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有人說:“你今天可是來晚了,怎麽讓我打包這麽多,昨晚沒吃飯?”

趙有時悄悄開門,遲疑着不敢走過去,那頭響起不耐的命令:“你掉馬桶裏了?過來!”

趙有時磨磨蹭蹭走到客廳,小聲打招呼:“你們好。”

客廳裏站着兩個男人,彼此對視一眼,高個男笑看趙有時:“你好,又見面了。”

另一個男人跟他差不多高,穿着白襯衫西裝褲,打趣翟闵:“介紹介紹,別光顧着吃。”

翟闵已經在吃飯,說:“丁士磊,你見過,李江,這裏的老板。”頓了頓,“趙有時,過來吃飯。”

趙有時沒想到翟闵會替她買飯,她确實餓了,小心翼翼地打開桌上的快餐盒,一份套餐,一份鹵鹌鹑,她餓得肚子咕嚕嚕,小聲道謝,坐下開始吃,吃了幾口,見到那三人各自忙碌,她有些好奇。

翟闵連吃飯都在做事,一直敲着鍵盤寫代碼,李江偶爾問他一聲,那些話趙有時完全不懂,丁士磊似乎在談網站廣告的價格,看了趙有時一眼,笑了笑,舉着手機走進了其中一間房,沒讓她聽到價格。

這裏的一切都如此陌生,主城區中心地段,商住兩用樓,奇怪的電腦,忙碌的三個男人。他們如此年輕,正在這裏奮鬥。

趙有時似乎不認識這樣的翟闵,頻頻偷看他,嘴裏還塞着飯。鹵鹌鹑極香,丁士磊從房間裏走出來說:“這味道也太饞人了,晚上我也買份鹌鹑。”

趙有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吃嗎,我沒動過。”

丁士磊還沒回答,翟闵突然滑着椅子坐到她邊上,套上一次性手套,抓起鹵鹌鹑徒手撕裂成兩半,甩下一半扔回快餐盒,咬了一口手中的半只,骨頭咬得咔吧脆,想吃就吃,廢話少說。

趙有時甕聲問:“我的菜刀呢?”

“給我媽了。”

居然把武器給潑辣的翟母,這是要鬧出人命的,他太壞了!趙有時目瞪口呆,傷感一掃而空。

☆、七、打入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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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闵絲毫不擔心自己母親的安危,說:“用不着擔心,我媽不會讓自己受傷。”

趙有時說:“我知道,我怕阿姨不小心傷到別人。”說完繼續低頭吃飯,瞟到那半只鹵鹌鹑,也不知道該不該吃,她悄悄看了一眼丁士磊。

翟闵被趙有時的話頂得無語,又想也是,他站在兒子的立場,趙有時站在別人的立場,思考的方向自然不同,他“啪”一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力道不重,卻還是驚到了趙有時,害她塞滿飯瞪大眼,咀嚼也忘了。

翟闵命令:“嚼啊,要我幫你吃?”又說,“呆兩個小時,待會自己回去。”

這兩個小時裏,翟闵似乎最忙碌,倒是丁士磊和李江有時間跟她說話,趙有時知道丁士磊和翟闵同級,開學即将大四,李江是翟闵的師兄,剛剛考上研究生。沒多久有一個女生敲門進來,自我介紹後就被李江帶進了其中一間房去面試。

丁士磊向趙有時解釋:“這家公司李江開了将近一年,以前有一個合夥人,畢業的時候散了,我和翟闵就從那時起幫他忙,上個月公司搬到了這裏,文員又辭職,流動性太大。”

趙有時不解:“又辭職?”

丁士磊笑道:“我們這裏的文員工作太簡單枯燥,沒幾個小姑娘能堅持久。”

趙有時半知半解地點點頭,翟闵突然開口:“你跟她啰嗦什麽。”

趙有時無所事事,飯後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動作靜悄悄,不敢打擾到他們。那個女生面試失敗,李江似乎很煩躁:“看她的穿着打扮就不安分,怎麽就不能找到個安安分分老實巴交的呢?”

翟闵一邊打字,一邊說:“老實不老實,不能光看打扮,得看錢,你縮短工時,提高工資,誰都能老老實實。”

李江若有所思,翻出一本冊子開始寫寫畫畫。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趙有時磨磨蹭蹭,擔心姐姐見不到她會着急,又害怕回家後被姐姐訓斥,翟闵推開椅子起身,說:“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拉起趙有時,把她往屋外帶。

翟闵今天大發善心,不光救她出來,還要送她回家,趙有時有些感動,看着翟闵的眼神也和善多了,不再像從前那樣厭惡,她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今天謝謝你。”

翟闵二話不說把她塞進了出租車,随後自己坐了進去:“我怕你不敢回家流落街頭。”

翟闵原本以為此刻的趙有時應該是忐忑不安、近家膽怯的,誰知道半途趙有時突然問他:“你們公司招暑期工嗎?”見他看過來,趙有時頓了頓又說,“我很安分老實的。”

翟闵哂笑:“如果是以前,那你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至于現在……”他微微靠近,看着趙有時的眼睛,“都拿菜刀砍人了,你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安分?”

趙有時低頭:“不可能真的砍下去,會有人攔的。”他不就攔住她了嗎。手指刮了刮牛仔褲,趙有時慢吞吞地又說,“梁山好漢也是被逼的。”

她的最後一句話聲音極輕,很容易叫人忽視,可翟闵偏偏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一時忍俊不禁,瞅一眼她的細胳膊說:“好漢?”頓了頓,笑道,“嗯,好漢!”

真是一條好漢子,翟闵笑得想哭!

趙有時回到家,小心翼翼開門,從門縫裏望進去,家中并沒有異狀,等她把大門徹底打開,才見到姐姐坐在餐桌邊,拐杖放在一旁,桌上都是菜,一盤鮮蝦最醒目。

趙有時心頭一顫,趕緊跑近:“姐……啊——”

趙有為抄起拐杖連抽她的背部和臀部,趙有時起先沒有準備,條件反射地呼痛,挨了幾下後漸漸适應,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老老實實的被抽十幾下,眼淚再次冒出。

趙有為氣極:“我平常是怎麽教你的,你怎麽這麽不聽話,那是我們的親舅舅,舅媽也跟着他一起來,舅媽當初是怎麽照顧我們的你忘了,舅媽剛才都吓哭了你知不知道!”她抽累了,放下拐杖道,“那三萬塊我答應舅舅年底先還兩萬,到時我有年終獎。”

趙有時憋回眼淚,抿着嘴一聲不吭。

樓下翟闵抽完半根煙,想起很久以前經過這裏,時常能聽見小小的趙有時鬼哭狼嚎。趙家父母善良老實,從不打罵孩子,只有趙家長女扮惡人,打人手不留情,撕碎的試卷紙也會從廚房窗戶飄出來。晚上他打籃球回來,還能在陰森森的牆根處看到趙有時扮鬼,呆呆傻傻蹲在那裏,看來恐怖,他往往扔下兩枚硬幣,硬幣落地的聲音清脆響亮,起先趙有時不懂,後來她懂了,氣得面紅耳赤,還會把硬幣撿起來砸向他。

再後來,小趙有時越來越乖,他兜裏的硬幣只好扔給真正的路邊乞丐。

樓上的呼痛聲聽不見了,翟闵踩滅煙頭,嗬笑一聲離開。

晚上趙有時洗完澡,特意往姐姐被窩裏鑽,抱住她的腰就要睡覺,趙有為沉默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外強中幹,特別孬?”

“不是。”趙有時的聲音悶悶的。

趙有為嘆氣:“你年紀小,我也不能太責怪你,小時,做人要懂得感恩,盡量不記仇,這樣才能活得自在。你只記得舅舅的壞,怎麽不記得他和舅媽的好?舅媽一直對我們很好,很多事情她也迫不得已,畢竟舅舅是她的丈夫,舅舅再壞,爸媽喪禮的事情也是他包攬下來的,辦得體體面面。錢,誰不貪錢,我也眼紅外婆留下來的錢,可為錢傷和氣是最不值得的事情,換個角度想,當初爸媽都沒跟舅舅讨回這筆錢,我們憑什麽去讨。健健确實要結婚,舅舅急等用錢,才會這樣的。”

趙有時又一聲不吭,趙有為笑了笑:“再說,他們已經是我們唯一的親人,今日不知明日事,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萬一哪天我出了什麽事,你總還能找到人依靠,給自己留條後路。”

趙有時倏地坐了起來:“姐,你瞎說什麽!”

“什麽瞎說。”趙有為擰了擰她的鼻子,笑道,“我就随便說說,你別什麽事情都這麽較真,你呀,王阿姨還總是說你乖,巴不得你是她的女兒,她們都不了解,你的脾氣才是最倔最沖的。”否則她也不會第一時間讓王阿姨來叮囑趙有時別下樓。

有的人平時看來柔柔弱弱,沒有任何威脅,臨危時爆發,才最叫人膽顫。

趙有時挨了一頓打,又聽姐姐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晚上竟然噩夢連連,連續幾天都有些萎靡不振,擔心姐姐真的會有什麽事,她把姐姐看得很緊,傍晚下班時特意跑去時代大廈接她,可當她看到姐姐和一個男同事一道步行時,她就默默離開,默默心花怒放了。

丁士磊連續幾天見到趙有時在時代大廈附近鬼鬼祟祟,這天回到公司,他問翟闵:“上次那個小女生,就是你帶來的那個,這幾天總是在附近偷偷摸摸,是不是有事找你?”

翟闵揚眉:“偷偷摸摸?”

“你沒見到?好像三四回了,她沒找你?”

“她現在還在?”

丁士磊說:“剛才我過來的時候還見到她,現在不清楚。”

翟闵低笑:“沒事,一小時後她能見到我。”

一小時後,翟闵到達九川逸陽酒店。

九川燒烤就在附近,當初蔣方瑤在那裏把人揍得頭破血流,今天她在楊哥旗下的逸陽酒店裏辦聚會,慶祝自己考上泸川大學。

翟闵進包廂時,正聽到蔣方瑤說:“……茶樓的薪水确實低,做二休一你也有時間,再找份兼職也不錯,不過你幹嘛要這麽辛苦。”

“我想自己賺足生活費,最好以後的學費也能自己賺。”舅舅要讨債,她不想讓姐姐一個人負擔,再者姐姐将來遲早會結婚,沒有一點存款當做嫁妝怎麽行,她還要念四年書,不能成為姐姐的累贅。

蔣方瑤還想說話,見到翟闵來了,忙跳了起來,喜道:“大哥,你來得這麽早啊,那幫家夥也快到了,我去門口接他們,你和小時先坐一會兒,馬上上菜!”

蔣方瑤跑得快,趙有時眨眼看她消失,又看了看翟闵,動了動嘴,不知道究竟要怎麽稱呼他,是像從前一樣叫他的名字,還是跟着叫他大哥?

還沒猶豫完,身邊的沙發猛地凹陷,趙有時說了一聲話,翟闵的聲音與她一道響起:“你找我?”

頓了頓,他問:“你說什麽?”

趙有時眨眨眼,她什麽時候找他了?翟闵突然靠近,盯着她問:“你叫我什麽?”

趙有時稍稍靠後,嚴肅說:“大哥。”

翟闵大笑,拍一掌她的後腦勺:“小啞巴,給我倒茶!”

☆、八、打入組織可以反悔嗎

趙有時被拍懵,覺得翟闵拍她後腦勺的這個動作說不出的詭異,可又不能明确詭異之處。她替翟闵倒好茶,順便給未到的同學們也倒好茶放上餐桌,忽然聽到蔣方瑤的聲音:“……我家可愛的趙小時你在哪裏,速速來迎接!”

趙有時笑笑,立刻替她開門,門一開,三四個人一齊擠在門框裏,争先恐後搶第一,伸出手來讓趙有時幫一把,看趙有時選擇誰,聲音鬧哄哄,等那幾人看到翟闵慢慢露出臉,立刻忘記玩鬧,齊聲喊:“大哥!”

“大哥,難得你比我們早到啊!”

“蔣方瑤快叫白酒來,今天我要把大哥灌醉!”

進門十人,算上蔣方瑤剛好五男五女,十二人一桌,服務生很快上酒上菜,他們關上門,立刻将這裏變成自己的小天地,起先還正常吃菜,後來越來越鬧,一個男生給大家斟滿酒,連女生的杯子都不放過:“喝什麽飲料,要不是這變态的高考制度,剛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喝酒!”

十八歲不代表成人,高考才預示長大。

男生鬧哄哄,女生嫌棄白酒,翟闵撚着酒杯叩了叩桌子,大家立時安靜不少。

“你們高一新生入學的時候,我剛剛踏進大學,還沒進大學的門,就被老班招回去給新生演講,當初那些人都老老實實,只有你們這幾個跑來跟我搭讪,一眨眼,你們也都考上大學了。”

翟闵指着斜對面說:“李解考上川大,孟思捷考上工大,冰冰考上師範。”他按照順時針一一指過去,大家已經噤聲,輪到趙有時,他笑道,“這個不用我說,考上了華大,全班第二,沒進全校前十,很快就要步我的後塵,開學去給新生演講。”

大家哄笑,翟闵最後說:“今天做東的是蔣方瑤,憑她那個渣成績,居然也能考上川大,這就證明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奇跡還是很多,以後大家各奔東西,無論未來發生什麽,都要心存希望和期待。需要幫忙可以随時來找我,不過你們知道我這人,從來不白幫人。”

大家又笑,翟闵叩叩桌子:“今天跟平常不一樣,每個人都必須喝點,女生不會喝,抿一口意思意思,剩下的酒別浪費,誰想和誰親密接觸,就幫忙把酒解決了,不分男女啊!”

翟闵一席話,氣氛瞬時高漲,他擅吃喝玩樂,有他的地方永遠都不會冷場,看起來總漫不經心,實則對每件事都了如指掌,連哪個人考上哪所大學都能一一報出,縱使他經常對人冷嘲熱諷,很多時候只會袖手旁觀,趙有時也不得不承認,翟闵确實是他們的“大哥”。

趙有時偷偷打量翟闵,一個不留神,面前的酒杯突然被人拿起,轉頭一看見是李解,大家猛敲桌子起哄:“李解你小樣憋不住了吧,讓你平常裝,趙小時,別給他喝!”

有兩個男生在強奪蔣方瑤的杯子,蔣方瑤沒空理,大笑着說:“李解快點喝,一口悶啊!”

趙有時面紅耳赤,想要搶回酒杯,又想起姐姐說她平時太較真,反正大家都在開玩笑,連蔣方瑤都不介意自己杯中的酒被兩個男生平分,她也該玩得起才行。

李解見到趙有時遲疑不動,興奮地一口悶幹,衆人鼓掌叫好,喊道:“趙小時,機會難得,你再給他倒酒,他不敢不喝,快快,給他倒滿三大杯!”

趙有時笑道:“別鬧了別鬧了,酒水很貴,不要浪費。”

還挺押韻,大家更是不放過,李解拿着酒杯想跑,突然就見酒瓶靠過來,“嘩嘩”幾下,酒水重新注滿。

“看,大哥都替你倒酒了,你不能不給大哥面子啊!”這下李解更加逃不成了。

翟闵笑看李解:“再喝一杯,趙有時說得對,可別浪費這酒水。”

酒杯小巧,可李解的酒量也淺,翟闵纡尊替他倒酒,他無論如何都要喝,一口悶幹,沒多久就有些暈乎乎,衆人不斷叫好。

中途服務生又上三道菜,說免費贈送,楊哥招呼這桌酒水免單,蔣方瑤欣喜若狂,飯後輾轉KTV,蔣方瑤已經暈乎乎,點完歌後嚷道:“接下來是趙小時的經典曲目,大家鼓掌!”

趙有時推脫,她從來沒在這些人面前唱過歌,大家卻十分期待,硬是把話筒往她手裏塞。蔣方瑤說:“你別害羞,下課的時候你不是經常唱這首歌嗎,快唱快唱!”

音樂已經響起,趙有時無可奈何,只能握住話筒盯緊電視機,起調就沒跟上,落下好幾個拍子。

這首歌并不爛大街,除了趙有時沒人聽過,那年它是一部電視劇的片尾曲,劇情太陰暗,國內遭禁播,趙有時不愛唱歌,卻獨愛這首歌,唱到最後,歌詞激昂又讓人脆弱:

“如果,命運能選擇,十字街口你我踏出的每步更潇灑……”

“如果,活着能坦白,舊日所相信價值不必接受時代的糟蹋……”

趙有時不懂粵語,唱出來其實有些怪腔怪調,可這首歌太适合如今,“年少無知”對他們來說是最美好的詞語,他們能在“年少無知”時肆意揮霍,盡情放縱,以後再也不會有。

一曲畢,大家東倒西歪鼓掌,繼續搶話筒唱歌,李解已經睡到了角落,另外幾人瘋瘋癫癫。翟闵喝啤酒解渴,見趙有時摸索着要返回原位,經過他時,他一把拽住趙有時的手腕,把她扯到身邊坐下。

趙有時驚叫一聲,誰也沒聽到,看清是翟闵,她奇怪問:“你幹嘛?”

翟闵酒喝多,三分醉七分醒,沖趙有時講了一句話,音樂太大聲,趙有時沒聽清,翟闵索性一把扣住她的肩,貼着她的耳朵喊:“你找我想問兼職?明天你過來,李江給你面試!”

趙有時掙紮,以為翟闵已經醉得厲害,掙紮幾次掙不開,只能去推他的臉不讓他靠近,聽清後也顧不得奇怪自己什麽時候找過他,忙喊:“好!”終于把翟闵推開,她已經面紅耳赤,心跳如鼓,起身逃得遠遠的。

酒精作祟,回家後翟闵睡得很沉,第二天接起電話時以為還在做夢,含糊不清地咕哝:“……你過來。”左手握住站立起來的“小兄弟”,等聽到電話那頭喊他“大哥”,又連名帶姓喊他“翟闵”,他才一個激靈,猛然清醒,暗罵一聲沒好氣道:“大清早的你有事?”

趙有時坐在家中撓撓頭,遲疑道:“我吵醒你了?你昨天說讓我今天去面試,我不知道幾點。”

翟闵看一眼陌生號碼,重新把手機放耳邊,聲音還有點沙啞:“你有空就過去,不用管時間,今天李江一直在。”

趙有時道謝,剛要挂電話,突然聽見翟闵問:“你買手機了?”

“嗯,前幾天買的。”剛說完,電話就挂斷了,趙有時莫名其妙。

翟闵把她的號碼保存好,繼續補眠,可惜再也睡不着,他口幹舌燥,起床連灌兩杯冰水,重新躺回床上翻出趙有時的手機號,把備注姓名改了又改,最後還是寫成“趙有時”三個字,連名帶姓,陌生疏離,不同于蔣方瑤的名字“蔣F”,李江的名字“李水工”,“丁士磊”的名字“丁三石”,他生性嚴謹,即使手機丢失,也能謹防有心人招搖撞騙。

趙有時在十點到達“木子科技”,李江還在吃早點,嚼着肉包說:“這麽早,你先坐一會兒,我給你倒杯水。”

趙有時連忙說:“不用不用。”

李江笑笑:“你別拘謹,先坐。其實我那天就問過翟闵你想不想找兼職,翟闵沒搭理我,沒想到昨天他突然說讓你來面試。”他覺得翟闵的話有理,縮短工時提高工資,不怕員工不老實,但他還要計算成本,最後中和各方面,他覺得把文員一職算作兼職也可行。

“我們這裏做三個小網站,文員的工作只要負責更新信息,我給你幾個固定網址,你每天把那裏的信息複制到後臺更新就行,操作起來非常容易,但是內容十分枯燥,每天需要重複一樣的動作,對了,你會不會PS?”

趙有時說:“我不會……”

“那也沒事,到時候我可以教你,只要掌握最簡單的PS就行,有些圖片可能需要裁剪大小,拼接标題,工作時間和地點随你定,每晚十二點前我要看到內容全都更新完畢。你什麽時候能上班?”

趙有時沒反應過來:“我随時都可以,這樣就……面試好了?”

李江笑道:“對啊,你的個人情況我都知道,做這種兼職有點大材小用,不過如果你做得好,以後你開學去了華大,也能在學校裏繼續做,想必比你找其他兼職更方便。”

這份工作根本就是替趙有時量身定做,她向來定性佳,簡單繁瑣都能堅持,動作快些每天只需工作幾小時,剩餘時間可以找其他兼職,并且沒有地域限制,趙有時欣喜,立刻留下來熟悉工作內容。

“一臺主機配兩臺顯示器,方便你平時操作,你可以在一臺上複制,在另一臺黏貼,假如你在家裏工作,可能沒有這麽便捷,時間花費得多一些。”李江打開電腦,對趙有時說,“翟闵負責技術,等會兒他來了,我讓他給你後臺開一個賬號。”

翟闵姍姍來遲,趕到時趙有時已經完成一個網站的更新任務,他沒跟趙有時打招呼,徑自對李江說:“鍋碗瓢盆記得報銷。”

李江愣了愣,見到翟闵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面色古怪。

趙有時好奇地看看翟闵,又看看李江,李江輕咳一聲,不好意思的說:“翟闵說你平常做二休一,休一的那天可以過來做飯。”

“做飯?”趙有時吃驚,環顧辦公室,這裏能做飯?

李江讪笑:“這裏還有兩間房,一間房是辦公室,服務器放在裏面,另一間是廚房,一直沒用過……”

他還在解釋,翟闵已經從廚房走出來,站到趙有時面前,黑色的影子壓下,覆在趙有時身上。

翟闵一把提起她,說:“發什麽呆,去做飯,我買了豬蹄,給我炖爛點!”

☆、九、捉兒子的奸

趙有時炖得豬蹄香到恐怖,丁士磊剛進門就喊:“怎麽回事,你們打包了什麽?”

李江指指廚房:“還在火上炖,不是買的。”

下午五點,豬蹄已經炖爛,筷子一插,又肥又軟,翟闵拿碗盛了一塊,靠着料理臺一聲不吭開吃,趙有時哀怨地看看他,又用鍋鏟搗鼓了一下,說:“是不是下班了?”

“沒看見丁士磊才來上班嗎?”翟闵無暇他顧,眨眼将一大塊豬蹄吃幹淨。

丁士磊走進來,喊:“要是知道有人煮吃的,我一大早就來了!”

他跟趙有時打了一個招呼,不客氣地學翟闵盛肉吃,趙有時更加哀怨,幾次欲言又止,還是李江善解人意,幹笑道:“今天謝謝了,翟闵你了解,他這人就是這樣,你下班吧,下次你休息,想過來就過來,不用理他。”

趙有時想,她無論如何都是新人,雖說這份是兼職,但薪水可觀,李江也很照顧她,她不能把客氣當應該,再者果然如李江所說,不用專業的電腦,工作效率确實降低不少,因此有時她從茶樓下班回來,還會特意趕去公司工作,順便替那三人煮點宵夜。

姐姐知道她找到新工作,對她說:“那個李江我也聽說過,比我小兩屆,大三的時候問家裏拿錢開了公司,聽別人說開得有模有樣的,沒想到翟闵是在他那裏。”

趙有時說:“他們三個人,我一直以為翟闵和丁士磊只是打工的,前幾天才聽李江說,原來他們也是合夥人,他舊的合夥人撂下攤子之後,公司一度經營困難,還是靠翟闵和丁士磊的資金技術支持才解決問題的,所以四個月前,李江讓他們入股了。”

“難怪翟闵這麽拼命,整天呆在那裏,我還當他轉性呢。”趙有為頓了頓,理了理趙有時的頭發,又說,“你找這樣的兼職也不錯,不過和翟闵不要走太近。”

趙有時不解:“為……什麽?”

趙有為蹙眉:“他這人,我也不太清楚,他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他哥哥出事後,總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上他們家,他在高中之前的學費和生活費,也是那些人給的。我知道不能道聽途說,也不能戴有色眼鏡看人,但翟闵這個人,感覺太功利,淺交可以,如果深交,那不值得。”

趙有時沒想到姐姐會這樣評價翟闵,功利,不可深交。她從前也不喜翟闵,兩人住得近,擡頭不見低頭見,她還記得翟闵把她當小乞丐,往她面前扔硬幣的事,她認為翟闵壞到缺德。

是否旁觀者才清,現在她走近翟闵,已經看不懂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這天茶樓休息,她照例趕去“木子科技”工作,上午翟闵不見人影,等到中午她在廚房洗碗時,才聽見門口有動靜,不一會兒又聽到談話聲。

李江說:“……我也一直在考察,這三個網站的流量雖然一直不錯,收益也還行,但當初徐傑跟我散夥,就是不看中這塊的未來,我想過轉型,也找過投資人,但對方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給,現在說這些都是空談。”

翟闵說話不留情面:“不去實踐才叫空談,你半年前就清楚狀況,拖拖拉拉優柔寡斷到現在,什麽時候才能下定決心?”

“決心我有,但是資金呢?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沈朗偉投資過很多公司,但他哪裏是說見就能見,你做事太急功近利,不懂得穩紮穩打,我有自己的計劃,這兩年還是專注這三個網站,你要是有本事,你把投資找來,我二話不說什麽都聽你的!”

氣氛不對,丁士磊趕緊打圓場。

趙有時手上的泡沫都快幹了,不由想起前幾天姐姐對翟闵的評價,功利和急功近利的意思完全不同,翟闵究竟屬于哪一種?

突然“嘭”一聲響,吓得趙有時抖了兩抖,轉頭看到翟闵臉色陰暗,廚房門被他甩得晃動,趙有時驚魂未定:“你沒事吧?”

翟闵瞥她一眼,看了看鍋子問:“吃完了?”

趙有時找出一包泡面,又打了一只雞蛋,翟闵靠在一旁,點燃香煙說:“剛才偷聽不少?”

趙有時澄清:“不是偷聽,剛才廚房門沒關,你們講話又大聲。”

“不是偷聽,你就不知道避嫌,自己去關上?”

翟闵講話總是如此刻薄,這段時間趙有時已不知被他欺負過多少回,換做小時候,她還能哭給他看,現在她只能咬牙切齒。

“在詛咒我?”

他連她心裏的詛咒都知道,趙有時無話可說,攪了攪泡面,“你知道就好。”

“沒大沒小!”翟闵嘴上不悅,臉上表情倒是很喜,小啞巴會頂嘴,就像嬰兒第一次開口叫“爸爸”,小孩蹒跚學步時第一次松開扶手,真叫人感動。

他拽了一下趙有時的馬尾辮道:“你說,這三個網站是不是很無聊,是不是應該轉型?”

趙有時吃痛,離他遠一些,還是問:“轉型做什麽?”

“想知道?”

趙有時把泡面盛出來,說:“現在公司好好的,收益也好,轉型有風險。”

“你怎麽知道收益好?”翟闵似笑非笑,“偷聽丁士磊打電話了?”

趙有時臉一紅,矢口否認:“沒有。”丁士磊接電話時會避開她,但總有幾次她會不小心聽到一些價格。

翟闵咄咄逼人:“沒有?那你怎麽知道收益好,你猜的?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本事,那你猜猜,轉型會有什麽風險,你給我一個預警。”

趙有時被逼,氣他語氣不善,“你太急功近利,才做了半年就想轉型,李江準備了這麽久,還一直在觀察。”

“急功近利?”翟闵笑笑,拿過面碗大口吃了起來,香煙還夾在手上,趙有時真擔心煙灰會飄進湯裏。

“你當我在時代做暑期工,是貪幾百塊的薪水,還是去增長經驗體驗生活?”翟闵咬掉一半荷包蛋,說,“時代的老總叫沈朗偉,著名投資人,電商出生,資源龐大。”

他鋪墊許久,每天早出晚歸,辛辛苦苦不是為了那三個遲早會茍且殘喘的網站,兩棟大廈離得這麽近,卻是天壤之別,他遲早會進駐那裏,坐在大班椅上。

趙有時隐約明白,果然旁觀者清,近如李江都不了解他,反倒是姐姐一語中的。她好奇:“李江反對的話,你為什麽不用個人身份去找他?”

翟闵已吃完,把面碗塞給趙有時,聽她問這種無知問題,有些好笑,但見她雙眼清澈,一臉期待,他突然笑不出來。

“我憑什麽個人身份去找他,我有什麽背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如果我什麽都沒有,一切都只是紙上談兵,而李江剛好給我這種便利,他打下基礎,這家公司經營的不錯,網站小有名氣,李江也有想法,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麽盡心盡力幫他?”翟闵笑笑,“我會白白做好事?”

趙有時若有所思:“李江說對方連他的面都不見,你憑什麽讓他見你?”

這次翟闵沒有回答,彈了彈煙灰,突然說道:“你說你贊成李江,是真的贊成,還是怕網站轉型後你會失去一份這麽好的兼職工作?”

趙有時還沒回答,翟闵倏地吸了一口煙,講話時煙味嗆人,讓趙有時看不清他的臉。

“趙有時,我現在是不是對你不錯?你猜我為什麽白白對你好?”

趙有時不解,随即緊張,說不出話。

翟闵的最後一句話讓她害怕、忐忑不安、憂心忡忡,她并不準确明白翟闵的意思,有些想法還沒形成就自動消失于腦,翟闵有句話說對,她是書呆子,既然她是書呆子,那還是別再胡思亂想,努力賺錢,用心學習,為開學做準備吧。

趙有時這樣想着,隔了兩天又買好菜前往公司,剛剛走到電梯口,就見到一個熟悉的側影,仰頭看着電梯上升的數字,餘光瞥到趙有時,驚喜道:“哎,小時,你怎麽在這裏?”

趙有時打量翟母,訝異道:“阿姨,你來這裏是……”

翟母看起來頗為焦躁,悄悄說:“也沒什麽事,我看你闵闵哥哥最近有點奇怪,所以今天跟來看看。”

“啊?”趙有時完全不理解。

翟母認為趙有時是一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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