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徐所摸摸自己腦門上的秀發,操心啊,攏共幾根,一天哪怕掉一根,那也是不經掉啊。他枸杞啊,黑芝麻啊,何首烏啊,也沒少吃,卻不能阻止秀發凋零離他而去。
都是太操心的緣故啊,比如眼前這人,就能讓他大把大把掉頭發。
“啊呀,我說婁隊啊,你手上就沒案件查?你纏着我沒用啊。”徐所心絞病都快犯了,給婁競倒了杯水,習慣性地扔些枸杞在裏面,,“你看你,也到養生的年紀了吧,過幾年都退休了可以抱孫子,少折騰行不行?”
婁競接過水:“我兒子才高中,我就退休抱孫子了?”
“光陰如梭嘛,這這……你家小婁指不定大學就給你生孫子。”
婁競笑:“徐所,我是看出來,你就愛扯沒邊沒際的閑篇來推塘我。”
徐所長撓撓頭,苦大仇深:“你有事,你去問你們局長,煩我這身體不好的老頭做什麽?唉喲,我這心髒、高血壓、高血糖的。”
“徐所,上次齊述的事,我始終覺得不對。”婁競舊話重提,“就是那個班顧,我怎麽想都過不去,你搪塞我的太過簡單粗暴,經不起推敲。就算他會武術,能騰空翻牆的,踩牆上,腳印也要留下一個。我來時,去高牆那蹬了一腳,好家夥,一個大腳印……”
“人那用的是巧勁,跟你這種大老粗下死勁踹出來的能一樣?”
婁競也不跟他争辯:“行,就當班顧是用巧勁翻出去的,跳雪無痕。可看守所外那條道是有攝像頭,我看了前後三個路口,包括這仨路口的橫直走向的路段,我都查了。根本就沒有發現班顧的身影。”婁競這次來是做了準備的。
徐所摸着自己的禿頭,胡蘿蔔似得手指一個錯勁,揪下一根頭發,心痛啊。
“班顧就這麽從看守所出去,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婁競把玩着徐所長辦公桌養的一盆多肉,圓滾滾的,跟徐所的肚子有得一拼。
徐所惡狠狠地奪回自己的粉桃蛋,幹脆耍起賴:“你來問我,我哪知道?我還管這?你自己查去。”
婁競說:“班顧那邊我當然會查,但徐所,你在裏頭充當了什麽角色?不還帶包庇的?”
“欸欸,好好說話話啊,婁競同志。什麽叫包庇?那個什麽班顧有什麽犯罪行動沒有啊?他是什麽嫌疑人還是卷入什麽不當之事裏面啊?什麽叫包庇?掩護他人的不正當行為,叫包庇。我老徐,肚裏有肥油,頭上有正義,你這同志怎麽回事,兜頭一盆髒水潑過來?”徐所生氣地拍着桌子,茶缸都被震地移動幾毫米,操起電話,“我要跟你們局長投訴,好好跟他學學你今天的行為。我看你想停職回家孵蛋。”
婁競一把摁住徐所打電話的手,笑:“惱羞成怒了?這班顧前面确實不是什麽犯罪嫌疑人,可現在他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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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所撂下電話,狐疑:“他犯罪了?”
“前兩天景苑小區出一樁命案。”婁競拿出一個檔案袋,取出陳輿和陳亞男的照片,“兩死者疑似跳樓自殺。”
徐所接過照片瞄了一眼,然後嫌棄:“你看你這老土的,都不知道與時俱進,現在年輕人揣個平板就行。”
“我怕被人黑了或者給改了,有網的都不靠譜。”婁競意有所指。
“老思想。”徐所冷哼,将照片還給婁競,“你不都說是自殺,還整一袋資料出來。”
“疑似。”婁競不慌不忙,又取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只斷手,“這是女死者的一只手,徐所,你說一個人怎麽跳樓才能把手跳成樣?還有死者跳樓的那幢樓,巧得狠,班顧和樂年在那錄一檔直播節目。我查過了,死者陳輿的住處離樂年的小區将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為什麽要跑那邊去跳樓?還有,他們都是十方娛樂的藝人,你別跟說這都是巧合?”
徐所倒了下小眼睛:“你跟我說這些幹嘛呢?我是管看守所的,這查案也不歸我管啊,你得跟你們局長商量去。”
“這案子被一個什麽特案組給接手了,說是臨時組建,徐所你聽過沒?”婁競問。
“那我哪知道。”徐所一推二四六,“不是我職責範圍,你問我白搭啊。”
“我們局長三緘其口,只叫我別管。”
“領導的話是該多聽聽。”
婁競忽然問:“徐所認識祝宵嗎?”
“嗯……”徐所呷口茶,“不熟。”
“那就是知道。祝宵是特殊事物協查處的處長,這部門我打聽了一下,就跟那個……那個……《走近科學》節目幹的事差不多。我在案發現場和他說過幾句話,聽語氣,他好像是特案組的負責人。徐所,你說這特案組怎麽抽調的人?”、
徐所打斷:“婁競,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你給我升的官?我管得着這些嗎?擱古代,我就是牢頭,就臨時管管人犯。”
“但班顧這事你插手了。”婁競說,“我不知道這裏面到底藏着什麽明堂,但我知道你那橫插一杠有鬼。”
徐所瞪他一眼:“婁隊長,你別逮着我咬,你是不是欺負我老實人啊?你不去煩你的頭,跑到我這啰嗦。”
婁競又翻出一張照片:“徐所,這個人犯關押在所裏嗎?”
徐所長嘆一口氣,不耐煩地接過,照片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人:“沒有。”
“他叫王有德,在謝水路小公園用鋼管襲擊一個小男童,當時公園人多,被路人給阻止。”婁競說,“但很奇怪,市裏的監獄和看守所都沒這人,被抓了,卻不知道關哪去了。”
徐所長端起茶缸:“我聽說你們局現在挺忙的,你還有空能查出這麽多事?”
“鼠有鼠路,蛇有蛇道。”婁競笑一下,又拿出一張照片:“徐所,還有這位。”
徐所長這回沒接,只瞟了一眼。
婁競将照片放在桌子上:“這人叫管捷,犯了惡性殺人事件,他開車回家時出了起小車禍,兩車追尾,然後他用菜刀将人砍了十幾刀。這個人,也不知道關哪去了,電子檔案也不見了。”
徐所納悶了:“你從哪知道的?”
婁競點了點照片:“我們局管檔案的的老張,精細人,就怕出錯,凡是檔案他都要留個備份,生怕漏了少了,隔幾天再去比對比對,确認無誤,再把這一備份的銷毀。 ”
徐所把照片推回給他:“不瞞你說,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個皮毛。” 他擡個眼皮,“你們局長知道的多,那老家夥啥都清楚。”
婁競想了下:“班顧是什麽人?”
徐所端起茶缸,光明正大耍無賴:“不清楚。”
“我想跟你們所裏的那個技術員說說話。”婁競看了眼監控室緊閉的門,“叫小玖的。”
“小玖啊?”徐所喝一大口茶,跟吃葡萄幹似得倒幾顆枸杞塞嘴裏,“請假了。”
“徐所……”
徐所油厚,很不要臉地說:“這麽跟你說,只要你找他,他就請假。”
婁競忍不住:“那個小玖是不是和班顧是一路人?”
徐所端着茶幹:“喲,水喝光。婁隊的水也喝光,給你添點?”
“不用。”
徐所把婁競面前的水杯扔垃圾桶裏:“你怎麽不懂呢,我不是真的要再給你打杯水,我這是端茶送客。”
婁競摸摸鼻子,站起身,還不死心:“那小玖是黑客。”
徐所那叫一個頭兩個大,上手推人:“快走快走,你再不走,我往地上一躺,就賴你把我碰倒了,我這三高,脆弱,禁不得碰。”
婁競只好收起檔案袋,轉身離開。
徐所把他趕出門,又語重心長:“婁競,術業有專攻,你也不是二十出頭的的小夥子,手底下也管着幾個人,別瞎折騰,老實查你的案子去,別太軸。”
婁競腳步頓了頓,回頭,真心實意地說:“我怎麽覺得,你比我們局長知道得還多?”
徐所板着胖臉,甩上門,暗罵:不識好歹。
婁競離開看守所,在車裏抽了幾根煙,打開檔案袋,把裏面的幾件案子又都溜了一遍。想了半天,從手機裏翻出班顧的資料,資料很奇怪,班顧的戶口是挂在陸城名下的,倆人的關系是非直系親屬。婁競看了半天,打了方向盤,往十方娛樂辦公大樓開去。
班顧又開始枯燥乏味的訓練課。
十方娛樂這幾天氣氛有點緊張,公關部是如臨大敵,陳輿和陳亞男的事已經暴露了出去,好在陳輿的住處信息本就模糊,吃瓜群衆也忽略了這個細節,都以為陳輿也住同一小區。
一男一女一塊跳樓,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桃色事件。經過多方控評還有特案組那邊的聯手壓制,這樁詭異的跳樓像被丢進了沼澤之中,冒了幾個泡泡,又趨向平靜。
陳輿的父母似乎對兒子的死也沒多在意,接手陳輿的遺産時,神色裏甚至有隐隐的輕松歡喜。
陳亞男那邊更是冷漠,電話打過去,陳母得知女兒死後,第一句話問的就是留了多少錢,得知沒有多少財産時,破口大罵。等知道是和陳輿一塊跳樓,陳母嚎哭幾聲,直說女兒被陳輿糟蹋,得讓陳輿家裏賠錢。
兩家為此吵成一團,吃誇群衆紛紛恻目,這都什麽父母,一個一個都是吸血螞蟥轉世的?
十方娛樂的公關部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着網上的輿論走向,半點都不敢放松。原野和姜回商量了一下,暫時先把樂年的工作給停了。
樂年對工作上倒挺看得開的,時不時地晃過來陪班顧對演。
“你有沒有看過僵屍片?”樂年直着膝蓋蹦了蹦,“我覺得比國外的喪屍片好玩多了,義莊裏一排一排的棺材,打開一具,跳出個清朝的僵屍。”
班顧來了興致,學着樂年直着雙臂蹦噠,把先天優勢發揮了個百分百,樂年蹦幾下就蹦不動,坐地上直喘氣,看班顧還在那蹦着呢。
“班顧,歇會,你這要蹦到什麽時候?要不要幹脆蹦回家去?”
“ 我回去跳給陸城看。”學會新技能的班顧在練習室裏蹦了一大圈,一蹦一蹦地跳到樂年跟前,“清朝的僵屍還會什麽?”
“好像喝人血吧,有尖牙。”
“我也有。”班顧連忙龇了龇牙。
“你這是小虎牙。”樂年比了比,“僵屍的牙有這麽長,跟吸血鬼差不多!”
班顧估摸了一下樂年比的長度,這個他也會的,他可以把牙變長的,有心想變給樂年看看,想着樂年膽子小,解釋起來還麻煩,他還是回去變給陸城看吧。
“班顧,你晚上是住宿舍還是回去?”樂年問。
“回去。”班顧喜滋滋地,“我要一個人去坐地鐵。”想想還有點小緊張。
樂年跟着傻笑,笑完後有點懵,坐地鐵有什麽好樂呵。
班顧哼幾聲的,表示不滿,他就是這麽土老帽,他就是覺得地鐵很神奇。教表演課的老師一放人,班顧戴好口罩就樂颠颠地往外沖,他已經查好攻略了,要先買地鐵卡。找到地鐵站,從自動扶梯下去時,一蹦三跳的班顧放慢了腳步,有人在跟蹤他。
婁競沒想到班顧這麽機敏,他都要懷疑班顧是不是真是學武術的,感知敏銳。
“婁隊長?”班顧飛快地在心裏把自己幹過的壞事過了一遍。自己好像沒幹什麽壞事,也就砍了陳亞男的手,可那是非常之時,再說,那時的陳亞男就已經死不死活不活的。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雖然,他就算幹了虧心事,也不怕鬼敲門。
“怎麽一個人搭地鐵?”婁競皺眉問。班顧這頭長發太招眼了,臉上就算蒙了一個黑色的口罩,還是引得四周的目光頻頻看過來。
“陸城有事,不能來接我。”班顧老老實實回答。
“我找你有點事,介不介意坐下談談?”婁競問。
“嗯……”班顧猶豫。
“……請你吃個爆米花?” 婁競拿出十幾年前哄兒子的手法,話說出口後倍覺心虛。班顧也是大小夥了,又不是五六歲,還稀罕一杯爆米花?“就随便說幾句……”
班顧順着婁競的目光看到炸雞店擺着的爆米花機,兩眼一亮:“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