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地表最騷神明 他笑得不行,“你看清楚…… (1)
确認她沒事, 姜妄的目光越過她,陰沉沉盯着她身後。
“水鬼王啊,”他扯唇笑了一下, 這個笑籠在淺白月光下, 顯得格外森然,“正是你爹心情最糟糕的時候, 那就拿你開刀吧。”
季眠脖頸一僵,緩緩回過頭, 看見煙波浩渺的江面上有一條黑氣凝成的線。黑線一端沒入水面, 系在了她身上, 另一端延伸至江對岸, 融入了一團濃郁的黑霧之中。
這團黑霧極高極大,幾乎遮住了江岸山巒和天幕。
季眠在它面前, 渺小如蝼蟻。
她倒吸一口涼氣,徹底回過神,心髒幾乎停跳。想起同樣渺小如蝼蟻的姜妄, 心驚地往回看看,卻見一身黑袍長發翻飛的姜妄已騰空飛到江面。
他懸在江面上, 舔唇笑了笑, 盯着那團黑霧, “給爹死!”
他話音落, 缭繞的黑霧從他腳底乍起, 整個江面随之震蕩。與此同時, 他反手握刀劈下, 季眠與黑霧間的線瞬間斬斷。
季眠還來不及驚訝,驟然劈斷的線似乎帶來很大反噬沖擊,她眼前閃過一道極強白光, 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
她再度睜開眼是被凍醒的,身上濕噠噠的,靠着的懷抱也是濕噠噠的,周圍還是濃黑的夜和深沉的江水。
她緩了幾秒,驟然回憶起什麽,姜妄?姜煊陽?她震驚地睜大眼擡頭看,卻不期然對上姜妄漆黑如夜的眸子,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
姜妄垂頭,盯着她的眼,很輕很輕道:“你落水了,我來救你,其他的你都忘了……”
他看着她眼裏的震驚消失,睜大的眼緩緩合上,眼皮一顫一顫,睫毛忽閃忽閃,最終完全閉上了眼。
姜妄松口氣,他們只能消除篡改短時間記憶,剛才季眠昏過去,他就一直擔心過了時效無法清除她的記憶。
現在看着懷裏沉睡的小姑娘,姜妄挺嘚瑟地勾勾唇。一句話都沒讓她說,就消了她這段記憶。自己這反應速度絕了!是真厲害!
姜妄剛才順着江面追着水鬼打,現在也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了,但目測離住的那個風俗小鎮挺遠了。
姜妄抱着季眠上了碼頭,已經是淩晨兩點,四處無人,一片漆黑靜谧。
他剛辨了方向,想飛回風俗小鎮,懷裏的人卻動了動,緩緩睜開眼。
他有點慌,一時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這麽快就醒了?不應該啊!看來老祖宗封他一半法力不是鬧着玩兒的。玲珑球裏還關着水鬼王,明天帶回天宮,必須得跟老祖宗們說說這事。好在這水鬼菜,萬一遇上個強的,他這只有一半法力,不被虐死?
姜妄這麽一想,格外不爽,都怪那個巫女,他都沒承認這門婚事呢,就要克夫了。
季眠躺在姜妄懷裏,悠悠睜開眼,大腦像宕機了一樣,好半天回不過神。
她好像掉進水裏了,然後被救了。她有這個意識,但記憶裏卻搜索不到相關畫面。
江風拂過,吹透打濕的衣衫,寒氣透骨,凍得她哆嗦了一下,徹底回過神。
“姜妄?”她擡頭看他,“你救了我?”
“不然呢?”
姜妄垂頭看她時,發梢有滴水滴落在她鼻尖,有些涼有些癢。
季眠低眼,揉了揉鼻子,“謝謝。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姜妄沒說什麽,将人放了下來。
一踩到地面,季眠才發現自己不僅冷,腿還軟得厲害,走路都在顫。她幹脆蹲了下來,抱住膝蓋蜷在那裏,仰着頭看姜妄,小聲請求,“我有點沒力氣,能讓我蹲一下再走嗎?”
“行啊。”姜妄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也蹲了下來。
漆黑清冷的碼頭,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麽面對面蹲成兩坨,開始大眼瞪小眼。
季眠大概一時沒有徹底回神,蹲在那裏,下磕在膝蓋上,擡着被水洗得濕漉漉的大眼看他,懵兮兮的樣子,好像有好多話要說。
她看着他,張張嘴,遲疑一會兒,又嚴肅地抿起唇,心思幾度轉換全都寫在臉上。
姜妄忍不住,牽牽唇角,“猶猶豫豫地幹什麽?又想告白?”
“……沒,你想多了。”
“你不覺得我現在這樣特性感?”他蹲在她面前,湊近一點,胡嚕了一下濕漉漉的黑發,“是吧?”
季眠:……
不過被他這一逗貧,她倒是從那種懵懵的虛幻感中走了出來,想起了之前的事,也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了。
他們現在是在丘溪縣碼頭,回風俗村要渡江,二十分鐘能到。坐車的話一個多小時,步行至少要七八個小時。淩晨兩點,小縣城已陷入深眠,什麽交通工具都沒有了,兩人也不可能游泳過江。
太糟糕了,怎麽會搞成這樣。
季眠抱着自己的膝蓋,小心看姜妄,“抱歉,害你變成這樣。”她說着,低下眼,有些心虛不敢看他,“還有客棧裏的事,也很抱歉。”
姜妄歪頭,想找她的眼睛,但實在有點困難,平常還能彎腰,現在都縮成一坨,再低只能趴地上了。
“小矮個兒,你就不能擡頭看我?我他媽頸椎病都要犯了。”
姜妄的聲音一如既往帶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但季眠擡頭看他時,卻見他神情非常認真。
他認真盯着她,彎了彎唇,“應該我說抱歉,我不知道你父母不在了。”
“啊,”季眠沒想到他會道歉,一雙眼緩緩睜眼,真誠道,“你居然會道歉。”
姜妄氣笑,“我看起來就很像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像的。”
姜妄揪住她濕漉漉的馬尾辮,笑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挨揍。”
兩人傻乎乎在碼頭蹲了會兒,季眠緩過勁來,才起身往縣城走。
五月的夜還透着涼,兩人一身濕噠噠,風一吹,刀子似的割身上,都忍不住哆嗦。
這樣子沒辦法走太遠,也不可能在街頭等到天亮,不凍死也得凍壞。
“我們怎麽辦?”
姜妄瞅她一眼,挺壞地笑了,“能怎麽辦,開房呗。”
季眠瞬間睜大了眼,結結巴巴:“什、什麽?”
“難道咱倆就這麽渾身濕漉漉在碼頭晃到天亮?”姜妄說着,自己笑了,“你怕我啊?放心,我不是那種無恥的人,”
季眠不說話了,她雖然膽小內向,但不傻不矯情,也知道現在除了去開房沒有別的辦法了。這事是因她起的,自己凍生病了無話可說,但連累姜妄生病的話,良心肯定是過不去的。
道理都懂,但想到跟男生去開房,她就臉燙。沉默了會兒,終于問道:“但是沒有身份證。”
季眠是在睡夢中被勾出來的,自然身上什麽都沒帶。
姜妄也愣了一下,誰他媽出來打怪還帶着身份證啊。他手背在身後,結了個手印,一個錢夾虛空裏就到了他手中。
姜妄裝模作樣把手插褲兜裏,掏出了錢夾,“我帶着呢,還有錢,濕了點,能用。”
季眠不說話了,忐忑地跟着他往碼頭上走。上了碼頭,進入沿江帶,開始有路燈了,漆黑的夜被驅散,有了點暖黃的溫馨。
因為靠近碼頭,經常會有不少跑船的人下來,這一片有不少餐館和小旅館。此時餐館都關門了,倒是一棟棟小旅館還亮着燈。
季眠還是有些緊張,沒話找話,“我怎麽會半夜跑到江裏去?”
“夢游。”
“可是我沒有夢游的毛病。”
姜妄停下了腳步,看着她壞笑,“我哪兒知道你有沒有夢游的毛病,我又不跟你睡一張床。要不我今晚看看怎麽回事?”
他說着話,揚颏示意了一下前面。
季眠這才注意,兩人停在了一家旅館前,看起來是附近最幹淨的一家了。
她漲紅了臉,眼看向一邊。
姜妄推門走了進去,回頭看還站在路邊的人,“來不來?”
季眠頭恨不得埋到胸口了,很輕很輕嗯了一聲,才慢吞吞跟上去。好在現在夜深人靜,四周都沒人,她才稍微沒那麽窘迫。
進門就是不寬的過道,邊上有個登記室,一個胖胖的阿姨邊打哈欠邊看電影,放的是星爺的大話西游。
經典的臺詞在空寂寂的過道回響——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
至尊寶要帶上金箍,成為齊天大聖去救他的紫霞仙子。
胖阿姨看得只抽鼻子,好半天才注意到有人進來。
她擡起哭紅的眼掃兩人一眼,硬邦邦道:“大床189,标準雙人159,別的沒有,身份證拿來。”
姜妄拿出身份證和兩百塊錢放登記臺上,“就一人的身份證行麽?”
“一個身份證只能開一間。”胖阿姨掃了季眠一眼,季眠瞬間恨不得鑽地縫裏,紅着臉死死垂着頭。
“那就一标間,登記一個人就行吧?姐,我借電話用一下。”
“電話那邊,五毛一次。開房登記一個就行,你倆別折騰出事兒。”阿姨埋頭刷刷登記,随即把身份證、房卡和一盒東西放回登記臺,“沒零錢,這個五十,少收你九塊。”
她說完,也不再管兩人,等不及繼續看大聖搶親去了。
姜妄給胥霆打了個電話。說季眠現在跟他在一起,讓胥霆和張可可幫着兜住點,別被老師發現,明天一早就回去。
張可可顯然發現季眠不見了,一直在姜妄屋等着。姜妄說完,那頭兩人就吱哇喊起來。張可可是着急的,胥霆是龌蹉起哄臭來勁。
姜妄沒理他們,挂了電話,把登記臺上的東西一股腦拿起,揮揮手招呼季眠,“走吧。”
季眠跟着他往裏走,注意到他手裏的盒子,小聲建議:“姜妄,我覺得你還是少抽點煙。”
姜妄愣一下,看看她又看看手裏的東西,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一雙眼彎彎的,淚都要笑出來。
“怎、怎麽了?”季眠莫名其妙看着他。
姜妄還在笑,他頂頂臉頰,傾身湊近她,低聲道:“你看清楚點,這是套套。”
季眠一張臉刷的燙了起來,差點原地裂開。
“你要這種東西幹什麽?丢掉啊。”
“不是沒零錢麽,我花錢買到的,為什麽要丢,多浪費。”
季眠氣急,“拿着有什麽用?!”
“怎麽沒用?”姜妄壞笑,“你瞧不起我啊?”
“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季眠又羞又急,一把捂住他的嘴。
姜妄也沒掙紮,由她捂着嘴,露着一雙笑彎的眼看她。
估計是兩人吵到了阿姨看電視,身後突然響起阿姨的聲音,“要親進屋再親,就二樓都等不及!”
季眠觸電似地收回手,快步往二樓走,姜妄悠悠哉哉跟了上去。
過道幽暗,安靜無聲。季眠聽着邊上的腳步聲,尴尬到頭皮都麻了。過道裏,還隐隐響着大話西游的臺詞,紫霞仙子罵斷絕□□的齊天大聖是混蛋。
為了緩解尴尬,季眠狀似随意地搭話,“姜妄,你看過大話西游嗎?”
“昂,看過。”
“至尊寶好可憐,救了紫霞,卻永遠不能跟她在一起。”
姜妄沉默了一下,忽然變得認真起來,“要真有一姑娘在我心裏流下一滴淚,我為她死了也值了。”
季眠看着他,難得看出他有了那麽一點點靠譜的感覺,認真讨論:“如果為紫霞仙子死了,紫霞也就知道了他的心意。可是他偏要做出不在乎的樣子,讓紫霞恨他。”
姜妄被她認樣子逗笑,她就是讨論八卦,也帶着股認真勁,很容易感染別人。
他也認真盯着她,“小矮個兒,你不了解男人的自尊心。在外面怎麽落魄不堪都行,都能自己咽下。但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想當一輩子的英雄,不能容忍一絲一毫的狼狽被對方看見。”
兩人說着話,到了房間。
碼頭邊的旅館,條件都一般,小小的一間房,分兩邊放了單人床。倒是有獨立浴室,還有個小小的陽臺,外面就是江景。
姜妄讓季眠先去沖個熱水澡,免得凍感冒。季眠也不矯情推辭,紅着臉進了浴室。
雖然姜妄說話總是沒正形,但季眠想過了,除了那次喝醉以外,他基本不會動手動腳。雖然愛瞎說,但該有的分寸都有,所以她也不是那麽擔心。只是跟男生一起住,免不了不好意思,好在只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
季眠正瞎想,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驚得她差點要尖叫。
姜妄平淡的聲音傳進來,大概也是顧慮到女生的戒備心,他沒有故意用那種調笑的語調,說的十分正經。
“要不你把衣服遞出來,我去前臺找個東西吹吹幹,不然你一會兒出來沒衣服穿。”
雖然姜妄說得很正經,也确确實實有道理,但季眠還是忍不住不好意思,小聲回,“謝謝,你稍微等一下。”
她把濕衣服脫下來,将貼身衣物放在一邊,用溫水稍微沖洗了一下衛衣和運動褲,然後擰幹。
浴室玻璃門拉開了一小條縫,小姑娘伸出一截嫩藕似的手臂,舉着衣物,結結巴巴道:“姜、姜妄,給。”
姜妄靠在浴室外的牆邊,低眼看那截嫩白的手臂,早就知道人類嬌弱,但小姑娘們未免過于嬌弱了。
就那截白嫩嫩的手臂,好像他用手指頭一戳就能出水似的。
他自己瞎想着,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戳一下,甚至忘了去接衣服。
季眠等了片刻,外面沒動靜,她小腦袋湊過去一點,從門縫裏露出小半張紅的要滴血的臉往外看,“姜、姜妄?”
姜妄回過神,牽牽唇角應一聲,擡手接過衣服,壞笑着問:“害羞?”
“沒有!”
“那你臉紅什麽?”
“熱水蒸的!”季眠喊了一聲,啪得關上了推拉門!
姜妄舔唇笑了笑,低聲道:“還挺兇。”
小姑娘洗澡時間長,而且江水有一股泥腥味,季眠洗了一個小時才洗好。
她輕輕叫了姜妄一聲,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然後姜妄就着她打開的一小條縫,把吹幹的衣服遞了進去。
洗了一個熱水澡,穿上幹燥的衣服,季眠才像徹底活過來一樣,緩解了滿身的疲憊。
從浴室出來,她就聞到房間有股濃郁的方便面香氣。
姜妄站在靠牆的桌邊,沖她揚一下眉,“小旅館就這些,湊合一下吧。”
季眠慢慢走過去,見桌上放着一桶泡好的方便面,一杯熱姜水,桌下還有一個小太陽,估計從阿姨那裏借來給她烤衣服用的。
季眠看着簡陋的旅館和粗糙的食物,心情非常奇妙,像被誰在心尖上滴了滴滾燙的醋,酸酸漲漲的,又有些發軟發燙。
“你吃吧。”她擡眼看那個依舊吊兒郎當的人,眼眶有點點熱。
“你是不是悲情上瘾了,想什麽呢?”姜妄笑了,擡手揉她腦袋一把,剛洗的發絲纏繞在指間,帶着涼涼的香氣,“我買不起兩桶泡面啊。”
季眠也被自己逗樂,“那你去洗澡吧。”
姜妄應了一聲,進浴室裏去了。
季眠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喝着姜湯,胃和身體,甚至連同心髒都變得暖了起來。她昨天又是暈船又是跟姜妄吵架,幾乎沒吃什麽東西,喝完姜湯,她拿過泡面準備吃,目光卻落在了腳下的小太陽上。
她默默吸口氣,走到了浴室邊敲門,“姜妄,你把衣服洗洗,我也幫你烘幹一下。”
“好勒,等等。”
很快,姜妄拉開了浴室門,他不像她那樣開個小小的縫,而是直接大喇喇全拉開,整個人暴露在季眠的視野裏。
他已經脫了衣服,光、裸着上身,下、身倒是圍了條浴巾。
但季眠還是覺得他十足不要臉,立刻用手擋住了眼,另一只手伸出去接衣服。
“這也害羞?又沒讓你光着。”
“你快閉嘴!衣服給我!”季眠捂着眼,一只手在空中摸索,很快摸到了一團濕漉漉的衣物。
“你在裏面,你也害羞,你在外面,你也害羞。”姜妄啧了一聲,“你以後交男朋了怎麽辦?兩天就得熟透了。”
“關你什麽事!我不交男朋友,你趕緊進去啊!”
她吼了他一聲,抓住衣服扭頭就走,身後傳來姜妄低低的一聲笑。
季眠帶着衣物走到桌邊,抖開想要烘幹,啪叽掉下來一團東西。
她垂頭一看,一條濕漉漉的黑色男士內褲。
這人怎麽回事啊!這也好意思?!
季眠想着自己偷偷帶出來的內衣褲,頓時對姜妄的厚臉皮感到無語。
姜妄洗完澡,在浴室裏喊她,季眠抱着衣物走到門外遞進去。
浴室門剛關嚴實,姜妄就喊了起來:“還有內褲呢。”
季眠:“……沒看見。”
隔着玻璃門,浴室裏傳來他促狹的笑,在狹小的空間裏,像是加了立體環繞聲似,四面八方往她耳朵裏湧,季眠又開始臉紅。
她氣急,“你笑什麽!”
“你急了?”姜妄的笑意還是沒減,“急什麽,難道你把我褲子私藏起來了?”
“我又不是變态!”
隔着玻璃門,季眠還是有底氣跟他吵架。
“行吧,那我沒褲子了。”
季眠一張臉通紅,小聲道:“不、不穿一會兒也沒事。”
“哦,”裏面的人拖長音調應着,格外不正經,“那我空檔了。”
“關我什麽事,不用告訴我。”季眠小聲嘟囔,自己走一邊去了。
姜妄穿好衣服,邊擦頭發邊往外走。他晃悠到季眠邊上,低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季眠,我發現你挺壞啊。”
季眠正蹲在那裏烘鞋子,擡頭看他,“什麽?”
“你是不是把我褲子丢垃圾桶了?還把垃圾袋都扔出去了?”
季眠:“……”
她低着頭不說話,故意忽視他。
姜妄低眼看她,小姑娘蹲在地上,小小一團,正伸手把他的鞋翻過來。姜妄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運動鞋這麽大,襯得她的手又小又白皙。看着她認認真真收拾東西的模樣,心頭突然有點暖。
“你說話啊,”他蹲在她旁邊,伸出手指杵她額頭,“你就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貼身衣物?”
季眠:“……我、我給你賠錢。”
“我像買不起內褲的樣子?”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幹嘛?你臉紅什麽?在說我的隐私,又沒說你的,我還沒不好意思呢。”
他總是故意這樣,季眠氣得鼓臉瞪他,“那是因為你臉皮厚。”
“不對,”姜妄搖頭,看她蹲着仰頭氣呼呼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那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歪,那是你淫者見淫。”
季眠:……不知道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等一切收拾完,已經快四點,還有兩小時差不多就天亮了,可以出去找車了。
季眠原本不想睡,想坐着等天亮。但她原本身體就有虧虛,這一天一夜的經歷實在太耗心神,坐了沒一會兒就開始耷拉眼皮。
她實在扛不住了,和衣側躺在了床上。燈已經關了,對面床上姜妄安安靜靜躺着,不知道睡着沒有。
季眠迷迷糊糊側躺着,剛好可以看見對面起伏的朦胧輪廓。畢竟對面是個異性,多少還是有點不安,她下意識将手伸到枕頭底下,想摸媽媽做的貓咪,卻摸了個空。
她困得厲害,意識混沌,斷斷續續夢呓般問:“姜妄……看見我的貓咪了嗎?我去江裏的時候,拿着它嗎?媽媽給我的,十二歲生日的時候,是媽媽親手做的,然後就離開了……”
她說着說着,聲音有一點哽咽。
姜妄安靜地側頭看過去,見她坐在床邊,用一種不舒服的姿勢側躺在枕頭上,已經困得眼都只能睜開一條縫了。
他壓低了點聲音,“沒看見,應該在客棧。”
季眠嗯一聲,放心地笑了下,模樣很甜很甜,然後徹底睡了過去。
等了片刻,姜妄在一片黑暗中坐起身,隔空擡了擡手指。季眠的雙腿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輕輕擡上了床,然後那股力道還替她蓋上了被子。
姜妄走到陽臺處,看一眼蒼茫的江水,再眨眼,人已經到了風俗村客棧季眠的房間裏。
他在屋裏找了一圈,并沒有季眠口中那個毛線編織的小貓咪。
他是個挺怕麻煩的人,有些煩躁地舔舔唇,再一眨眼,又回到了小旅館。季眠還靜靜躺在床上,月光灑在她略白的小臉上,看着有些可憐。
大概睡得不是很踏實,她秀氣的眉毛微微擰着。
姜妄看了她片刻,低笑着開口:“你是不是睡着都怕我幹什麽壞事啊?唉,說出來你不信,我真是最善良的一屆死神。”
說完,自己被自己逗笑,然後長嘆口氣,轉身出門了。
樓下阿姨已經開始看《午夜兇鈴》了。但淩晨四點,正是最困頓的時候,恐怖片也不能讓她精神起來。
姜妄走到登記臺,拿二百塊錢遞過去,“姐,給我拿盒煙拿個打火機。”
“用不了這些。”阿姨困得打哈欠,眼卻盯着兩張紅票子。
“多的錢,幫我看着點我女朋友,我出去會兒,怕她有事。”姜妄說着,拎起放在一邊的墩布,“順便買你這墩布。”
“墩布拿走吧,”阿姨來了些精神,收了錢,邊給他拿煙邊笑,“大半夜去哪兒?一個女朋友還不夠?”
姜妄沒回,拿了煙和墩布往外走。出了旅館,他稍一用力将墩布折斷,變成了一根很趁手的棍子。
他握着棍子掂了掂,棍子上就氤了一層薄薄的黑氣。等下一瞬,他已經置身碼頭上。
在碼頭上踱了兩圈,姜妄停在那裏,用棍子噠噠噠敲了幾下臺階,“都給我出來!動作麻利點,誰慢我就把誰帶回去!”
他話音落下,像是有股力量震蕩着江水,水面不停抖動,抖出一片浩渺水霧。
很快,成千上萬的熒光從江面浮起,片刻後,熒光都凝成了虛幻的人形,一個個蒼白面孔腫眼泡,頭發衣服都哩哩啦啦往下滴水。
“神君永世長安!”
請安聲浩浩蕩蕩,從江頭響到江尾,水天共震。
姜妄斜斜咬着煙,溜溜達達走來走去,拿着棍子當當當敲這兒敲哪兒,完全痞子模樣。
他将煙拿下來夾在指間,看着面前數以千計的水鬼,問:“你們誰有手機,借我打會兒王者。”
一衆水鬼:……
衆鬼面面相觑,都不敢出聲。
“啧。”姜妄不爽地皺眉,在江邊安全石柱上坐下,一腿踩在另一根石柱上,另一條腿大喇喇伸直,用冒着黑氣的棍子指着面前的水鬼們,“看你們鬼王就知道,你們這一片區的魂魄有點不老實,不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地盤上等地府召喚輪回,跑陽間禍害活人,看來要全部拉回天宮由本座親自進行刑訊才行。”
拉回天宮幾個字瞬間讓所有水鬼打個寒顫,平靜無波的江面就驟然刮起一股又陰又烈的風。
有大膽的水鬼小聲解釋:“神、神君,是您把我們叫、叫出來的……”
“你還跟本座頂嘴?”姜妄難以置信地瞪他,同時揚了一下手裏的棍子。
棍子的虛影飛出去,直接當頭給了搭話的水鬼一棍子,打得它腦袋都偏到背後去了。旁邊幾個水鬼趕緊替它把腦袋掰回來,誰知道一用力,腦袋擰斷了,骨碌碌沿着江面滾出去好遠。
“唉,你們有什麽用!”
姜妄嘆口氣,伸手将掉江上的腦袋抓過來,同時隔空一抛,腦袋直接飛向了剛才那個水鬼,然後端端正正落在了脖子上。
“本座幫你裝回腦袋了,那就你的手機借我玩兒。”
裝好腦袋的水鬼有些不适地扭扭脖子,才哭喪着臉遞出自己的手機,“那、那、那神君可不可以別掉我星星?”
姜妄氣得又想給它一棍子,“看不起誰呢?再說了,本座掉你的星星,夠你吹一輩子牛逼了,你就高興吧。”
他說着話,暴躁地隔空拿過了水鬼的手機,開始邊抖腿邊美滋滋打開王者。
神君煊陽,惡名在外,還沒來得及投胎的鬼魂們都怕他,何況他剛收了這條江的鬼王,大家都不敢吱聲。
但被搶了手機的水鬼實在擔心,壯着膽子,憂心忡忡補充,“神君,您能不能別讓扣信譽分?”它說完,又很小聲嘀咕,“都說你輸了游戲就愛噴人。”
姜妄盯着手機,眼都不擡,一棍子掃過去,一堆水鬼腦袋都歪了,“怪它,別怪我,它話多連累你們。”
然後江上就騰起了一陣又一陣陰風,成百的水鬼在江上撕打起來,鬼哭哀嚎随風飄送千裏。
在等待游戲加載的間隙,姜妄舉着棍子指着它們,吩咐道:“本座在江裏丢了個貓咪,去江裏給本座找去,找不到,你們明天跟你們鬼王一起去雲岫天宮。”
正打得熱鬧的一堆水鬼,聽見這話,立刻和解,一刺溜全融進江裏了,跑得一個賽一個快。
黑夜的江面恢複平靜,姜妄坐在護欄上,叼着煙,腳下扔着根棍子,低着頭打游戲。
這模樣,完全像個混混頭子,一點不像正經死神。
玩了幾把,連跪,小水鬼的星星刷刷掉,姜妄暴躁的跟人線上激情對噴,信譽分哐哐地扣。
他正暴躁着,有個小水鬼上了岸,小心翼翼叫他:“神、神君,貓、貓。”
姜妄擡頭,看見慘白的水鬼抱着一只胖橘的魂魄,沖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格外讨好。
胖橘水鬼的毛打濕了,都貼在身上,依舊胖得驚人。
姜妄看看鬼,看看貓,不耐煩嘶了一聲,“本座難道沒說,是毛線鈎的娃娃?!”
“您、您……”水鬼想說您真沒說,但被姜妄陰沉的臉吓一跳,“小的再去找!”
它喊了一聲,抱着胖橘,飛快地跑進了江裏。
姜妄又玩兒了會兒,被搶手機的水鬼興高采烈地拿着毛線貓咪跑來了,“神君,貓!……我的、我的手機。”
最後一句很小聲,生怕觸怒煊陽君。
姜妄掀起眼皮,見它攤開的青白色手掌中有一只濕漉漉可憐巴巴的貓咪娃娃,“誰叫你碰的!”
水鬼驚訝,“不、不碰怎麽帶回來?”
“頂嘴!”姜妄腳一動,踢起棍子用手握住,又把它腦袋打偏了。
一衆躲在水裏,露出一雙眼偷偷看的水鬼都不忍心的閉上了眼。娃娃不是它找到的,但其他水鬼讓給它了,讓它來邀功好拿回自己的手機,誰知道又吃了一棍子。
姜妄拿回娃娃,把手機還給它,站起身準備走。
一衆偷看水鬼都默默松了好大一口氣,江上忽地刮起陰風。
姜妄走兩步,突然頓住,水鬼門還沒松完的那口氣又噎在了胸口。
他回過頭,沖拿回貓咪的水鬼勾勾手指,“過來。”
水鬼戰戰兢兢走過去,在他一米處停下,“神、神君還有何吩咐?”
姜妄一把薅住它,拉到了自己跟前,“你聞聞,我身上有煙味嗎?一會兒別讓她發現我抽煙了。”
水鬼哭喪着臉,哆哆嗦嗦站那兒,身上滴滴答答滴水,不知道是江水還是吓出的汗水。
“神、神君你放過小的吧,水鬼沒有、沒有嗅覺了啊……”
“要你有何用!”姜妄罵一句,一腳給它踹江裏去了。
一衆水鬼為這只水鬼默哀了一下,等姜妄走遠,才聚在一起小聲讨論。
“誰的娃娃?應該是女孩子的。”
“神君跟姑娘在一起。”
“是夫人?”
這話一出,議論聲戛然而止,雲岫天宮那邊明令禁止大家讨論夫人相關的事。所有水鬼看了提起夫人的水鬼一眼,眨眼全躲回江裏去了。
不小心提起夫人的水鬼背上一涼,也趕緊縮回去了。
浩蕩的江面恢複一片死寂。
季眠累得不行,沒撐住睡着了,但睡得不是很踏實,天剛蒙蒙亮就醒了。
就在她清醒的瞬間,她就記起了自己跟姜妄同處一室的事,幾乎是本能地坐了起來,側頭看向對面床。
單人床上空空蕩蕩,沒人?
季眠張望了一下,小聲喊:“姜妄?”
沒人應。
“姜妄,你在浴室嗎?”
她提高了點音量,還是沒人應。已經是六點多,走廊響起各種腳步聲,以及嘈雜的交談聲。
住在這些地方的,大多是跑船的糙漢子,或者碼頭工以及一些掙他們錢的女人。這些人說話嗓門大,動作也粗魯,不知為什麽,就有人在走廊打起來了。
就在季眠住的房間門口,一群人乒乒乓乓,又吼又叫,撞得房門都在抖。
季眠吓得縮在床上,差點要哭出來,“姜妄,你去哪兒了?”
外面響起姜妄暴躁的聲音,“打幾把打,擋着老子進門了,滾!”
他話音落,又響起一陣乒乓打架的聲音,季眠凝神聽了會兒,有點坐不住在了。
她光腳下床,跑到門邊一把打開了門,就見姜妄背對着門,将一個壯漢壓在對面牆壁上要打。
聽見動靜,外面站着的一堆人看過來,姜妄也回頭看了一眼,故意皺眉兇她,“你跑出來幹什麽?”
他話是這樣說着,卻一手摁着壯漢,騰出一只手拿過放在窗臺上的豆漿油條反手遞過去,“進去吃早餐,我一會兒進來。”
季眠沒接,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看着他。
“怎、怎麽了?”
“你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