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絨毛控
先前在浴室洗澡的時候，黎知若呼吸費力，心髒狂跳，身體反應誇張得讓他險些以為自己身患重病。出來後他更覺得手腳虛軟，比在劇組落水那會還要失控，無法站立，只能靠着牆。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也迷茫一面，什麽都看不清楚。
陸沉的聲音驀地在他耳邊響起，帶着焦急和詢問。
陸沉，他沒睡？什麽時候過來的？
黎知若腦子一想事情，就更暈乎，他急急吸了聲氣，反射性地想要抓緊眼前唯一的救生索，不受控制地朝陸沉倒去。
接下來整個人好像躺在柔軟的雲層上，周圍的空氣不再稀薄，呼吸得很順暢，渾身都舒服起來。
他從來沒有哪天睡覺時像這樣安逸。
七歲伊始，繁複的通告和學業困擾着他的生活。他熱愛演戲，熱衷演繹別樣的人生，可壓力也日漸增長，腦袋裏成天都是如何拍戲，如何不在拍戲時耽誤學業，如何能做到最好，如何成為讓外公大舅小舅等長輩引以為傲的存在，很少睡個好覺。
但現在不一樣，好像有東西掙破了束縛他的籠，環着他，繞着他，把他歸納在小小的天地，保護他。
黎知若甚至不想醒來。
他嘴角彎起一絲笑，喊了聲“媽媽”。
可聲音傳進耳朵裏，卻瞬間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喵嗚”。
黎知若霎時睜開眼睛，如夢初醒。
他現在是在哪裏？
面前是地板沒錯，旁邊還有雙拖鞋，再旁邊是有點熟悉的白色浴袍，明明該穿在他身上，現在卻揉亂地丢在地板。除拖鞋外，這裏還有雙锃亮的皮鞋。黎知若眨眨眼，忽然覺得視角怪怪的，有點像他平時趴在地上找床底東西的視角，偏低矮。
眼前的皮鞋突然開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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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兩下。
黎知若心髒咯噔了跳，順着皮鞋往上看，脖子使勁兒往後仰，看到了正在俯視他的陸沉。
似乎明白了什麽，黎知若慌忙想從地上站起來，肯定是剛才從浴室出來後摔倒了。他臉色閃過一絲羞赧，後腿悄悄蹬了蹬，擡起手撐地準備起身。
還沒怎麽動，他茫然停住，腦袋僵硬地垂下，盯住他現在的手——是雪白的，毛茸茸肉嘟嘟的兩只貓爪。
黎知若後腿“啪嗒”在地板一滑，沒蹬起來，塌着肚皮趴在了地板上。
然後身體僵硬。
貓爪，他怎麽會有雙貓爪！
黎知若縱然再冷靜，此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被吓得不輕，看也沒看陸沉，一股腦鑽進旁邊的白色浴袍裏，在裏面使勁兒撲騰，最後腦袋頂着浴袍布料探出頭，呆呆地看向陸沉。
陸沉都懵了，擰着眉蹲下來，漆黑的眼睛牢牢鎖在貓咪身上，嘴巴張了張，啞聲問：“你該不會是，黎知若？”
如果說房間裏突然出現一只貓，陸沉想不到哪兒去，最多誤以為流浪貓亂進家。可他是眼睜睜看着黎知若消失的，手臂間黎知若身體的重量依稀還能感覺到。
一個人莫名消失，一只貓突然冒出來，況且這只貓很奇怪，連爬起來都不會，還那麽一副驚駭的模樣。水汪汪的藍色眼睛是肉眼可見的慌亂，眼睛瞪得很大，瞳孔也變圓。
黎知若想說話，問問現在是什麽情況，結果一張嘴：“喵。”
“喵喵喵喵喵！”黎知若慌了。
陸沉俊美的五官慢慢在他眼前放大，意識到陸沉正在靠近他，本來就吓壞了的黎知若渾身炸毛。
毛茸茸的蓬松尾巴直立起來，還沒等陸沉說話，只是感受到對方低沉微亂的呼吸逼近，他就穩不住身形，直挺挺地向後一翻，四只貓爪朝天，呆滞地仰臉躺在了地板上。
陸沉：“……”
黎知此刻心裏一團亂麻，什麽也不想管，閉上眼睛撒丫子跐溜出門，鑽進了旁邊的房間裏。
耳邊回歸安靜，陸沉愣愣坐在床上：“我做夢吧？”
“貓妖？”他自言自語。
陸沉站起來，走到隔壁，悄悄把門推了個縫。裏面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他按捺不住好奇，沖裏頭喊了聲：“黎知若？”
隔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回答，就在陸沉快忍不住開燈的時候，靠牆的床角那兒，發出了道哀怨的貓叫聲。
“喵嗚。”
陸沉心都被這聲兒震了下，他眉骨狠狠一跳，猛地轉身，走回主卧，都沒察覺到自己已經僵硬得同手同腳，只管鑽進被窩裏。
幾分鐘後，他腦袋從被窩裏探出來，揉揉眼睛，腳狂蹬被子：“操！到底怎麽回事！”
貓，黎知若。
黎知若，貓。
黎知若＝貓！
陸沉渾身一個激靈，思緒逐漸往不受控制的地方跑去，他深呼吸，登號發了個帖子。
樓主：絨毛控突然發現身邊有只貓該怎麽辦？
1樓：rua啊你不上我上了！
2樓：樓主不識相，還要貓主子請你麽？[狗頭]
3樓：貓貓能有什麽壞心思呢，吸就完事兒！
陸沉舔舔有點發幹的嘴唇，迅速删掉帖子，沉沉睡去。
是夢吧。
明天起來貓就沒了。
黎知若一晚上都沒睡，反反複複盯着自己的貓爪看。
他不敢像貓一樣跳起來去拍開燈按鈕，怕摔下去的時候成了半身不遂，所以整晚只盯着爪爪看。
确實是貓的jiojio，有點像山竹，貓爪翻過來是粉粉嫩嫩的肉墊。
黎知若心髒砰砰直跳，恐懼和好奇輪番在他腦海上演，最終他沒能受住萌萌的貓爪，試探性地擡起肉墊在臉上摸了一把。
嗚！
他真的變成貓了！
黎知若吓得一整晚不敢閉眼睛，眼睛睜得大大的，只等太陽升起的那一刻，當陽光灑進房間，他再去照照鏡子，鏡子裏肯定還是原來的自己。
受到驚吓的黎知若身板梆硬地躲在床角落。
夜晚悄然靜谧，涼風溫柔，順着陽臺進來，給房間鋪了層柔軟的紗幔。
窗外有道靈活的身影竄了過去，如果黎知若往那邊一看，就能認得是之前瞧見的那只黑白貍花貓。
到底熬不住夜，黎知若晚上醒醒睡睡好幾趟，總算看見太陽升起。
房間明亮。
黎知若慌忙地跑到穿衣鏡前。
他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畢竟跑動的時候還是四腳在地，肉墊軟綿，但當他真正看清楚鏡子裏自己的模樣時，僅存的一絲絲可能都如煙飄散。
貓，活生生的貓。
黎知若垮起個貓臉，沉沉地轉身。
陸沉推開隔壁的門，視線下意識在床上轉了圈，沒看到想象中的大鼓包，心裏已經有點猜測了。果然，他順着房間擺設挨個找，在陽臺玻璃推門前，瞧見了昨晚的貓。
正面對着玻璃門，整只貓極其自閉，坐在地板上，默默看外邊。
兩人僵持了好一陣，誰也沒主動開口。
陸沉昨晚也沒睡好，夜裏醒了幾次，摸出手機沒頭緒地亂查。
疑問：人怎樣才能變成貓？
回答：下輩子投胎吧。
沒錯，人怎麽可能成貓，完全沒有科學依據。
但他實實在在遇到了，就算昨晚不相信貓是黎知若變的，那現在的結果告訴他，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的。譬如總有人說小時候見過鬼，信則有，不信則無。
終于，陸沉打破滿室的沉靜：“黎知若。”
蓬松的貓尾巴晃了晃。
陸沉喉嚨吞咽了下：“你先轉過來。”
隔了幾秒，黎知若低着腦袋轉身。
陸沉這才仔細去看他，原來是布偶貓，柔軟雪白的毛，稍稍向前傾斜的耳朵有點圓潤，輪廓還是褐色的，很可愛。
尾巴和臉上也有褐色，尤其是額頭往下的白毛将臉部褐色分布得流暢平均，襯着那雙藍色如湖水深邃的圓眼睛，整只貓呈現出一種極其溫順、乖軟和甜美的氣息。
“咳咳。”陸沉別開眼，晃了晃手機：“媽讓我們下樓吃飯。”
黎知若兩只圓圓的耳朵朝兩側動了動，有點不安。
陸沉聳了下肩，随口道：“不去也行，他二老等會要趕航班，去涠洲島旅游。”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見人也沒事，反正就這一面，等爸媽旅游回來，指不定他倆都離婚了。
黎知若靜了靜，他突然變成貓，這事只有陸沉知道，就算去見陸夫人也沒關系。
不為別的，陸夫人因為和媽媽的關系，從昨天見面起就待他很好，她要去旅游，臨走前送送是禮貌。
黎知若擡腳走，慢慢靠近陸沉。
他沒看見陸沉眼裏流露出一絲狂熱，只要他此刻擡頭，定然能察覺那眼神和大學時的貓控舍友一模一樣。
待他走到陸沉腳邊，陸沉才微微閃神，跟在貓後面往外走。
黎知若很不習慣貓的行走姿勢，平地的時候還行，一走到拐角的樓梯，就有點害怕。
他試探着往下伸jiojio。
腳軟了，黎知若沒控制好身體，“喵——”的聲叫喚，前爪啪嗒跌在第二梯上，後腳又沒跟上，貓身被拉長，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陸沉順勢一撈，一下子把貓提溜進懷裏。
“下樓梯都不會了？傻貓。”
陸沉不動聲色，手趁機舒舒服服地rua了一把毛茸茸，在黎知若沒看見的地方劍眉揚起，嘴角微翹，也不管此刻黎知若怎麽想，氣定神閑地帶他下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