通的,也許出去還能空間大點。
當然,這些話她都沒有跟陳子軒講過,畢竟,選擇了一個人就等于選擇了與之相伴的生活方式。以前想要留校也許只是沒有一個逼着自己去面對生活的理由,現在,她發現沒有選擇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謝萌倒是很遺憾她的放棄,後來聽說她跟子軒的事情後也沒有多說什麽。
那段時間正值S大病毒實驗室被選為衛生部的重點研究基地,滿校園風傳年輕有為的張博士被法學院的一女研究生甩了,更可怕的是,此女竟然在一周內找了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本科生。
那些傳言中有不屑,有羨慕,更多的是懷疑。
陳子軒那時已經一頭紮進典藏室的故紙堆,生活和學習看似并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身邊的人都卻都在替她惋惜,江雪卻只是笑笑,心中默念着席勒的句話:“一切不正當的事情,如果受到的僅僅是羨慕了,那麽就會漸漸喪失掉了值得譴責的實質而變成似乎純粹受羨慕的事情。”
幸福有多少是我們自己體會的,又有多少是做給別人看的?
和陳子軒在一起後,江雪常常思考這個問題,從前只顧追求那些人前的風光,卻忘記真實的生活還得靠自己去活過來。
就如同那裝修豪華的異國情調餐廳,和那街邊簡陋狹小的麻辣燙。如果只是衣着光鮮地表演用餐禮儀,如果不用顧忌自己空空的胃,她可以一直在那裏坐着,等待一盤盤如藝術品般地菜肴吸引別人羨慕的目光。
可是,在那熱騰騰、辣乎乎的爐子旁,坐着一個可以拿着紙巾,耐心地為自己擦去每一滴汗水的男孩,看着她每一次毫無形象的大嚼大咽會心微笑,這種暖暖的關懷,能夠讓人感覺發自身心每一個角落的滿足——這些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好好複習,別對不起我的筆記。”躺在厚厚的枯草地上,枕着男孩起伏有致的胸膛,江雪提醒道。
“放心吧,不會讓你丢臉的。”帶着笑意的聲音牽動着頭頂一陣紊亂,“我要讓你為我自豪。”
她不服氣地撸撸鼻子,“少臭屁,成天跟故紙堆打交道,當心畢不了業。”
“我确實對古籍比較感興趣,挺期待下學期法制史的課呢。不過,”邊說邊将身上懶洋洋的那人反過來面對自己,“你怎麽能對我這麽沒信心?”懲罰性的咬那一抹紅唇,惹得江雪驚叫起來,忙忙躲閃。
金黃的草地上,兩個人呼嚕嚕地滾作一團,在美好的陽光下,鑒證着一段不識愁滋味的愛情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狀态不錯,二更~
(有生之年第一次二更……淚……)
驚訝吧?開心吧?愛偶的請舉手~為偶瘋狂的請尖叫~
沒辦法,寫到幸福的氣氛就喜歡自我陶醉,過段時間,過段時間就讓彭童鞋閃亮登場。(話說,只有一個親記得人家咩?)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