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楚·玄德三年

濃濃的紫绀梵香夾雜着一絲奇異的香味,透過三足鎏金香爐,繞成一圈圈薄霧,在修身殿的上空盤旋。而香爐邊上,那鋪着純白羊毛毯子的軟榻上,兩具赤//裸裸的身體,在不停癡纏。

“皇上,皇上,臣妾不行了。”女子嬌滴滴的聲音,伴着梵香,更像是追魂奪魄的勾魂劍,直入身上男子的心底。

“美人,美人兒,唔,朕真是愛煞你了。”楚君德加劇動作,更是讓女子連連哀求,似哭似泣。

楚君瑞站在修身殿外,殿內呻//吟陣陣直刺她的耳裏。芙蓉想是驚慌極了,她顫着語調,只匆匆瞥了眼君瑞的神色,便結結巴巴快速說出口:“裏面是,是,皇上新封的美人。”

“嗯。”楚君瑞神色淡淡,勾着一如既往的冷笑,輕輕說了句,“開門。”

“是,是是。”芙蓉身子壓的更低,“吱呀”一聲,大門被重重推開,殿外的陽光斜刺入殿內,在鋪着玉石的地上,灑下一片金色。而在軟榻上糾纏的兩人,卻像是渾然不知有人進入。讓人面紅耳赤的呻//吟,毫不顧忌地落入君瑞耳中。

楚君瑞拖曳金絲繡鳳的朝服,站在軟榻前,冷着聲音喚了聲“皇上”。冰冷冷的聲音,像是冰塊砸到兩人身上,才算是将他們驚醒過來。

那美人睜大雙眼,露出驚恐的神色。也不管赤//裸着身體,直從軟榻上,滾落在地上,伏地拼命磕頭“給,給長公主請安。”

“擡起頭來。”楚君瑞冷冷發話,眼角卻微微掃過去,就見楚君德斜靠在軟榻上,臉上滿是嘲諷笑意。轉過眼神,果然,那美人擡頭瞬間,楚君瑞依然看到那張相似的臉龐。

“皇上,修身殿是先皇親手所題,勉力歷代君王,勤政讀書的場所。你怎可在此宣妃子作樂!”

“皇姐又來說教麽?”楚君德緩緩起身,腰際下用衣裳裹起,赤//裸着上身,帶着一身欲望的氣味,逼近楚君瑞,“還是皇姐對朕新封的美人,并不滿意?”

楚君瑞往後退了一步,盡量平穩着語氣和表情,眼神躲閃開楚君德精壯的身體,畢竟眼前就算是胞弟,但已是成年的男子。

“皇上,臣只是,”楚君瑞話音未落,皇帝又逼近一步:“只是什麽?皇姐若是對朕的妃子不滿意,朕便,”轉過頭,連眼角都沒有掃視跪在腳下的美人,似想到什麽好玩的,嘴角往上翹着,“拉出去,絞斃罷。”

“皇上,皇上,饒了臣妾罷。您剛還說愛煞臣妾了呀。”那美人一路慘叫着,卻被內侍毫不留情拖了出去。

楚君德嗤笑一聲“就憑你将汨羅香混在朕的紫绀香裏,就該将你活活絞斃。”轉過身,手指拂過垂在眼前的碎發,淡淡說了聲,“和三,把今日掌香的宮女,一起送去陪葬。”

楚君瑞冷冷看着那美人被和三派人拖了出去,這是第幾個了?總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那些女人仗着有一張相似的臉,時刻不想爬上君德的龍床。可惜的是,眼前的皇帝,冷心冷肺,哪裏有多餘的溫情留給她們。一旦失去了興趣,下場無非就是死或是冷宮。

“怎麽,皇姐對朕的處置有何不滿麽?”

此時偌大的修身殿,只留下了楚君瑞和楚君德兄妹二人。楚君瑞心跳地極快,那汨羅香的作用,她有過耳聞。心裏一慌,身上血液似乎燃了起來,滾燙燙的吓人。

“皇姐,你怎麽臉紅的那麽厲害?”楚君德往前走了一步,握住楚君瑞的腰肢,不讓她退後。手指輕柔劃過她的臉龐,神色溫柔,低下頭沙啞着聲音,“皇姐,你燙的厲害。”

“啪”!楚君瑞用力往楚君德臉上甩了一巴掌,喘着聲音:“皇上,臣是你的皇姐。”

楚君德仰頭大笑,“确實,确實!你是我們大楚的長公主殿下呢。”手卻握得更緊,逼迫她直視,“皇姐,你為何總是對朕如此嚴厲呢?朕所作所為,難道還不趁咱們大楚長公主殿下的心意麽。那你告訴朕,你還想要什麽?就算是,”君德壓低着聲音,滾燙的氣息流竄着,圍繞着她,“就算是皇姐要朕的天下,朕又怎會不舍得。”

“你!”她穩了穩狂跳的心,深吸了口氣,“皇上,大楚曾是天下霸主。臣當年拼死扶持皇上登基,也是為了讓皇上重現大楚霸業。你我姐弟二人,當時能共度苦難,怎地一旦得了權勢,皇上反倒對臣不信任起來。臣不如早日離去才好!”

她此話一落,倒是君德臉色突變,換了一副傷心的神色。他握住君瑞的手,壓低聲音,連連搖頭,“皇姐,你要棄朕而去麽。朕對朝政什麽都不會,你若是離開,那大楚怎麽辦?先皇留下的基業雄心,又該如何!”

他舉着君瑞的手,輕輕拍打他的臉頰,“皇姐打朕吧,朕說錯話了。”可随着手掌拍打,卻變為輕撫,神色逐漸陶醉,眼神迷離,“皇姐,別離開朕。永遠都別離開朕。”

君瑞憤憤推開他,快走幾步,用力踢翻鎏金香爐“哐當”幾聲,香爐落在地上轉了幾圈,灰燼散散落落一地,剛想再教訓他幾句,卻看到君德閑閑散散笑着。

君德轉過身不去看她探究的眼神,推開門喊道:“和三,進來。替朕更衣。”

楚君瑞冷眼看着和三抖抖索索地進來,冷笑幾聲:“和總管,煩勞你傳話下去,今後若是發現有人用異香蠱惑皇上,一概絞斃。那個什麽美人,曝屍三日,不準安葬!”

“皇姐真是好狠的心呢。”楚君德換上衣裳,随口調侃她一句,“朕知道皇姐來做什麽,今日是什麽日子,朕怎麽會忘。”轉身走到楚君瑞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朕不過閑來無事,尋個樂子。皇姐生那麽大的氣做什麽,犯不着。”

宮裏的晚上,極為寂靜。在昏暗的燈籠光下,怪石嶙峋透射出各種毛骨悚然的影子。楚君瑞姐弟兩人,擯退左右,踩着夜色,只帶了芙蓉同和三,在前照明引路。

“阿姐,一回到普濟寺,我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有時恨不得想一把火燒了它,有時又覺得留着普濟寺也不錯。”

“嗯。”楚君瑞閉起雙眼,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心裏卻不曉得要求什麽。身邊的皇帝,每次到了普濟寺,便不再用朕的自稱,你你我我的,像是回到從前。

“阿姐,當年真是吓人呢。要不是有阿姐在,此時也沒有我了。”

楚君瑞微微睜開眼睛,扭頭看向楚君德:“給母後上香。”頓了頓,“我是你阿姐,你我就該同心同德。”

楚君德似乎笑了笑,倒是沒有再說什麽。他接過香,恭敬地給母後牌位磕頭。垂下眼簾,似乎在禱祝什麽。

楚君瑞收回看君德的眼神,擡頭看向端坐在蓮花座上的菩薩,似乎眼中帶着憐憫,看着紅塵衆人。她扯起嘴唇笑了笑,憐憫麽,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無謂的憐憫心。

那時,他們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後宮巫蠱事件,牽連無數,最後的源頭居然查到了母後的頭上。而母後身後的武家,卻成了那次事件的主因。父皇不再細查,雷霆手段,用這個罪證,廢了母後,奪了武家兵權。幸運的是,父皇并沒有将此事牽連到他們姐弟身上,只是,皇後被廢,廢後所出的皇子皇女,就算沒有懲處,這宮裏的人,哪裏有半點同情心來對待。更是得了某些妃嫔的指使,或多或少給他們受些苦楚。

若不是機緣巧合,又或是根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原本的死路,被漸漸走活,才能重新回到這裏,站在權利的最高點,讓那些害過他們的人付出代價。

佛前的白煙袅袅,一圈圈繞着往上,仿若在她眼前蒙上一層迷霧,帶着她思緒漸漸飄遠。那些永遠都忘不掉的記憶蜂擁而至,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鋪天蓋地将她牢牢攏住。曾經記憶中的誓約,不合時宜猛然出現在眼前,帶着那些痛楚,夾雜着黑暗裏的偶爾陽光,就這麽浮現了。

大楚·炎五十年

“阿姐,為什麽不讓我去救母後!母後會死的!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我們也要死了?”

“不會,阿姐會護着你。我們都不會死。”

楚君瑞牢牢摟着楚君德,感受到他正在懷裏瑟瑟發抖,手一下一下安撫的拍着他的背脊。

半柱香前,他們兩個親眼目睹母後在父皇眼前撞柱,以示清白的場景。那漫天刺眼的鮮血,就這麽流了一地,而他們的父皇,卻只是帶着冷漠,眼睜睜看着母後倒在地上。臉上除了高高在上的厭煩,連半點憐惜都不見。

好恨!君瑞只覺得指甲掐入掌心,拉扯着皮肉撕疼,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痛楚。她只能看到母後赤紅的鮮血,還有死不瞑目的雙眼。

君德瞪着雙眼,遍布血絲就想沖出去救人,是她強拉着他,匆匆跑到普濟寺裏躲着。她知道,父皇的态度代表了一切,而此時并不能直接同父皇争辯,一切,都要等保住性命之後。

還來不及和君德說什麽,就聽寺外鬧哄哄的,不過片刻,就有人怒氣沖沖踢開門,吼着:“逆子何在!”

楚君瑞拉着君德的手,搖搖頭,沉默做了個“噤聲”的口型。她飛快轉過身,跪行到來人前,哭着磕頭:“父皇,女兒同君德正在祈求大楚國泰民安,父皇身體康健。不知女兒做錯了什麽,惹怒了父皇,女兒願自領責罰,只是來普濟寺祈求是女兒一人的主意,還請父皇莫要怪罪君德。”

“喲,君瑞果然能言善道,不愧是皇後娘娘親自教養出來的。”

“多謝池貴妃娘娘誇獎。大皇兄文武雙全,也是娘娘您教養得當的緣故。”

楚君德擡起頭,匆匆對從父皇身後緩緩踱步走出的池貴妃,露出讨好的笑容。又轉過央求的眼神,死死看着皇帝,滿臉既是不解又是委屈。

不等話音落下,父皇暴怒的聲音響起,眼前一花,只看到父皇的那馬靴踢上胸口。一股巨力襲來,她不受控制地往後跌倒,滾了幾圈,喉嚨口湧起一股腥甜,微微一動,便疼徹心扉。

“不準再提那個賤人!逆子!你們都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就收藏一下嘛,哎呀呀,多謝多謝啦

修改遣詞用句,沒有劇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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