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本的如意算盤,在池貴妃的嘴裏,成了一場黃粱。這也就罷了,偏偏還帶出了一場噩夢來。
楚君瑞不相信池貴妃說的親事,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娘娘說笑了,君瑞此時身份怎麽配得上池将軍呢。”
“君瑞何必妄自菲薄。你善于騎射,又善言辭,”池貴妃格外親熱地拉過她的手,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和池将軍般配的很呢。”
楚君瑞微微挑起眼梢瞥向池貴妃,見她神色得意,眼中帶着探究,心裏不由一驚,總覺得池貴妃話裏有話的樣子。
“娘娘別再拿君瑞打趣了。皇姐喜事将近,不曉得這次要怎麽辦理呢?”楚君瑞坐在二皇姐楚君媚身邊,“咦,皇姐手上戴着,怎麽就是個繩圈?”
楚君媚揚揚手腕上帶着的五彩吉祥繩圈,眼波緩緩流到君瑞身上,聲音極低:“是我在佛堂求來的。”舔舔唇,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慌慌忙忙看向池貴妃,“娘娘,這繩圈是君媚自己編織,跪在佛堂求菩薩賜祥來的。不是,不是,不是,”話說到這裏,手微微顫了起來,繩圈垂下璎珞,驚惶不安地晃晃蕩蕩。
楚君瑞一下子握住楚君媚的手,在她回首時,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嘴角翹起:“皇姐的女紅真是讓君瑞羨慕。不過怎地就給你一個人編織了,也沒想着娘娘,父皇。該罰!”
“哎呀呀,真是姐妹情深。本宮看着就覺得開心,”池貴妃笑眯眯地歪頭看了看她們,随手拿起茶盞抿了一口,“要曉得,皇上最最樂意看到手足情誼呢。”
話鋒一轉,幽幽嘆了口氣:“本宮也知道君媚為何擔心呢。不曉得是哪個不要臉的賤蹄子,跑去和五皇子嚼舌根,害的五皇子想要退親呢。要真退了親,那君媚和大楚的皇家臉面擺在哪裏!要是讓本宮知道,哼,定要活生生地扒了她的皮。”
“哎,君瑞,好疼。”楚君媚低低呼疼,驚醒情不自禁手掌收緊的楚君瑞。
楚君瑞忙放開手,掩飾地低下頭喃喃輕語:“居然還有這種事,真是,真是吓煞人了。”
“你怕什麽,”池貴妃似乎很樂意聊池将軍的事情,“将來有池将軍護着你呢。”
楚君瑞心裏一冷,什麽護着,只怕到時求死也難。
那個池易岐征戰是赫赫有名,但暴虐的名聲也是如雷貫耳。當初,他的名字也時時挂在母後嘴邊。說起來,他打仗是一把好手,但為人是睚眦必報,更加上手段又是殘忍。只怕嫁過去,非但不能幫到君德,只要一不小心說錯做錯,說不定屍骨難存。
但不曉得,這樁親事,父皇的态度如何。
心思一轉,楚君瑞裝出羞怯的神情:“君瑞同将軍從未見過,哪裏會得他青眼。何況,君瑞母親有罪,君瑞想在宮中潛心修佛,替母親贖罪。”
“君瑞,你,你,別,別。”楚君媚結結巴巴說了幾個詞,卻怎麽都連不成一句,眼角不停偷看池貴妃的神色,人卻不由自主的,悄悄挪動位子,離楚君瑞坐得遠些。
她的動作雖小,但依然落入池貴妃和楚君瑞的眼底,自然是池貴妃笑得暢快,而楚君瑞不免有絲苦澀從心底劃過。
“你說這些做什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宮容不下之前廢後的兒女。”池貴妃眼神冰冷,淡淡掃了楚君瑞一眼,眨眼時,又換成巧笑,“何況皇上對這門親事樂見其成呢。”
楚君瑞瞬間手腳冰冷,要是父皇同意了,那就再無回旋餘地。不過往好的地方去想,只要曲意逢迎說不定也是一條出路呢。
宮裏張燈結彩,鋪天蓋地的喜氣洋洋,只為了二皇姐楚君媚。卻全然忘了,在一天之後,還有個公主要成親。
“阿姐,你真的要嫁啊。”楚君德坐在椅子上,手足無措,“可是,你瞧瞧整個宮裏,全心全意為了二皇姐的婚事呢。都沒個人來辦你的事,到時候,”
“到時候?”楚君瑞淺淺一笑,收起手中書冊,“到時候丢臉的,可不止我一個呢。你放心罷,父皇絕對不會允許的。不過是池貴妃想看我的笑話,讓我着急心焦罷了。”
楚君瑞看着面前燭火,晃晃悠悠,倒像她此時心情,沒有着落。說給君德聽的話,也是說給她自己聽,寬慰而已。誰曉得出嫁的時候,池貴妃會不會幹脆就這麽将她光溜溜的打發出宮。
“可,可池易岐,是池家的人。”君德說得咬牙切齒,“你卻要去嫁給他!”
“就算今日池貴妃說要把我嫁給行商做小做妾,我又能反抗麽?”楚君瑞擡眼看了君德一眼,淡淡揚起笑意,“起碼現在還算是個将軍夫人麽。”
她手腕晃動,上面戴着五彩吉祥繩圈,是二皇姐悄悄差人送過來的,說是在佛堂念了許久的經才得。呆呆看了片刻,解下來,系到君德手腕上。
“你戴着。有菩薩保佑,我也放心。”心思轉了幾圈,“你多和齊昭走動,但也要小心提防。我看他心思深沉,說不準将來會有翻身的日子。你和他交好,若他念舊,也能助你。”
“我,我,”楚君德眼神閃爍,欲言又止,握着手腕上的彩繩,“阿姐,我,我将來一定會奪回......”
手指忙抵住他的嘴唇,楚君瑞壓低聲音呵斥:“瘋了你。這種話也能說出口麽!”
是啊,等将來,一切等将來若有機會,原本屬于他們的,他們都要一一奪回。可此時,這種念頭,只能悄悄在腦海中想想,卻連一星半點的神色都不能流露出來。
時間在忐忑不安中匆匆而逝。二皇姐遠嫁吳國,着實風光,百裏紅妝鋪路。相比之下,楚君瑞的出嫁,則顯得冷冷清清。
她由芙蓉陪着,出了西邊的宮門,遠遠的在宮門外給父皇磕了頭。被幾個不認識的嬷嬷帶上紅毯鋪地的馬車,車前卻沒有依仗隊,反而是兩列親衛,大約十數人。車後跟着的或許是池貴妃準備的嫁妝,再之後就是鼓樂隊,吹着聽上去并不讓她覺得有半點高興的喜樂,喧嚣吵鬧的送她往西邊遠去。
仔細問後才知道,原本該來迎親的池易岐,因邊關事務,先行一步,讓她跟着大軍快速趕去。
楚君瑞微微松了口氣,對這個安排并沒有半點不滿。順從的端坐在馬車裏,任由車夫将馬車趕得颠簸至極,只看到窗外景色似飛般的往後倒去,垂着眼簾,默默盤算,父皇任由池貴妃如此安排,想必是池易岐正在受到重用。
往西的路,正是通往草原九域。那先前池貴妃說的,草原并不太平,看來确實是真的。而且要用到池易岐,甚至需要公主來安撫他去征戰,那個不太平,應該頗嚴重了。
“三公主,今日就在此紮營休息。”護衛在外低低禀告。
嬷嬷扶着楚君瑞下車,她擡眼望去,正是身處在一片林子裏。歪頭想了想,此處應該是出了城門之後的郊野。記得有一次悄悄出宮,騎馬到過這裏,那時鮮衣怒馬,而此時,她看了一圈站在她身邊的護衛嬷嬷,此時倒有點像被押解到這裏。
忍不住低低笑了幾聲,“本公主要休息了,你們都在外頭守着罷。”說着,仰頭走進眼前的帳篷。
嬷嬷和侍衛果然都在帳篷外停步,楚君瑞微微一愣,她讓侍衛停步,怎地嬷嬷也不進來伺候。
她剛剛轉過身想訓斥嬷嬷進來,腰上一股大力傳來,人就被猛地拉扯進帳篷。心砰砰狂跳,可眼前的侍衛嬷嬷卻像什麽都沒見着般的,轉過身,背對帳篷而立。
危險的氣息離得太近,帶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呼救聲還沒發出,她已被重重甩到硬硬的木板床上。雖然上面鋪着厚厚的軟墊,但背脊碰觸時,依然疼的厲害。而又恰是夏夜,本就穿得輕薄,不過轉身掙紮,耳邊就傳來衣服被撕拉開的聲音。
等楚君瑞雙手被固在頭頂,用絲帕綁緊,也不過眨眼功夫。張嘴欲喊,卻聽壓在她身上的人,傳來嚣張的笑聲,似乎正等着她呼救掙紮。
心念電轉間,侍衛和嬷嬷古怪的舉止,讓楚君瑞立時就明白過來。
“池将軍,怎會在此?”
“咦,哈哈,果然是三公主!聰慧過人。”池易岐手指緩緩滑過楚君瑞的臉頰,“上次一見之下,下官便再難忘懷。好在天可憐見,皇上同意下官求婚,卻偏要讓下官去征讨什麽九域。怎地一點都不體恤下官小登科之喜呢。”
“池,池将軍,”楚君瑞放松身體,既然已經嫁給他,夫妻人倫,逃不了也躲不了,還不如逢迎着。勉強笑了笑,“我們既然已是夫妻,何必拘泥身份。只是我倒不記得曾和你相見過。”
“是啊,那時你只顧着降馬。”池易岐手指從楚君瑞臉頰往下滑去,停在了脖頸,“還記得那時,你用荊棘刺入那匹馬的脖頸,鮮紅的血,從它脖子上流出,你的手,臉,都沾染了鮮血。那時,我就在想,若是在你身上馳騁,那該是怎樣的銷魂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池易岐不是好人啊,哎哎,下章要受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