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好,這裏的植被以灌木為主,大部分只能長到人的膝蓋位置,偶而有幾棵高些的,也長的七扭八歪,橫向向外伸展。再往前走,峽谷漸漸的寬了,在兩山之間形成一片低矮的草原,環境也越是詭異,随着我們的前行,草叢裏開始出現零散的動物骸骨,有些還沒有腐爛幹淨,連帶着黑色的皮肉。偶爾能看見人類的随身物品,我撿起幾樣看過,都有些年頭了。這裏甚至還有羚羊,三五只一起,在不遠處安靜而警惕的望着我們。
突然天空穿了凄厲叫聲,悶油瓶忙把我按倒在灌木叢中,小花他們也都隐蔽好,而羚羊們則開始四散奔跑,我猜是有猛禽捕食來了。可是羚羊很大,這個猛禽難道是青鸾火風嗎?想到這,我探出腦袋想看個究竟。結果當我看到離我們五百米左右的位置有兩只鳳凰一樣的大鳥正在搶一只羚羊的屍體時,下意識地叫出了“青鸾火風”。他們聽到後馬上轉向我和悶油瓶的方向,這下可壞了,不是青鸾火鳳,而且他們丢下了羚羊沖我和悶油瓶撲了過來。悶油瓶見狀馬上拉起我,喊了一聲“快跑!”就抽出黑金寶刀準備迎戰。
“天真,你他媽叫什麽叫呀!現在好了吧!趕緊跑呀!”胖子一邊拽着我跑一邊罵道。
“起靈。你......小心”
“小三爺,沒工夫纏綿了,花兒趕緊帶着他們跑!”
“好,瞎子你小心!”
“嗯,放心吧。”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怪鳥就殺到了,悶油瓶、黑瞎子不愧是道上聞名的“南瞎北啞”面對如此怪獸竟一點沒落下風,這兩只怪鳥見狀況不妙,同時發出叫聲。不一會的功夫,一群怪鳥傾巢而出,遮天蔽日的,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希區柯克的電影《鳥》來了。難道我們今天要命喪于此嗎?難道都是我的不小心造成的嗎?不管怎樣,我要和悶油瓶一起,無論生死。所以我甩開了胖子的手,又往悶油瓶的方向跑去。
“天真,你瘋了?別去添亂!”
“別管我,我要和起靈一起!”
“花兒爺,怎麽辦?”胖子無奈的看着我的背影,問着小花的意見。
小花把鐵棒往地上一插,端起沖鋒槍,“殺呀!還能怎麽辦!”
“走着!幹他娘的!”胖子也端起了槍,喊了一聲“孫子們,胖爺殺來了!”就沖了過來。
就這樣,我們五個和這群怪鳥展開了大戰,就在我們打得難舍難分之時,怪鳥們好像受了驚吓一樣,居然不打了全都飛走了。
“這什麽情況?這幫孫子怎麽了?難道被胖爺的男子氣概震懾了?”
“呸!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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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爺,你是不是嫉妒呀?要是比陰柔你肯定穩贏第一名!”
“死胖子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等等,你們別吵了,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麽怪聲音?”
“天真,我求求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哪有什麽怪聲音呀!是胖爺我餓了好不好!”
我剛想笑話胖子,悶油瓶突然拉住我的手說,“不對,有聲音。”
“小哥,不帶你們小兩口一起擠兌人的好不好!”胖子剛想掏出壓縮餅幹來吃,小花就打斷了他,指着我們來的方向略有顫抖的說,“好像是地震!”
小花話音剛落,我們就感覺腳下一軟,就栽了下去。
☆、五十二
等我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被悶油瓶緊緊抱着還壓在他身上,身體基本沒受傷。我拿出火折子環視四周,小花、胖子他們也都在附近,好像也沒怎麽受傷的樣子。這才心安了一點,于是我趕緊叫醒悶油瓶,并幫他檢查傷情。我本以為以我的體重怎樣也會把悶油瓶壓的夠嗆,并且這是從高處墜落,可是他居然也沒怎麽受傷。當他站起來時,我才發現原來悶油瓶身下還壓了一個人,“這是什麽人?不會是我們害死的吧?”
“不會,大概死了一個多月了,你看他身上的裝備齊全、藥品充足就是沒有食物,估計是困在這活活餓死的。”
“那他是什麽人呀?倒鬥的嗎?”
“小邪,你看這人的手指,估計不姓張就姓汪呗。”
“姓張?可能嗎?張家人最近兩年不是都很聽話嘛。姓汪的話,他們還想反攻嗎?”
“好了先別想這些了,天真,你還是想想我們怎麽出去吧。”胖子指了指上面。
是呀,我們怎麽出去?關鍵是我們怎麽進來的都不知道呀!要不打個盜洞出去怎麽樣?我摸了摸這四壁的石頭,嘆了口氣。
“瞎子,你看指南針完全失效了。這裏的磁場很亂。”
“嗯,啞巴,你怎麽看?”
“我先去探探路,應該有出口的。”說完悶油瓶就徑直的走向了黑暗的深處。
“小邪,別擔心,張起靈有分寸。雖然現在有點麻煩,不過還好裝備、食物、水都在,沒事的,來我們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對呀,胖爺我早就餓了呢。”說着胖子就拿出無煙鍋開始做飯。等到飯做好了的時候,悶油瓶回來了,我高興地迎了上去,“起靈,怎麽樣?”
“這裏應該就是解雨臣所說的鬥,的确是西王母的風格,我估計這裏原來是她的一個祭壇。”
“那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嗎?”
“目前沒發現。”
“好了好了,邊吃邊說,天真,還不趕緊給小哥盛一碗。”
“好,等着。”我拍了拍悶油瓶,“你等着我幫你拿。”
“嗯”
“啞巴,沒什麽機關嗎?”
“嗯,只是有很多陶罐。”
“陶罐不值錢,怎麽沒有玉器呢!”
“胖子你就知道明器!”
“那是,比不起你這嫁入豪門的人呀!”
“死胖子!我掐死你......”
就這樣我們吃過飯又休息了一會就又一次出發了。不過這一路走來,卻如悶油瓶所說,除了很多陶罐,真的沒有什麽機關。這麽順暢真是讓人覺得奇怪。我們走着走着眼前出現了一個岩洞。舉着手電一掃,只見岩洞在此處形成了一間兩頭開口的石室,這裏足足有幾百個陶罐,與之前的不同這些陶罐足有半人多高,灰撲撲的往後延伸了十多米,把去路擋的嚴嚴實實。那罐子乍一看很像農家用的水甕,就是要這麽多陶罐幹什麽用的呢?難道和西王母城的一樣嗎?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時,胖子忽然抽了抽鼻子,咦了一聲,四下看了一圈,問道“誰的魚罐頭漏氣了?”
我被他問得莫名其妙“罐頭你不是粥湯了嘛,胖子你不是又餓了吧?”
胖子啐了一口,道“小天真你仔細聞聞,一股魚腥味,難不成這些罐子擺在這腌魚?西王母還喜歡吃鹹魚?”
胖子的說法雖然荒誕,但我還是提着鼻子好好聞了聞,別說,還真有股子味,不臭,就是腥,聞多了直讓人犯惡心。我俯下身子,用手電往罐子裏面照了照,黑乎乎的汪着水。難道是養魚的?我掏出匕首想沾一點仔細看,悶油瓶卻一把拉住了我,皺着眉道“別碰,裏面可能有東西。”說完解釋道,他曾經下過一個鬥,揭開棺材,裏面的屍身千年不腐,屍體濕漉漉的,也有股淡淡的腥,是濕屍的味道,跟現在的一樣。我一聽趕緊收回了手。
胖子倒是無所謂,用腳踢了踢罐子“管它濕的幹的,不都是粽子,跳出來胖也就突突了他。”說罷一回頭“敢不敢打他們丫挺的?”
小花答了句我來,(悶油瓶都來不及阻止)接着抽出腰裏的銀色短棍,變戲法似的擺弄幾下子抻長了,往石壁上一撐,借力起跳,然後重重打在陶罐上。陶罐應聲而破,很多黑水流了出來,黑瞎子吹了聲口哨,胖子剛想稱贊小花的身手,只見一只奇長的白手從破陶罐中伸了出來!接着出現的好像是頭發!只見頭發團裏都開始吐出詭異的人影,重疊着,垂着肩搖搖晃晃的往上升,大團大團的黑發垂着,露出灰白而猙獰的臉,睜着怨毒的眼睛,卻沒有眼白,整個眼窩都是黑色的,仿佛黑暗裏爬出的邪祟,那畫面讓人毛骨悚然。
我大罵一聲,“他大爺的!這玩意是禁婆!這祭壇裏竟然養着禁婆!快點拿火折子!”
“這不是拿不出來了嘛!”
“死胖子叫你煽風點火的!這下好了吧!”
“怕什麽!看着胖爺幹了她!”胖子剛要掃射,就聽見很多陶罐同時破裂的聲音,我心裏暗罵一個禁婆胖子你還能對付,你看看這裏至少一個連,胖子再胖,都不夠塞牙縫的!于是叫了一聲快跑,就拉着悶油瓶狂奔。
誰知跑了幾步就沒路了,只見我們離下個石臺大概有五六米的距離,中間是懸空的鐵索,胖子嘿嘿一樂,回頭道了句“瞧好了。”胖子雖沉,但是身子靈活,四腳并用爬的飛快。輪到悶油瓶和我,我湊近了往下一看,頓時頭皮都麻了,身下的萬丈深淵仿佛是張着口的巨獸,要把人吞噬進沉甸甸的黑暗裏。
“別看下面,跟緊我。”悶油瓶回頭沉聲道。我一聽他的聲音便安心不少,點點頭,咬着牙,一閉眼睛,倒吊在鐵鎖上,四肢承擔着全身的重量,一點一點的往前蹭。我抖抖索索的不知行進了多久,終于又碰到了堅實的石階。悶油瓶扶着我把我拖上石臺,剛剛松了一口氣,只見身後的禁婆殺到了,而小花和黑瞎子還沒有過來。
那一刻我什麽也來不及反應,就對着小花喊,“小花,快點過來,禁婆殺到了!”
小花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黑瞎子在他身後大喊“快走!”。接着從背後狠狠的一推,震得小花整個人向前直直的飛了出去。本來以小花的身手迅速爬過來是沒問題的,可是他似乎很擔心黑瞎子,而且也沒料到黑瞎子會推他這一把,所以根本收不住勢,直沖向棧道下的萬丈深淵!眼看就要墜崖,身子飛出石道的一剎那,黑瞎子的身影突然從後面撲了出來,在空中猛的把小花往後一勾,生生的收住了小花往下沖的勢頭。而黑瞎子自己則越過了棧道的邊緣,面對着小花,慢慢降了下去。
小花伸手向下猛的一拽,硬生生的抓住了黑瞎子的手!濕滑的石階根本吃不住力,黑瞎子墜落的勢頭太猛,小花被他的重量拖拉着,一瞬間身子已經懸空了,右手緊緊的抓着黑瞎子,左手則死扣住棧道的一塊凸出的山石。
“抓緊了!瞎子!”
“花兒,你吃不住的!放手吧!乖!”
“呸!你是爺的人!爺沒讓你死,你不許死!聽見沒有!”
黑瞎子聽了嘿嘿一笑,“有花兒這句話,瞎子就知足了!”
“黑瞎子你敢松手,爺死給你看。你信不信!”小花的聲音都劈了。
“起靈,我們過去幫他們吧。”
“天真,就這麽一條鐵索我們爬過去過去只能添亂。小哥,我們還是找別的路吧。”
“嗯”說完悶油瓶就和胖子去找其他的通路。可是小花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花兒,我們來世再見。”黑瞎子說完就松開了手。
“我□□大爺的!黑瞎子!”小花猛的往下一抓,重又握了黑瞎子的手,但就這向下一撲,兩個人就一起墜入身下莫測的黑暗迷霧裏。
☆、五十三
“小花!瞎子!”我嘶喊着,我不敢相信他們就這樣消失在我眼前的事實。可是禁婆一個個的爬了過來,我來不及傷痛就只能開始厮殺。俗話說得好,好虎架不住一群狼,雖然悶油瓶好似戰神以一敵百,胖子也有萬夫不當之勇,我也甩開膀子的掃射,可是禁婆就是殺不完,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我們也不知道厮殺了多久,就在我們三個殺得筋疲力盡,眼看就要被包圍之時,禁婆們突然一個一個的都倒了下去。面對如此局面,我們三個面面相觑,悶油瓶最冷靜,探了探禁婆們的氣息,死了!居然她們死了,而且看起來好像變得像正常的死人了,這是怎麽回事?不僅如此,這個祭壇好像都變了。雖然說不出到底在哪,可是就是覺得變了,好像沒有那麽陰森恐怖了。
“先別想了,去救解雨臣他們要緊。”
對呀,小花他們還生死未蔔呢!我們三個趕緊爬了回去,悶油瓶找個半天,找到一個着力點就将我們三個身上的登山索連接起來,自己一點一點下去了。
“胖子,你說是不是我身手太差,才害了他們?”
“得了吧,天真,你幫了他們才對。”
“你別安慰我了。”我難掩難過的情緒。
“天真,你看不出來嗎?花兒爺這回是真情流露了。你放心黑瞎子什麽人呀!他們肯定沒事!”
“真的嗎?”
“你看,你還不信,那我跟你打賭怎麽樣?”
“有什麽可賭的?我只關心他們是不是安全有沒有受傷。”
“唉,沒勁,真沒勁。”
我和胖子正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忽然悶油瓶爬了上來,“怎麽樣?他們還好嗎?”
“嗯”悶油瓶惜字如金,說完就去那水喝。
我往下看了看,跟本不見小花和黑瞎子的蹤影,“那他們怎麽不上來?”
悶油瓶沒回答我,只是看向了胖子,胖子心領神會,“天真,你能不能別犯傻了。別去打擾花兒爺和瞎子的洞房之夜呀!”
“啊?”我看了看悶油瓶,他沒有任何一點表情,只是低垂着眼簾,那看來胖子說的沒錯了,我怎麽還是有點不能相信呢?
“來來來,天真,別處那了。過來幫胖爺做飯,之前我們幹了得有十來個小時吧。都他媽餓死老子了。”
“哦”
就這樣我們吃過飯,就準備休息。“那我來守夜吧?”我自告奮勇的說。
“不用了,這裏不會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出現了。”
“起靈,你怎麽知道的?”
“感覺,我感覺到終極、長生還有所有相關的一切都徹底被毀了。吳邪,你不必再擔心了。”
“真的嗎?那可真是一件好事,來,天真,喝一個吧?”
“喝什麽呀!等出去再喝也不遲。”
“不喝算了,胖爺困了,先睡了。”
我不想睡,于是靠在悶油瓶懷裏問他關于終極毀滅的事情,他沒說什麽,只是說如果終極不被徹底毀滅,禁婆是不能變回正常的死屍的。可是我還不肯罷休,我還想知道到底終極是怎麽被毀滅的?除了西王母誰還有這樣的本事?如果是西王母她怎麽突然想明白了呢?不過這些問題,悶油瓶也無法回答我。于是我們又開始閑聊,聊着聊着我就不知不覺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小花和黑瞎子居然相擁着睡在我們的不遠處。
在後來的事情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果然如悶油瓶所說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或者怪物出現,我們只是在沿途發現了很多屍蹩的屍體,後來遇到的奇門遁甲的生門還是打開的,最後我們很順利的找到了祭壇,然而這裏除了人臉怪鳥的屍體以外什麽其他的東西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就在我抱怨這算什麽鬥的時候,悶油瓶卻感慨的說,這裏也應該有一扇青銅門的,現在沒有了,說明終極真的被毀滅了。我想終極被毀滅了,悶油瓶的使命也就徹底結束了,還有他的長生是不是也結束了?那樣我們就可以白頭偕老了,我就不用擔心自己死後,悶油瓶該如何生活了。悶油瓶似乎讀懂了我的心,對我點了點頭,這就是心意相通吧。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于是挽着悶油瓶悠哉的走出了這個祭壇。
再回去的路上,我耐不住好奇,問了小花好幾次到底他和黑瞎子在懸崖底發生了什麽。小花要麽笑,要麽就說跟你們差不多呗。反正沒有正面回答我就是了。而黑瞎子也不在稱呼小花為“花兒”,而改口叫“媳婦兒”。小花呢,雖然嘴裏罵罵咧咧,可是眼裏全是寵溺。看來這次收獲最大的就是黑瞎子了。至于小風的消息還是沒有。不過,悶油瓶卻說終極被徹底毀滅了,小風很可能也快找到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這樣的結論的。不過當我們回到杭州的第二天一早,真的得到了王盟的消息,說在西泠社門口發現一個暈倒的女孩很像霍風。于是我們從西溪濕地的新居狂奔到西泠社,當看到床上那個清瘦的熟悉的身影時,我和悶油瓶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老板,我看她好像你手機裏面那個女孩,不過她很虛弱,我就帶她看了醫生。醫生說她是由于好長時間沒有吃東西,才會中暑暈倒的。這裏有醫生開的營養液和藥。”說着王盟把東西遞給了我。
“做得好,王盟,加你三個月的工資。”
“謝謝老板。”
“嗯,下去吧。”
王盟下去後,我拉着悶油瓶坐到床邊。“起靈,你看看,能确認這是小風嗎?”
悶油瓶仔細看了看說,“應該是”
“應該是可不行,要不這樣,我找人做DNA檢測吧?一則,我真的想确認她的身份;二則,說小風是你的女兒并無鐵證,将來張家人也會不信服的。你看呢?”
“聽你的吧。不過先不要走漏消息。”
“好,放心,王盟我也會叮囑的。”于是我撥通了鑒定中心的電話,然後又按照人家所說的取了悶油瓶和這個女孩的毛發樣本去檢測。而悶油瓶則一直在這個女孩身邊寸步不離的照顧她。看着他這樣,說實話,我希望她是霍風,希望她是悶油瓶的親生女兒。這樣悶油瓶除了我就又多了一個親人,而且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給悶油瓶生孩子,所以有了霍風,我們也算後繼有人了不是。于是,在等待結果的12個小時裏面,我一直默默祈禱着。終于電話響起叫我去取結果,當我和悶油瓶一起拆封,看到鑒定書上寫着“父子關系概率值經計算達99.99%以上”時,我終于釋然了,這就是我和悶油瓶的女兒,她終于回家了。
☆、五十四
我只記得我經歷了一場漫長而荒誕的酣睡,再醒來的時候我全身無力,但是腹部的傷口卻止血了。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到Helen、青鸾和火鳳,喊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反應,四周只是窒息一般的死寂。我迷惑的向四周眺望,只見黑暗的荒野一望無際,暗紫色天空洶湧着大朵厚重的雨雲。沒辦法,我只好跌跌撞撞的行在一條寬闊的路上,沒有目的,沒有歸途,沒有旅伴,腳步沉重滞澀,兩岸是深不見底的沼澤,藍蓮從黑沼中吐苞,膨大,怒放,開出惡豔的花,每一只花蕊中都燃着一朵銀藍的焰火,像一捧迷途的幽魂。我伸出手,那藍火便升騰起來,幻做一只只幽微的眼,接着那眼睛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我看清了,是黑毛蛇!就是我媽讀取信息的黑毛蛇!我條件反射立即後退,但是那蛇卻一張無比猙獰的臉,臉上長滿了黑毛,猛張口一口想咬我的脖子。我也不知自己怎麽反應那麽快,馬上拔除靴子裏的匕首一揮,就斬下了蛇頭。我還沒緩過神來,一群黑毛蛇又立即朝我撲了過來,一會功夫就吐着信子,把我團團圍了起來,看起來攻擊性非常強。我估計他們是在衡量我的戰鬥力,然後再司機進攻。面對這樣的局面,我心想真是倒黴死了,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鬼地方,也不知道Helen去哪了,就碰見這些黑毛蛇,估計今天是兇多吉少了。我正想感嘆一下人生苦短呢!只見一條又長又粗的黑毛蛇爬到黑沼邊的石頭上,然後猛地直起了上半身,整個脖子像眼鏡蛇一樣打開,裏面竟然是一張人臉。就算是長滿了鱗片,我還是認出來了是我媽的臉。我驚異的瞪大了雙眼,而全身好像定格一樣不能動彈。接着這條黑毛蛇的喉部抖動,竟然開始發出聲音。這叫聲十分的難聽,它先是發出了連續的類似于雞叫的叫聲,但是頻率又有點不對。它叫了幾聲之後,喉部再次做出奇怪的抖動,發出了一聲讓所有人都錯愕的聲音。
它說了一句話“你們倆姐妹只能有一個活着離開這裏!”
“我操!這什麽鬼地方逼得名媛都要罵人了!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麽會能變出我媽的臉!我姐姐Helen呢!她在哪?”
我連珠炮似的丢出一大堆問題,可是那條黑毛蛇卻還是那一句話,并且後來這一群黑毛蛇都學它的樣子,打開脖子、抖動喉部說着“你們倆姐妹只能有一個活着離開這裏!”
“我知道了!你們不用再說了!煩死了!要不你們上,咬死我!要不給我滾!”我實在頭疼,于是對蛇們吼道。
還真管用,這些黑毛蛇紛紛将頸部慢慢的收攏,沒有再呈現攻擊的姿态,然後慢慢的消失在了黑暗裏沼澤之中了。
我此時腦子一片空白,疲倦加上高度的緊張,讓我幾乎要暈過去。我咬牙挺住,因為這絕對不是自己休息的地方。我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心跳慢慢放緩,剛才沖到腦子裏的血液開始平緩地抽回到身體裏。我再次睜開眼睛,感覺好多了。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又整理了一下思路,首先這裏絕對不是人間,也許就如《盜夢空間》一樣這是夢裏的世界,想從這裏走出來就必須找到那個埋藏在心底的執念。另外,就是我媽的臉,難道她也來過這裏?黑毛蛇能夠傳遞信息,那我媽會不會留了什麽給我們姐妹呢?不過,不管如何都要先找到Helen,她一定也在這裏,我才不管那黑毛蛇說什麽呢,我一定要找到她和她一起離開這鬼地方。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死在一起,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人只要下了決心也就沒什麽可顧慮的了。于是我一次踏上前進的路程。
深紫色的天空有如帷幕,黑色山坳焚着千年不熄的烈火,一個個身穿黑衣的人影在橋後組成一支無聲的隊伍,在蜿蜒的道路上靜默穿行,直通向我觸不到的遠方。我在隊伍裏左沖右突,掀開黑衣人的兜帽,每頂都覆蓋着一張麻木或痛苦臉。Helen你在哪?我心裏越來越焦慮,身體也感覺越來越疲憊,最後終于暈了過去。等我醒來時,我發現一個長得很像很像我媽的人蹲在我身旁,因為黑毛蛇的影響我心裏有點緊張,“你是誰?”
“囡囡,我是媽呀。”
囡囡只有我媽才會這樣叫我,難道這裏是陰間?難道我和Helen都死了?死我倒是不怕,只是為什麽還弄那麽多黑毛蛇來吓我呢?難道我媽太無聊了?還精神分裂症還沒好?
“來別瞎想,你渴了吧?先喝點東西,一會媽給你做飯吃。”
等一下鬼還用吃飯嗎?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把一碗不知道什麽玩意周到我嘴裏,我本能的咽了一下就喝了下去。等我喝下去了,眼前的媽媽就變了模樣,她變成了一個醜陋的老婦,聲音沙啞如一只老邁的烏鴉。她陰沉的恻笑起來,“你還知道你是誰嗎?還知道要找誰嗎?”
我張口要回答,卻發現我說不出自己的名字,記憶如同一條奔湧于洪荒中的河,流沙穿過指尖,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雙手,一遍遍詢問,我是誰?我在找誰?
她看着我的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指着前面的身穿黑衣的隊伍說“快點趕上去吧。馬上就是下一生了。”
我恍恍惚惚的按照她所指的方向走去,一會兒就追上了他們,我走在他們中間,顯得一點也不突兀。我們就這樣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嗙”的一聲響,我好似噩夢驚醒一樣激靈一下,我這是在哪?這都是什麽人?我正疑惑的時候,這幫人一個一個面無表情的從我身邊走過,我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只覺得很是可怕,我不想跟着他們走!我當時只有這個念頭閃過,接下來我看到了腳下的東西,我撿起來一看,是一條藏式的天珠手鏈。是我的東西嗎?我拿在手裏看了好久,那天珠好像一個靈動的眼睛一樣審視着我......我......我好像想起了什麽......
我忽然感到頭疼欲裂,但是我越來越确信這條手鏈是我的,而且還是張海客從墨脫帶回來的,在我們啓動解救張起靈的計劃之前特意送給我的。一時之間,張起靈、吳邪、王胖子、解雨臣、張海客、張海杏......這些名字都浮現在我腦子裏。這些人和我什麽關系?我又是誰?我必須想起來!我必須想起來!我用牙咬着舌尖,用指甲掐着手掌,只有痛才能讓我保持清醒。
“孩子,你別再掙紮了。跟他們走吧,去下一世吧。”那個老婦又出現在我眼前。
“不,我還不能去。我還有放不下的人在等我。我要去找他們!”
“那他們是誰?你又是誰?”
“他們......他們......他們是張起靈、吳邪、王胖子、解雨臣、張海客、Helen......他們是我的親人,是我愛的人!”
“可他們在哪呢?你怎麽去找他們?”
“他們一定在找我!他們不會放棄我的!因為他們愛我!因為我是霍風!”
一瞬間目眦盡欲爆裂,耳邊風聲獵獵作響,我看到一直嘲諷我的老婦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雷霆震怒,道路傾頹,山巒崩裂,深不可測的黑暗盡頭滲出光來,大片大片引魂之花爆裂般綻放,随即枯槁委頓,這個世界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崩塌殆盡。
☆、五十五
接下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條高聳悠長的石階,石階的兩邊放着青銅的燈器,石階的最上端,就是石瀑布和洞頂連接的部分修建了一個石臺。在那個臺上有一個石頭的王座,在王座上,可以看到坐着一個頭戴皇冠,身穿金絲裙袍,正經危坐的女人。在她身後還站着很多守衛,都穿着西域的铠甲,神情無比威嚴。我仔細的端詳着她們,忽然我發現她也用那雙既美麗又憂傷的眼睛望着我。她是誰?該不會是表哥他們說的西王母吧?那我現在在她的祭壇?還是我在隕玉裏面?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不用冥思苦想了。這是隕玉裏面沒錯。”
我的天哪,我怎麽進來的?我明明記得Helen把我扔下了長白山,是青鸾接住了我,火鳳接住了Helen,後來......後來我就昏過去了,難道他們飛來了這裏?為什麽呢?為了救我嗎?那他們人呢?我估計我是想不明白的,幹脆問她好了,“我叫霍風,我本無意冒犯您,只是我找不到我的姐姐和我們飼養的鳥了。您若知道,能告訴我嗎?”
“可以,不過你先回答我,為什麽我給了你新生的機會你卻放棄了呢?”
“新生是很好,确實我這一生受了不少苦難,也留下很多很多遺憾。如果新生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我也可以重拾開心快樂的人生。可是我心裏卻有放不下的人,因此我不能選擇新生,我要回來好好過完這一生。”
“什麽人值得你這樣去做?”
“很多,比如:我的父親張起靈,我從來不敢想他這樣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男人會是我的父親。說實話當Helen說出他是我父親時,我心裏真的好激動,我多想讓他抱抱我;我多想告訴他,我很高興有他這樣的父親;我多想和他一起生活,創造很多很多的美好回憶......”
“張起靈,我見過,确實不同凡響。我想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吧?”
“有!還有吳邪表哥、王胖子、解雨臣、張海客、霍匪、張海杏......當然還有Helen,她愛我,我也......我欠她的太多了......”我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西王母笑了笑說,“你們不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嗎?不覺得兩姐妹在一起有悖倫常嗎?”
聞聽此言,我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別看您在這等了三千年,可是您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我?”西王母怔了一下,“那你說說什麽是愛情。”
“好”我理直氣壯的說“我這輩子見識過的真真正正的愛情就是吳邪表哥和我老爸之間那感天動地的愛情。他們是在03年相遇在吳三省的樓下......”我一口氣講述了一個走遍中國大地、耗時長達8年的傳奇愛情故事給西王母聽。我講的很慢、很詳細,每一個城市的每一個故事和每一個人,我都給她講得清清楚楚。我看得出來她在認真的聽,同時我能感覺到,這個故事,似乎讓她深深地陷進去。因為,當我講到表哥他們開心的時候,她會非常放松,當我講到表哥他們難過的時候,她也會有一點緊張。後來我講完之後,她就坐在王座上望着遠方很久很久。看着她的樣子,我覺得她不是神,不是王,她只是一個被周穆王欺騙了感情的可憐女人。想她在隕玉裏面苦等了這麽多年,也沒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