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當誘餌與溺死鬼

月亮被暈開的烏雲半遮半掩,風吹過樹枝發出撲簌的聲響。

“你确定她今晚會出現嗎?”

安岩小心翼翼地跟在神荼身後,兩人沿着河邊朝着靠近城門的下游方向走着。

走在前面的神荼突然站定腳步,盯着河面的某個位置仔細看去。

安岩險些撞到他後背上,等他擡起頭來,疑問還沒出口,就發現身前的神荼消失不見了。

愣了又愣,安岩喊了一嗓子:“喂!你去哪兒了!”

隐約聽到自己話語的回聲,安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快速跑到一棵樹邊,背靠上去,好讓自己有些安全感。

擡起頭就看到一座橋,然後安岩意識到,這似乎就是那天晚上他遇到女鬼的位置。

有些艱難地轉過頭看向河面,這會兒倒是沒有聲音和“包姐”來勾引他了。安岩想着,可能是因為他如今開了天眼,已經不會被那些幻象所迷惑了。這地帶雖然還是漆黑一片,他卻已經能将一切看得清楚了。

第一次意識清醒地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安岩仔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只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那棵樹的枝條是不是晃動幅度有些大?那塊水面上的亮光是不是比別的區域都要詭異?還有那塊石頭,怎麽那麽大!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時候,一陣陰風繞着他的脖頸旋轉而過。沒錯,安岩确定這就是陰風,正常來講哪有這種跟被人用濕冷的抹布纏到脖子上一樣觸感的風啊!

安岩閉上眼睛,用上天眼,果然,那晚将他吓暈過去的女鬼正與他面對着面。還是那熟悉的爆裂眼珠,還是那熟悉的腥臭味道。

渾身僵硬地立在那,安岩原本在背後撐着樹幹的右手卻悄悄動作着,按着記憶中的動作凝結符咒。

沒等安岩符咒凝結完畢,突然一道藍光閃過,神荼手中的神劍驚蟄泛着藍色的熒光貫穿了眼前女鬼的頭顱,尖端停駐在安岩的鼻梁前方。

一陣凄厲的慘叫,女鬼形神聚散。

神荼收回驚蟄,左手拿出一盆花來,右手掐訣念道:“萬般前塵,皆為雲煙…”

安岩看到四周湧動着黑氣,彙聚到那盆花周圍,被那朵尚未綻開的藍色花朵盡數吸收了。

等黃泉花将黑氣吸盡,安岩伸出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在花瓣上戳了一下:“這就是你說的,能吞噬惡鬼的黃泉花?”

神荼點了點頭,将黃泉花收進乾坤袋。

安岩有些眼饞地眼巴巴看着。這幾天跟神荼接觸,他知道這人手上有着不少寶貝,他也問過神荼能不能給自己也整個乾坤袋和神兵利器,然後被神荼冷漠地拒絕了。

“對了,你剛才去哪兒了?”

聽到安岩這個問題,神荼整理乾坤袋的動作一頓,卻還是老實回答他:“躲起來。”

安岩眨眨眼:“啊?躲起來?”

神荼看着他,猶豫一番,還是說道:“我告訴過你,你是郁壘傳人。”

“對啊,你還說我有孽火和隐匿兩大能力,可是你不知道我該怎麽用它們。”

安岩摸摸自己屁股上郁壘印記的位置。之前神荼給他看了自己手背上的神荼shu印記,安岩其實一直挺納悶神荼是怎麽知道他的印記在屁股上的。

“所有惡鬼,都會本能地很想得到你的隐匿能力。”

聽到這句話,安岩呆呆地想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所以你…你帶我來,是把我當誘餌嗎?”

一時之間,神荼也不知道要怎麽向安岩解釋——雖然自信有自己在安岩不會有事,但他剛剛,的确是把安岩當成了誘餌…

“原來我這麽有用的嗎?這樣,我們算是搭檔了對不對?”出乎神荼的意料,安岩竟然很高興,他擡起頭,滿眼的笑意,“我跟你說我絕對不止這點用處,我剛剛也有在用符咒的,只是你出場太快,搶了我的風頭…”

對上安岩亮晶晶的雙眼,神荼忽地心中一動,擡起手想要摸摸他的頭,卻在半途将手落在他的肩上:“你做得很好。”

得了肯定,安岩笑得更開心了。被那笑容恍了心神,神荼覺得自己産生了幻覺,好像安岩身後有只尾巴得意地晃來晃去。

輕咳一聲,神荼沖他丢下一句“回去吧”,就朝安府的方向走去。

安岩快走幾步跟在他身側,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感悟和對馗道的理解。

神荼将他的每一句話都聽在耳中,忽然發現,原來話痨跟話痨是不一樣的。如果是師父鐘道在他旁邊這麽啰嗦,他怕是早就心煩到要動手打人了。可是這個人…

神荼側過頭看向安岩,眉頭微微皺起。

發覺神荼看他,安岩與他目光相對,怔愣一瞬後疑惑道:“怎麽了?我有說錯什麽嗎?”

神荼搖搖頭,繼續向前走着:算了,這種奇怪的感覺慢慢理解吧。

前朝某年間,萬朝城還不叫這個名字,也不是什麽京都,這裏不過是個不大的村子,住着幾十戶人家。

一間略顯殘破的農舍中傳來女人的慘叫和男人的怒吼,路過的兩位老婆婆都被吓得一個哆嗦,趕緊遠離這裏。

“春花可真是可憐啊。”

“真是啊,王質這小子整天賭錢喝酒,沒錢了喝醉了都要打媳婦兒,造孽喲。”

小半個時辰過去,讓人心驚的聲音息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農舍中的半扇屋門打開,穿過這片空隙,可以看到炕上有個男人正呼呼大睡。

一只血手扒在門框上,滿身傷血的女人艱難地扶着門框爬起身挪了出來,又小心地将門關上。她一步步踱到院中的水井邊,努力将自己收拾得能見人一些。

然後,女人去了隔壁的小屋子,将蜷縮牆角的小女孩抱在懷裏。驚惶不安的小女孩窩在女人懷裏,連哭泣都不敢發出聲音。

這樣的場景對這位叫做林春花的女人來說,似乎是一種無法逃脫的無限循環。

“這男的也太不是東西了!”

安岩猛地拍在桌在上,看着前塵鏡中的景象,只覺得滿心的怒火。

他纏着神荼給他講那女鬼到底是怎麽回事,神荼被他鬧煩了,直接丢出前塵鏡來給他看。

安岩的反應在神荼意料之內,他自然知道這女人很可憐,但她成了惡鬼,接連傷了數個無辜之人的性命,他也只能将她斬殺。

安岩努力穩下心緒,繼續朝前塵鏡中看去。

這樣的日子終于在某一天被打破了,在林春花發現自己年僅八歲的女兒死在王質手上的時候。

被突然闖入的林春花擾了興致,王質提起褲子,這才發現女孩已經沒了氣息。還沒等他想怎麽處理,林春花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喊叫,拿起豎在門邊的鎬頭朝他砸過來。

體弱多傷的林春花哪裏是王質的對手,他将鎬頭奪過來,朝林春花的腦袋上狠狠砸了下去。

癱倒在地的林春花滿臉血跡,眼睛卻是死死盯着女兒的屍體。

前塵鏡前的安岩卻根本不敢朝那個女孩的身上看,他攥緊了拳頭,恨恨低語道:“禽獸…”

神荼皺起眉,伸出手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安岩這才将周身的陰郁氣息散去些,沖神荼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神荼卻有些後悔給安岩看這些了。

這世間有着太多的邪惡與怨恨,身為馗道傳人不得不去接觸這些黑暗,但也很容易受到影響,變得陰郁暴戾。

安岩也算是馗道傳人,畢竟他已經開始學習馗道之術了。可神荼卻覺得,他不該承受這些。安岩與他,總是不一樣的。

林春花是溺死的,還有氣息的她被王質連同女兒的屍體一起投進了院子的井裏。

做完這些,王質便跑掉了。

并不是所有的惡,都可以及時得到報應的。

直到幾年後,王質才死在讨債人的棍棒之下。

時過境遷,當年的小村落已經發展成為了萬朝城,那口井早已不複存在。

林春花因怨憤而滞留在水中不肯去投胎的魂魄終于在一百年整的這天蘇醒過來,成為獵殺經過水邊的男人的溺死鬼。

在安岩之前,她已經殺了三個無辜之人了。

安岩被盯上,自然還有他郁壘隐匿之力的原因。惡鬼或許沒有太多的意識,卻也知道什麽東西對自己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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