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1章
“我和于總有些私交,上山有點私事,可能不便帶居老師一塊上山。”陸城輕描淡寫就把居寅給堵了回去。
居寅糾纏了半天,看陸城不松口,又來哄班顧。
班顧……
班顧一小口一小口地咪着老村長家的自釀酒,不知不覺都已經咪掉兩杯了,咪得兩頰紅通通的,看人時兩眼不聚光,水汽騰騰,怎麽看都像是喝醉了。
“……小顧這酒量……不行啊。”居寅伸指,就想往班顧臉上戳一下。
陸城眼疾手快,護住班顧的臉,瞪了居寅一眼。
居寅收回手,哈哈一笑:“你這也太小氣了些,真醉了?”
陸城輕輕将班顧一帶,班顧擡了擡眼,呱叽就往他懷裏倒,挑了個舒服的姿勢,不省人事。
老村長正和萬教授喝酒拉家常聊得開心,看班顧這模樣 ,吓了一大跳,老人家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讷讷地:“這……飯……還沒好。”
老村長的妻子炖了魚出來,罵:“咋空腹喝上了?你看你把人孩子喝的?”她大為過意不去,撩起圍裙擦了擦手,“到屋裏躺着去,來來,我領你上樓,晚些我炖橙皮湯給他喝。”
陸城謝過後,抱起班顧跟在村長妻子身後。
這邊的屋子大都二層,但樓層挑高比別高很多,樓梯打一個拐角,走上去給人感覺有兩層半的高度。村長家給他們備的兩間房子挑的都是好位置,向陽,床靠着窗,還沒落盡的殘陽在被子上留下淺淺的桔,暖陽陽的。
“躺這,窗敞開,透透氣。”村長妻子幫忙攤開被子,“我再去灌壺熱水來,醉了口裏幹。”
陸城把班顧放到床上,窗口對着老槐,樹上似有什麽東西,直直地盯過來,令人十分不舒服。班顧擰着眉,在床上滾了一圈,又翻過去,擰了半天,找到陸城在的方向,自動自發地滾過來,将頭往他腿上一枕,這才不再動彈。
村長妻子拎了水壺進來,輕輕擱在一邊,低聲問:“鬧人不?啊呀,我家這死老頭沒分寸,他心裏高興,就挑着你們喝酒,能急這麽一會兒?瞧把你們吃飯都耽誤了。要不,陸先生先陪着大師,我再整幾個菜,就上來看着大師,陸先生就下去吃飯去,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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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我陪着他就好。”陸城搖頭拒絕 。
“你看這事給鬧得。”村長妻子氣得一拍腿,惦着樓下廚房還燒着菜,說,“那那那……我給陸先生留一份菜出來,好歹嘗嘗我們這裏的雞和魚。”
“麻煩伯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我家老頭子折騰出的事,這麽大歲數的人,盡幹狗嫌事。”村長妻子搖搖頭,匆匆下了樓。
陸城等她走後,安撫了一下班顧,起身關上門,看着窗外的老槐,将窗戶也關了起來,尾戒的紅光游過窗鎖,符咒一般阻擋了外面的惡意。
亢莊所謂的曬谷場,太像他侵入班顧意識裏的那個祭臺了。低頭看了看班顧,伸出手指揉平他的眉心,他不喜歡班顧皺眉的樣子,他喜歡看他沒心沒肺、沒善沒惡,純然如幼獸的姿态。
班顧感到他手上的溫度,用臉蹭了蹭,咕哝一聲。他在做夢,他并不需要睡覺,當然也不會做夢,是酒精讓他獲得了這種類似于入睡的錯覺,在陸城家裏時,他很享受這種狀态,昏昏軟軟的,像躺在雲堆裏,整個人像暫時停罷了一樣,進入低消耗的階段,完全可以懶洋洋地放任自己躺在那。
可在這裏,昏睡的感覺又粘又膩,糖漿似得纏着他,揮不去,甩不掉,油浸浸,全身不舒服。想睜開眼,眼皮卻不像自己的,他知道自己正躺在一間幹淨舒爽的房間裏,被子聞着有陽光的味道。可他覺得他像躺在某處高臺上,有無數雙眼睛滿含欲望地盯着他,他們圍在他的周圍,一寸一寸地靠近,直到慢慢慢慢地圍到他的身邊,僅剩一個伸手可觸的距離。
陸城皺了下眉,又把窗簾拉上,用尾戒的光線拉上網格,班顧這才貼着他安穩下來,眉心也舒展了開來,安逸如沉睡的嬰兒。
陸城唇邊不由帶上了一抹笑意,湊上去在他額頭輕輕一吻。
他二人窩在樓上,又關了門,老村長和妻子上樓看了看,大概覺得不便打擾,就沒出聲,倒是居寅和萬教授打了電話上來,問班顧的情況,又叫陸城下來吃飯,被陸城拒絕後,又替村長夫婦說:給他們留了飯菜。
班顧昏昏沉沉躺了一個多小時,這才迷迷糊糊醒過來,揉揉眼,在黑暗裏看到床邊的陸城,狠狠地把自己砸進了他懷裏,然後在陸城下巴那啃了好幾口。
“天黑了?”
“下次在外面不許喝酒。”陸城打開燈。
班顧坐在床上發了會呆,忽地轉過頭看了看窗戶,亢莊的夜晚安靜得有點過分。居寅他們還在樓下吃飯,鄉下的屋子不怎麽注重隔音,夜又靜,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樓上。班顧皺皺鼻子,有種自己躺在墓穴裏,墓外有人說着話的疏離感。
陸城揉了揉他的腦袋,将他的長發理順一些,然後聽到居寅在樓下使勁慫恿老村長帶他上山去。
老村長死咬着不肯松口,只推脫:“那不是公家的地,租了就是私人的,不好這麽上去。”
居寅說:“村長替我們打聲打招呼。”
老村長:“啊呀,哪有這麽大的臉,我們這村都托了于總的福,才有這安逸日子,哪裏臉跑去他們跟頭說三道四的。”頓了頓又說,“守山的那些人不聽人打交道的,得于總打電話親自交待才行。”
居寅失望:“那還得找陸總牽牽線?”
萬教授勸說:“居老師,我看這事就算了,咱們也不知道陸總跟于家到底什麽交情,別為難人。”
話到這份上,居寅總算不吱聲了。
班顧偷聽了一會:“居寅為什麽這麽想去?”
“也許想吃魚婦的肉?”陸城半開玩笑。
班顧嘔了幾聲,誰會吃那玩意啊。
樓下居寅耳朵比狗還靈,立馬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然後一個電話上來催他們下樓吃飯。村長的妻子将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麻利地換上溫着的菜肴。
班顧晃下樓,居寅一見他就打趣:“小顧,你這酒量,下次只能喝飲料。”
老村長夫婦拉他們坐下,雙雙幫着擺碗筷:“熱着呢,也沒跑味。”
老村長讪讪:“要不陸總來點……”
村長妻子橫一眼:“整啥酒,要整也得先讓陸先生吃飯。”
萬教授附和:“對對,先吃點飯,小顧也吃點。”
班顧吃東西純粹嘗味道 ,試了試味,覺得很不錯,抛開亂七八糟的情緒,全神貫注地吃起雞肉,陸城還幫着挑了挑魚刺。
居寅看不過眼,酸得嘶了一聲,這秀得,讓人直倒牙。
萬教授看看時間,才七點,順嘴問:“村長,你們莊子裏睡得早吧,我聽外頭都沒聲了。”
老村長夫婦點頭:“睡得早,天熱時大夥飯後在樹下納個涼,現在天涼了點,就沒人了,都早早睡下了。”
萬教授也不知是因為好奇還是為了消食順順腸,起身去院子裏轉了一圈,回來後,帶着訝異:“我看好些人家燈都黑了。”這睡得也太早了點,半點娛樂也沒?電視也不看?
“早睡好。”老村長說道,“我們這有個說法:晚睡會遇着不好的事。這一家一家都睡得早。”
居寅問:“這有什麽說法?”
老村長想了想:“好像沒啥具體的說法,就莊裏頭的一句話。”
倒是村長妻子說:“是有個說法,說魚女喜歡在晚上出來,撞着了不好。”
“你那瞎說的。”老村長搖頭。
“咋瞎說?”村長妻子駁道,“這好多古話、老話也就瞎說一句,真不真的哪知道。”
老村長說不過妻子:“就你搬道理。”
既然是莊子裏的習慣,萬教授就說:“那不如村長先休息去?”
班顧咔嚓一聲咬碎一塊雞骨頭,居寅被他吓了一跳:“小顧這牙口真好。”
班顧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陰陰一笑,燈光一打,很有幾分恐怖片效應,居寅想說的話被噎在喉嚨裏,半天沒出聲。
村長妻子笑呵呵:“咱莊現在也睡得晚,你們不用顧慮我們,我記得以前真是擦黑就睡了,現在不行,有電腦有手機,都窩着看呢,就上了歲數的早睡慣了,才真的睡去。”他們夫婦等得陸城和班顧吃好,收拾了碗筷,又洗了水果一個房間送上一盤子,老倆口這才回去洗漱睡覺。
居寅和萬教授不習慣這麽早睡,聚在陸城和班顧的房間聊了會天。
“這亢莊以前八成很封閉。”居寅說,“我看他們很多習慣都還保持着。”雖然住的房子是新的,屋裏也都是現代化的設備,生活的模式卻還像停留在以前。
萬教授:“這裏的地理位置也由不得他們不封閉,沒通公路以前,出去都困難。”
陸城看了眼居寅:“就像他們的信仰,說是有上千年。”
“這莊子有千年歷史?”萬教授帶着點疑問。
居寅兩眼一亮:“他們供奉的魚女,怎麽看都是魚婦,我越來越覺得這裏有魚婦墓,陸總……”
“拒絕。”陸城笑了一下,“我和班顧有私事。”
萬教授私心也不贊同居寅去找魚婦墓,搭腔:“居老師就別為難了陸總,老話說入鄉随俗,咱們也早點休息,實在睡不着,躺在床上也好,爬上了一天的山,骨頭都酸痛了,居老師,走走走。”
居寅沒辦法,只好跟着萬教授回房。
班顧在趁夜去古墓還有跟陸城一塊躺被窩裏的兩個選擇中,愉快且堅定地選擇了後者,魚婦、颛顼什麽的,通通先不用管。
結果第二天,天還蒙蒙亮,萬教授就急忙忙來敲門,做賊一樣壓低聲:“小居上山去了,別鬧出來事。”
陸城皮笑肉不笑地安撫:“不會,說不定,我和班顧還能碰到居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