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裏的聲音軟綿綿的,周圍極靜,聽來似能催眠。趙有時在說一大堆別人的喜好,滔滔不絕,興致勃勃,翟闵說:“趙有時,大學就做你喜歡的事,你不愛讀書,就別讀書,考試及格就行,興趣也能變成職業,不要太死板。”

來前所有人都叮囑她要好好讀書,只有翟闵和所有人唱反調,趙有時輕輕的“嗯”了一聲,翟闵又說:“每天早上八點,打電話叫我起床。”

每天一通電話,不信你不長記性!

☆、十六、哥,你咋來了

趙有時沒有辦理長途優惠套餐,第二天雖然記得這事,但她還是摳門地裝糊塗,翟闵追來電話指責她時,室友王瑜正好出現,王瑜父母進門就歡喜說:“這間寝室可真幹淨,看看這地板,這桌子!”

翟闵在電話那頭聽見,諷刺道:“你給人當保姆了?”

趙有時及時挂斷電話,笑眯眯的同王瑜打了一個招呼。王瑜胖乎乎肉嘟嘟,長相可愛,像她父親,王父說:“小姑娘,是你打掃過寝室了吧,辛苦你了,來來,吃點水果!”

趙有時架不住王父的熱情,只好接過。

王瑜活潑開朗,立刻拉着趙有時聊天,整理床鋪的事情交給她的母親,到了第二天,寝室裏的另外兩名室友也一前一後趕到,一人叫邱靜玲,一人叫羅羅佳,羅羅佳趕在她們發問前說:“我爸媽都姓羅,他們認為一個姓羅的加上另一個姓羅的是一件極佳的事情,所以我叫羅羅佳,不要覺得我的名字特別,小時的名字也挺特別的!”

趙有時見她們看向自己,笑說:“我姐姐叫趙有為,有所作為,我爸媽本來沒打算生二胎,結果生了我,名字也不太好取,叫‘有時’似乎好聽一些。”

王瑜和羅羅佳點頭贊同,比“趙有空”好聽多了!邱靜玲突然說:“生二胎?你們家很有錢啊,當年生二胎罰款得多厲害,我聽說農村的,第一胎是女的,可以再生二胎,你爸媽也太重男輕女了吧!”

羅羅佳撇撇嘴,朝王瑜和趙有時偷使眼色,不讓她們去接話。

趙有時在電話裏向翟闵複述邱靜玲的話,說:“羅羅佳的性格最直接,她不喜歡邱靜玲,這幾天就完全不理她,不過她說她家裏安排她大二出國,所以這一年她可以随便得罪人。王瑜憨憨的,講話有點娃娃音,很可愛,她也不太喜歡邱靜玲。”

“那你呢?”

“我?”趙有時一邊扇風一邊找到陰涼地,迷彩服材質太差,又厚又悶,熱得她快暈倒,“我才跟邱靜玲相處幾天,對她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總不能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就認定她不好。”

翟闵不留情面地揭穿她:“你就裝吧,你要是真沒有對她心存芥蒂,能跟我說那麽多她的事?你不就是想處好所有的人際關系,你累不累,我早跟你說過,想幹嘛就幹嘛,十八歲的時候不随心所欲,等到二十八歲的時候才給世界甩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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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時忿忿:“我給自己想個理由也不行嗎,你為什麽要拆穿我!”

她和翟闵聊天時越來越沒有顧忌,許多不會告訴姐姐的話,她會告訴翟闵,比如說她并不喜歡英語專業,但是姐姐說英語專業不會過時,進可攻退可守,畢業後既可當翻譯也能當老師,她又是名校畢業,以後再考研究生,到時也可望在大學任教,女生就該穩穩當當。

軍訓結束,趙有時成功曬黑,兩周後又白回來,羅羅佳十分嫉妒,咬牙切齒說:“王瑜白白嫩嫩就算了,她肥嘟嘟的白也正常,可是瘦子憑什麽白,太沒天理了,瘦子不該都長得黑嗎!”

趙有時對于她的理論很是困惑,中午在食堂吃飯,偶遇華山,他牽着一條沙皮狗,介紹說:“它是小師弟論劍。”

原來真的有論劍,趙有時突然覺得,羅羅佳的理論也許不那麽離奇。

華山喜歡趙有時,但也喜歡羅羅佳,他喜歡所有身材窈窕的美女,王瑜對此很受打擊,因此她不待見華山,每次華山出現她都沒有好臉色,相反,她對論劍疼愛有加,因為論劍和她趣味相投,都愛吃肉。

趙有時大笑着告訴翟闵:“小魚在寝室偷用電飯煲,經常把論劍偷抱回去給它煮骨頭湯,華山有一回男扮女裝成功闖進了我們寝室,論劍不願意跟他走,後來小佳出馬,拿拖把把華山趕出了寝室。”

“狼狗野心,你離他遠點兒!”

兩人就“狼子野心”還是“狼狗野心”的問題争論起來,争論不出結果,趙有時又問:“對了,公司怎麽樣了?”

翟闵終于嚴肅起來:“李江不敢大動作,丁士磊牆頭草,我已經在想辦法。”

“你說轉型,究竟是怎麽樣的轉型?”

“你想聽?”翟闵笑了笑,索性耐心講解,也不管趙有時能不能聽懂,一聊就是兩個小時。

翟闵問:“是不是快熄燈了?你躲陽臺打電話,蚊子多不多?”

趙有時撓撓腿,說:“不多。”

翟闵笑:“那你再呆兩小時,我繼續說。”

趙有時急了:“不行,我要睡覺了!”

翟闵又笑,似乎在說“我就知道你不老實”,趙有時努力揮趕蚊子,說:“我真的挂了,再見!”

“等等!”翟闵攔住她,“國慶回來嗎?”

“不回。”

國慶長假,寝室三人全都回家,只有趙有時留校,她也想回泸川市,可是姐姐不允許,說:“你回來幹什麽?睡兩天就要走,浪費車錢。我在家裏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操心,你已經念了大學,應該學會獨立。”不要總是記挂她,不要背着包袱,趙有時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趙有為一個人也能工作吃飯,她們都是獨立的個體,現在開始要學會分開。

趙有時孤零零地呆在寝室,想姐姐想得抓肝撓肺。這天她繼續多愁善感,去食堂打包一份午飯,返回寝室的途中聽見有人不斷按喇叭,條件反射地以為自己擋路,立刻讓到一邊,有人喊:“你耳朵又出問題了?”

趙有時一驚,瞪大雙眼看向黑色轎車,翟闵從駕駛室出來,很滿意她的表情,“書呆子,回神!”

趙有時驚奇:“你怎麽來了?”

“我也奇怪他怎麽要跟着我來這裏。”副駕駛室裏出來一人,笑看翟闵,“原來原因在這裏。”

趙有時覺得對方面熟,可又想不起他究竟是誰,還是翟闵提醒:“所以我這次做了楊哥的免費司機,小啞巴,叫楊哥!”

趙有時馬上張嘴:“楊哥好!”

楊哥忍俊不禁,招了招手回應:“你好你好!對了,你知不知道你們學校的博士生都住哪兒?”

趙有時奇怪:“不知道。”

“那博士生都在哪兒上課?”

趙有時仍是不清楚,楊哥無奈地叩了叩車頂:“沒辦法了,我自己到處逛逛,不打擾你們小兩口,翟闵,回頭我再給你電話!”

翟闵牽着趙有時回宿舍,駕輕就熟地自稱兄長登記上樓,趙有時努力控制表情,卻還是笑得不夠矜持,“你怎麽跑來這裏了,你要呆多久?”

“楊哥說有事過來,我剛好可以蹭一張機票,下了飛機還有車子提供,不來白不來。”

趙有時迫不及待說:“我想我姐,你下次把我姐也帶來好不好。”

翟闵好笑地看着她:“你真把我當司機了?我下午就要回去,公司事情一大堆,把你姐帶來,讓她呆兩個小時就走?”

趙有時失落:“我就随便說說。”

翟闵捧住她的臉,把她的頭發一通亂揉:“就想你姐了?”

趙有時看看他,又低下頭,自己梳了梳頭發。翟闵又把她的頭發揉亂,趁她反抗前說:“寝室果然幹淨,這一個月沒少當保姆?”

地板上連一根頭發都沒有,窗明幾淨,最整齊的書桌必定是趙有時的,翟闵走近一看,書桌上方的床欄上還貼着她的姓名标簽,被褥淡雅整潔。

趙有時打開空調,洗出兩只蘋果放到小碗裏,又給翟闵接來一杯水,翟闵說:“你一個人的時候不打空調?”

“天氣涼,電扇都不用開,今天溫度高,我怕你熱,你快坐。”

她忙前忙後,細心周到,似乎把翟闵當做客人,待客之道禮數周全,翟闵沒有喜色,把水喝完,又把杯子遞給她,趙有時又去接來一杯。

電話裏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隔着千山萬水的每一天似乎都很有趣,可是現在見面,兩人間竟有尴尬,沉默太久,更加不知道該以什麽話作為開頭,翟闵只能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打破僵局,站起來彎着腰,直接想去親她,趙有時吓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躲,椅子兩腳擡起,重力不穩,趙有時的臉眨眼就消失在翟闵面前。

“嘭”一聲巨響,趙有時四腳朝天,大叫一聲,痛得爬不起來。

翟闵沒好氣道:“你還能更蠢一點兒!”邊罵邊把她扶起來,手掌揉着她的後背,趙有時面紅耳赤,只能把午飯貢獻出來給他吃。

翟闵吃了幾口,皺起眉:“你們食堂大廚今天手抖了?”夾起一塊肉猛塞趙有時嘴裏。

趙有時嚼了嚼,說:“很香啊,沒有問題。”

翟闵又塞了一塊肉給她,順便喂她幾口飯,趙有時臉紅,嚼着飯菜口齒不清說:“你自己吃,我待會兒再去打一份。”

翟闵吃完,趙有時又去洗碗。盥洗臺邊是陽臺的落地玻璃窗,翟闵站在窗內,仰頭看着窗外的晾衣杆,杆上曬着文胸和小內褲,樣式簡單保守,随風搖啊搖。

他口幹,又去接水喝,到處走走看看,半天後楊哥打來電話,讓他去南大門接他,翟闵對趙有時說:“我該去機場了。”

趙有時“哦”了一聲,稍稍松了口氣,可又有幾分失落。

翟闵說:“你先等着,我去下就來!”

說完就走出寝室,趙有時心下奇怪,老老實實等着他,不一會兒翟闵抱着一只硬紙箱回來,擱在地上說:“禮物,符合你的格調。”

趙有時蹲下打開,只見裏面滿滿一堆洗發水、沐浴露、洗衣粉、洗潔精,甚至還有殺蟲劑,她無語,望向翟闵,翟闵笑道:“楊哥酒店的員工福利,剩下一大堆,我随便給你帶了些,不喜歡?不喜歡我拿回去。”

趙有時趕緊說:“喜歡!”她眯着雙眼笑起來,形似月牙,如沐春風,讨喜極了。

翟闵終于親她一口,低聲說:“那我走了,寒假見?”

趙有時心髒砰砰跳,細聲細氣,讓人聽不清:“再見,寒假見。”

☆、十七、寒假你好,寒假再見

翟闵揮一揮衣袖,只留下一堆日用品,數量足夠多,趙有時并不獨享,等寝室三人返校,她把硬紙箱從書桌底下拖出來,讓她們随用随拿,邱靜玲瞟一眼說:“這些是正品嗎?不花錢的東西,天上掉的餡餅,我勸你還是別用的好!”

羅羅佳和王瑜瞪她一眼,一點都不客氣,每樣都取走一份,還問她:“為什麽沒有衛生巾,這個酒店太不人性化了,衛生巾這麽實用的東西居然不用來當做福利!”

趙有時覺得有點道理,不過她怎麽好意思跟翟闵提這個。

趙有時用了三四個月的免費洗發水,終于等來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她歸心似箭,提前十多天就打算買票,學校代售點的隊伍太長,華山和論劍自告奮勇替她排隊,趙有時覺得不好意思,又送給華山一瓶洗發水和一瓶沐浴露,就這樣,寒假來臨。

去時單薄夏裝,歸時暖厚冬裝,趙有時想姐姐想得發瘋,五小時後火車靠站,她一點都不覺得疲憊,渾身充滿力氣,擠出人群,她一眼就看到姐姐,姐姐太顯眼,長發披肩,系着紅色的毛線圍巾,拄着拐杖,沒有右腿,趙有時奔過去,眨眼撲進姐姐懷裏。

“哎喲,你行李不要了,怎麽扔那裏了?好了好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那麽多人看着呢,羞不羞!”趙有為笑着拍拍她的背,又哄道,“沈道也來了,你別讓人家笑話。”

趙有時這才松開她,撒嬌說:“我想死你了!”視線卻在搜尋沈道,果然在後方見到他,趙有時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他,差點脫口叫姐夫,還是被姐姐扯了一下,她才笑眯眯地抿住嘴。

沈道撿起被趙有時扔掉的行李,笑着走近,說:“大老遠就看見你腳下踩了風火輪,坐了這麽久火車應該累了,走,我和你姐先替你洗塵。”

趙有為對趙有時說:“別傻乎乎的,叫人,叫哥哥。”

趙有時心潮澎湃,立刻喊:“哥哥!”

沈道開車來,習慣性的替趙有為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轉頭見到姐妹倆正一齊往後座鑽,他笑了笑,又接過趙有為的拐杖,把拐杖放進後備箱,等到上車,他又從前座遞來一盒梅餅,趙有為輕微暈車,車程太長時她會吃點酸食。

沈道的一切細微體貼都表現得自然而然,趙有時一路都在給他打分,等到飯後歸家,趙有時宣布:“姐,沈道連附加題的分都全拿了,他真的很好!”

趙有為哭笑不得:“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見到你的眼珠子一直在轉,什麽沈道,以後見到人要有禮貌。”

趙有時點頭:“看來以後還有很多見面機會。”

趙有為已經懶得理她。

寒假時間短,高中同學已經迫不及待組織聚會,趙有時才休息兩天,就被蔣方瑤拎去酒店示衆,指責她消失半年,一次都不回來。

趙有時認錯,又點了點人數,今天翟闵要工作不能出席,還是少一人,蔣方瑤解釋:“彭潔說和大學室友去旅游,寒假可能就回來過一個春節。”

大學才過了一個學期,小團體已經少了一人,趙有時失落,将飯桌上的每一張臉都細細打量過去,驚覺女生已經開始化妝,男生已經開始抽煙,他們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慢慢改變,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蔣方瑤興奮:“行啊趙小時,又進學生會,又進了你們學校的校報編輯部,我以為你大學也只會死讀書呢!”

趙有時說:“給校報寫稿會有稿費的,而且我給翟闵他們公司兼職的時候學會了一點PS,當初面試校報占了點優勢。”

提到翟闵,蔣方瑤滔滔不絕:“忘記跟你說,大哥在學校裏真的很有名氣,一切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活動,都有他的影子,他人脈可廣了,誰都認識,每個老師提到他都贊口不絕,為人又講義氣,打籃球的時候最帥,尤其扣籃,每次扣籃,那幫女生的尖叫能把我耳朵給喊聾了,我給他送水都擠不進去,還要大哥喊一聲,那些女生才給我讓路!上個月不是有校園宣講會嘛,大哥居然把他的公司弄了進去,聽講座的人連臺階都給占了,居然還有大半人投了簡歷,李解也知道!”

李解已經等候多時,就等講話,說:“對對,當時隔壁的會議廳也在辦宣講會,還把那家企業的老板給吸引過來了!”

趙有時心想,這些她都知道,後來那位老板還遞了名片給翟闵,翟闵錄取了三名校友,兩人做程序員,一人做文員,春節結束上崗。

蔣方瑤替她洗腦一晚,張口閉口就是翟闵,翟闵簡直就是玉樹臨風、逸群之才的代名詞,導致她事後見到翟闵,把他從頭打量到腳,眼神像在估貨,胳膊一斤多少錢,大腿值幾斤豬肉。

翟闵忍無可忍,輕拍她的腦袋說:“看什麽呢,想要我簽名照?”

趙有時哼道:“自戀!”

李江和丁士磊外出談廣告,公司裏只有他們兩人,翟闵把趙有時搬到自己的辦公桌旁,指着她面前的電腦說:“來,今天做義工,幫我翻譯。”

趙有時一瞧,雙眼瞪得渾圓:“你讓我幫你翻譯畢業論文?”

“你英語專業學了一個學期,我考考你進步多少,別用有道詞典啊。”

趙有時不幹:“你自己做,你的這些專業名詞我不懂。”

“所以我給你機會鍛煉,以後你給別人翻譯,還給對方圈定範圍?快點做,做好了我檢查!”

翟闵恬不知恥地壓榨勞動力,趙有時氣得磨牙,她翻譯效率低,太多專業名詞不在她的掌握範圍,半小時過去才翻譯了一千字,并且錯漏百出,翟闵指着電腦屏幕替她糾正,糾正完,又往她的嘴裏塞了一片薯片,問:“味道怎麽樣?”

趙有時嚼碎咽下,點頭說:“好吃。”

翟闵一邊幹活,一邊喂她,間或把椅子滑到她後面,扯扯她的馬尾辮,撓撓她的脖子,趙有時翻譯專心,揮開他說:“別鬧!”

翟闵又往她的嘴裏塞進一片薯片,趙有時剛剛咬住,突然發現頭頂陰影蓋下,“咔嚓”一聲,半截薯片被人咬斷,距離太近,她看不到翟闵的眼睛,只感覺到呼吸就在自己的鼻翼,她不敢動,保持咬住薯片的姿勢,翟闵咬着那半截薯片,輕輕去蹭她的嘴唇,不一會兒讓半截薯片下了肚,他啞聲說:“這是最後一片,你還不吃?那我吃了?”

吃什麽?當然是吃趙有時嘴裏的薯片。怎麽吃?趙有時不敢想象,立刻使勁兒嚼,瞪大眼睛像在吃毒藥,翟闵在她臉頰邊低笑:“趙有時……”

連名帶姓地叫她,卻沒有後續,趙有時只知道眼前突然一暗。

“翟闵,趙小時,趕緊下班,今天大賺,晚上吃飯!”

大門突然打開,李江和丁士磊風風火火闖進來,趙有時眼疾手快地推開翟闵,害翟闵的腰狠狠地撞到了桌沿,痛得眉頭緊擰。

李江和丁士磊沖他們喊:“動作快點兒,快快快!”

趙有時面紅耳赤,不敢去看翟闵的青黑面色。

他們兩人偷偷摸摸,像是見不得人,出門吃飯看電影,趙有時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遇見熟人,每次蔣方瑤跟她聊翟闵,她總是“嗯嗯啊啊”,心虛帶過。

除夕這天,沈道提着年貨來到趙家,晚飯吃到一半,翟闵突然登門,吓得趙有時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連招呼人都不會。

趙有為撞了撞她的胳膊讓她回神,笑說:“你怎麽來了,年夜飯吃了嗎,翟阿姨呢?”

“吃了,我媽在看春晚。”翟闵進門,笑看沈道,“我剛出來散步,看見你的車停在樓下,上來一看,還真是你啊!”

“我還想明天找你吃飯,年初一要拜年嗎?”

沈道和翟闵兩人似乎很熟,不一會兒就聊了起來,趙有時聽姐姐的吩咐取來碗筷,翟闵也不客氣,權當吃宵夜,席上他們三人說話,趙有時心虛不敢插嘴,偏偏翟闵故意:“小時,這個湯鹽是不是放多了?你之前煮得時候好像沒放過生姜?”

“小時,你不是不愛吃雞腿嗎,那我可不客氣了?”

“小時,你只吃這麽點?平常不是都吃兩大碗?”

“那部電影小時也看過,小時,是吧?”

趙有時想殺人,終于吃完,她把沈道和翟闵送下樓,祈禱他們快快消失,剛返回黑漆漆的樓道想要上樓,她就被人一把扯進了樓梯底下。

邊上的小窗戶破了半截,寒風往裏吹,翟闵把趙有時護在懷裏,沒讓她受凍,趙有時壓低聲音:“你使壞使夠了,放開我,我姐要是知道了,會被我氣死!”

“多少人想認我做妹夫,你姐還生氣?”翟闵笑說,“你做賊心虛,還想跟我裝陌生人,你在我那裏兼職了大半年,我們倆要真是陌生人,你姐姐不懷疑才怪!”

趙有時恍然大悟,暗道翟闵機智,屋外有人放煙火,爆炸聲響亮,他們看不見五彩的畫面,窗戶上只有淡淡的斜影。

翟闵說:“第一個新年,趙有時,新年快樂!”

兩人擁吻,小心翼翼,心跳如鼓。

☆、十八、電梯的故事

趙有時是被新年的爆竹聲吵醒的,大年初一,梧桐巷裏的爆竹聲此起彼伏,翟闵七點就已坐上公車趕去公司,他一早發來照片,照片裏金色鋪滿半邊天,旭日東升,挂在時代大廈上方,像是在做映襯。

趙有時細數他們至今的親密次數,除卻第一次她被迫,事後痛哭流涕,第二次在學校蜻蜓點水,第三次在公司,關鍵時刻差點被人撞破,第四次也就是昨天,翟闵溫柔的、倍加小心的動作,似乎那才是初吻。

趙有時捂住臉,糟糕了糟糕了,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春節七天,公司裏大部分時候只有翟闵撐着,翟闵工作時極其認真,簡直把趙有時當空氣,趙有時只能默默地更新後臺,默默地安排午餐,等到大年初八,大家終于到齊,翟闵把三名新員工介紹完後,又同李江和丁士磊一起出發去建材市場,趙有時身為“前輩”,負責管理監督,直至寒假結束,趙有時已與那三人完全混熟。

臨行前,翟闵交給她一件東西,起先趙有時以為這是送給自己的禮物,亮紅色的錢包簇新簇新的,她原本還想矜持地說“不要”,誰知打開錢包一看,裏面竟然有一沓錢,還有兩張銀行卡。

翟闵說:“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許寧的人,你們學校的心理系博士?”

趙有時詫異:“不算認識,我上學期跟你提過她,就是把華山耍得團團轉的那個女人。”

翟闵笑笑:“那就對了,她去年把錢包落在楊哥那裏,楊哥想還給她,但她一直不肯出來,你去還吧。”

趙有時立刻抽絲剝繭道:“上次楊哥特地趕到我們學校,就是要找許寧?”

翟闵聳肩:“我可什麽都不知道。”他又可惡兮兮的說,“我看你剛才那表情,以為我要送你錢包?”

趙有時矢口否認:“沒有!”

翟闵仍舊沒有送趙有時上火車,滿足她偷偷摸摸的“癖好”。趙有時上車後才發現書包裏多了一樣東西,粉色盒裝,鎏金字跡,打開一看,裏面躺着一只淡粉色的女士錢包,錢包裏夾着一張紙條,上方手寫銀行名,右下方有翟闵的簽名,紙條背面備注:十年之內,我把它變成真的支票!

他沒寫金額,無論趙有時寫上多少金額,他都能讓支票成真。趙有時把嘴巴笑歪,狂妄自傲,翟闵敢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許寧接到趙有時的電話時有些詫異,她不在學校,與趙有時約在第二天見面。

第二天趙有時在食堂坐了三分鐘,許寧就出現了,看看手表說:“我習慣早到五分鐘,還以為今天遲到了。”

趙有時笑笑:“沒有沒有,我肚子餓,所以早點過來。”她直截了當的把錢包拿出來,遞給許寧說,“這是你的錢包,你看看有沒有少什麽。”

“上次丢了錢包,害我一路坐火車趕回來,還要扮大一新生蹭車,夠丢臉的。”她揚了揚錢包,“多謝。”

趙有時擺手:“不用謝我,舉手之勞而已。”

“那幫我跟楊光道聲謝。”

趙有時原本想說她和楊哥并不認識,還沒開口,又聽許寧說:“楊光說你是翟闵的小女朋友?”

趙有時吃驚:“你認識翟闵?”

許寧笑笑:“我認識他哥哥翟成。”

世界有夠小,趙有時萬萬沒想到許寧竟然認識翟闵哥哥,她算算時間,翟成出事那年她應該小學二三年級,許寧也才十幾二十歲,就如她現在這個年齡。

她把這個發現告訴翟闵,翟闵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說:“楊哥沒提過這個,我也不知道許寧這個人。”

趙有時對當年的事情印象極少,更加不清楚翟成究竟是發生了怎樣的意外,她有心想問,可又害怕勾起翟闵的傷心事,索性只字不提。

翟闵挂斷電話,沉思片刻,才重新投入工作。

計劃書已經基本完成,各種報價他也精算準确,小辦公室裏堆着服務器,看起來有些擁擠。

李江又翻了翻計劃書,說:“我們前前後後已經跑了十幾次建材市場,各種家裝品牌也做了一番研究,這份計劃書修改了幾個月,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再修改了,做得很好!”

丁士磊蹙眉,靠在椅背上說:“之前我們已經碰壁三次,這次我打算北上,我聯絡過我的幾個朋友,他們能幫我引薦到投資商,翟闵,你怎麽想?”

翟闵站在辦公桌前,随手翻着紙張,這幾張紙他們投入了無數心血,從去年的創意初期,到今年終于将它完成,其實耗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時代集團電商起家,沈朗偉是最成功的電商和投資者,沒人比他更合适,士磊,你北上,我找沈朗偉!”

李江立刻說:“那三次我們連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這次我也不對這個抱太多希望。”

翟闵挑眉:“見到他的機會?我已經見過他許多次,他只要不外出,每天早上九點到九點半這段時間,一定會乘專用電梯到達頂樓的辦公室,耗時大約四五十秒。”

李江和丁士磊不解:“那又怎麽樣?”

翟闵一笑:“電梯游說法!”

電梯游說法,利用投資者搭乘電梯的短短幾十秒,将創意概念向對方說清,闡明扼要,幾十秒內需要讓對方了解你是誰,做什麽,憑什麽,以及為什麽他要投資,沒人嘗試過真正字面意思的“電梯游說法”,幾十秒的游說,雖是無奈之舉,但也能讓人從底層升入大廈最高點。

這天趙有時打來叫醒電話時,翟闵早已洗漱完畢,穿戴整齊。他把皮鞋擦亮,出門前特意對鏡整理西裝,休閑款的西裝并不嚴肅也不輕浮,他不扮老成,一切都恰到好處。

去年暑假結束,他就已經在時代集團辦理離職,這半年他偶爾會回來找舊同事吃飯,也會和沈道相約去釣魚打球,因此時代集團的裝修擺設他依舊熟悉如初,包括沈朗偉的專用電梯位。

等待半小時,終于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人慢慢走向專用電梯位,時代集團員工紛紛駐足禮貌道:“沈總。”

沈朗偉穿着T恤和西裝褲,手上拎着豆漿和紙質快餐盒,點點頭,徑自走進電梯。

電梯門剛緩緩合上,一只手突然插|進,迫使電梯門重新開啓,對方走進來,立刻摁下關門鍵,沈朗偉蹙眉,以為新人搭錯電梯,并不指責,誰知對方遲遲不選樓層,沈朗偉知道蹊跷,只聽道:“沈總,去年您在綠科買下一棟三層別墅,硬裝耗資百萬,綠科去年的房産銷售額為1500億,銷售面積高達1600萬平方,假如這些房産在三年內全部裝修,裝修成本不會低于500億,而這500億,基本全部落進實體的家裝市場。”

電梯上升兩層,沈朗偉沒有講話機會,翟闵繼續:“十幾年前國內沒人會在網上買衣服、食物和化妝品,十幾年後大家已經會在網上購車訂房,如今絕大多數房主裝修會找個體裝修師傅或者裝修公司,所有地板、瓷磚等硬裝都缺乏網絡市場。假如有一家網站,能夠集結所有地板和瓷磚的品牌,以及衛浴、廚房、家具等一切家裝品牌,同時配備室內設計師,使裝修建材能在網上購買,刨除中間分銷商的成本,打造一家專注家裝市場的電商網,以成本低廉、産品正品、購買便捷來聚焦消費者的目光,相信這家網站,能夠填補市場空白,拿下500億的半數市場!”

電梯不斷上升,沈朗偉看向翟闵,不動聲色,繼續保持沉默。

翟闵瞄一眼電梯上的數字,已經二十二樓,他笑道:“我叫翟闵,這是我的名片。”

他雙手奉上,沈朗偉卻沒有接,睨了一眼翟闵的名片,說:“這是我的私人電梯,你擅自闖進來,我可以叫保安!”

翟闵道:“抱歉,沈總,我在時代曾經工作過兩個月,知道這是您的私人電梯,出此下策實屬無奈,我和我的同事曾在去年找過您三次,沒有得到見面機會。”

沈朗偉随手拿過他的名片,電梯門早就已經開啓,他徑自出門,說:“你先回去吧。”

翟闵直接道:“是,計劃書我先放在您秘書處,多謝沈總。”

他沒将計劃書直接給沈朗偉,又直接謝了他,沈朗偉透過前方的玻璃門,看着他慢慢跟在他身後,走到秘書臺才停下腳步,他蹙了蹙眉,直接進入辦公室,名片原本想扔,想了想,又随手擱在一邊。

☆、十九、電梯的故事終結版

翟闵跟在沈朗偉身後把計劃書交給秘書,秘書以為是沈朗偉授意,自然主動接過,翟闵看了一眼緊阖的辦公室大門,手指輕叩桌面,朝秘書笑道:“文件別弄丢了,沈總最近幾天會要,你先放着。”

秘書點頭:“好的。”

翟闵走進電梯,按下樓層,不是底樓,而是二十三樓。

走出電梯,他輕車熟路地找到沈道的辦公桌,沈道的同事和他認識,說:“他剛剛交文件去,馬上回來,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不忙?”

“忙啊,所以我一大早就把工作搞定,現在我什麽都沒有,只剩下時間。”

沈道的辦公桌收拾得極其幹淨,他像是有強迫症,所有物品都按照類別統一放置,電腦屏幕的邊緣也不像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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