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蘇遠恒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北堂敏謙什麽也沒做,只是這樣輕輕地摟着他,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飛機順利降落,蘇遠恒下機的時候,臉色很不好。長久的飛行,雖然坐的是專機,條件優越,可是飛行就是飛行,以他此時的身體确實勉強了,何況還有時差問題。
北堂敏謙看出他的不适,想帶他去醫院,卻被他攔住。
「還是先回家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北堂敏謙皺眉:「遠恒,你怎麽總是這麽勉強自己。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要注意身體。還是先去醫院檢查一下。」
蘇遠恒見他态度堅定,只好說:「我們先回去放行李,再去這裏吧。」說着遞上秋至原的名片。見北堂敏謙疑惑地望着他,解釋道:「我一直在這裏檢查,這個醫生很了解我的情況,臨時換醫院不好。再說,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而且你這張臉,在國內還是收斂點吧。」
北堂敏謙覺得他說的也對,推了推臉上的墨鏡:「好吧。」
二人先回了公寓。空置了近兩個月,屋子裏落滿了灰塵。北堂敏謙很主動,自己動手打掃了起來,不過這些事對他來說很生疏,看得蘇遠恒直搖頭。
蘇遠恒精神很倦,可是為了調時差,一時也不能睡覺,便去廚房做了午飯。二人簡單地吃了點,下午蘇遠恒休息了一會兒,便被北堂敏謙塞上車,來到秋至原的診所。
回國之前蘇遠恒打過電話,所以秋至原看見他并不驚奇,不過北堂敏謙卻讓他瞪大了眼。
「奇怪,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眼熟?」
北堂敏謙化了妝,換了一副普通的眼鏡,整個人的氣質都改變了。他淡淡地說:「醫生,你是幫我檢查還是他?」
秋至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嘻嘻一笑,注意力轉向蘇遠恒。
看着屏幕上蠕動的神秘圖像,蘇遠恒有些怔愣。神秘、奇妙、欣喜、驚奇等種種感情糾雜在一起的,萬般複雜,讓他說不清楚。
北堂敏謙顯然比他還要激動,因為他握着他的手在輕輕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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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超音波而已,卻真真實實地讓二人感受到生命的神奇。
北堂敏謙此刻心中的感動無法言喻,直愣愣地一直盯着屏幕。
蘇遠恒望向他,見他一向冷傲漆黑的雙眸竟然閃爍着晶亮的光彩,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采。
「孩子很健康,從這個位置還看不出男孩女孩,再過一兩個月就容易了。不過你有些貧血,血壓過高,身體素質不是很好,可能是最近奔波旅行太辛勞了。而且你不是女人,有些情況我也說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最好卧床一段時間。」秋至原說。
蘇遠恒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北堂敏謙卻突然回過神來,問道:「他現在的情況可以出遠門嗎?」
秋至原一愣:「什麽?還要出門?別開玩笑了。」
蘇遠恒道:「我想知道,孩子現在的情況穩定不穩定?」
秋至原看了他一眼,道:「還是比較穩定的,畢竟五個月了。不過……」
蘇遠恒打斷他:「那就好。你放心,我也是醫生,不會亂來的。」
北堂敏謙在旁皺眉不語。秋至原也蹙了蹙眉。
秋至原給蘇遠恒開了藥,并詳細講解了注意事項。北堂敏謙在旁聽得很認真,不時問些問題。
蘇遠恒确實累了,有些昏昏欲睡,等上了車子的時候,直接睡了過去。
二人晚上回了家,蘇遠恒很早就休息了,不過不忘提醒北堂敏謙明天立刻帶他去見父親的事。
北堂敏謙現在真是有苦說不出。臨走時秋至原還再三叮囑,目前這個時期最好別讓他再出門了。可是你不讓他去,可能嗎?
北堂敏謙沒辦法,只好安排好行程,第二天一早,二人還是按時啓程了。
言豫珩所在的療養院離他們的城市并不遠。因為擔心蘇遠恒的身體,他們并沒有坐火車,而是開車去的。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到了。
蘇遠恒有些緊張,有些激動。他不知道他爸爸現在是什麽模樣了,只知道他得了肝癌,是晚期,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
蘇遠恒心中說不出的哀傷,當看見病床上那瘦骨嶙峋的身影時,他幾乎要崩潰了。
言豫珩抱着膝坐在病床上,歪着頭望着窗外,嘴巴在喃喃自語。
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也沒有人關心一個瘋子的言語。
蘇遠恒站在門口,一動不敢動。
北堂敏謙默默站在他身後,過了一會兒,輕輕道:「進去吧,有我陪你呢。」
蘇遠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邁進房間的。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終於來到父親的床邊。
望着那陌生而熟悉的蒼老面容,眼淚就那樣流了下來。
「爸爸……」
一聲呼喚,凝聚着多少年的思念和怨恨。
言豫珩回頭看着蘇遠恒,嘿嘿一笑,又轉了回去。
他似乎聽不懂,也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蘇遠恒慢慢靠近他,試探地将手放在他肩上,輕喚:「爸爸……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小離啊……」
言豫珩沒有反應,仍是望着窗外發呆。
蘇遠恒覺得心口像壓了一塊巨石,讓他快要喘不上氣來。
北堂敏謙拍了拍他,低聲道:「別太激動,沒用的。醫生說他誰也不認得,這樣比較好。而且他的病沒有攻擊性,只是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蘇遠恒咬了咬唇,将哽咽壓了下去,低聲問:「他在這裏多久了?誰把他送來的?」
「大概有七八年了。我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世,所以也沒有刻意調查過。最近才得到他的消息。送他來的是他畫界的朋友,這幾年的醫藥費也是那個人出的。」
蘇遠恒愣愣地有些發呆,過了半天,才慢慢問:「他還有多少時間?」
北堂敏謙沈默片刻,道:「醫生說,也就一個月左右了。」
這個時候,言豫珩忽然回過頭來,沖着他們綻放了一個空洞的微笑。
蘇遠恒心裏一陣絞痛,過了半晌,艱澀地說:「我想接他出院。」
北堂敏謙沒說話。
蘇遠恒道:「我想帶他回家,親自照顧他。」
「可是你現在身體情況特殊,怎麽照顧他?再說醫院的設備比較完善,留在這裏……」
「不!我要帶他回家。」蘇遠恒淡淡地打斷他。「我自己就是醫生,我知道該怎麽照顧一個……晚期的癌症病人。」最後那幾個字他說的十分艱澀。
「而且他時間不多了,你也說過,他的病沒有危險性。」蘇遠恒擡起頭,望着站在他身邊的北堂敏謙,帶着深深地哀求:「幫我。讓我帶他回去……」
北堂敏謙沒法拒絕這樣的蘇遠恒。看着那雙墨黑溫潤的眸子,流露出那樣的無助和祈求,他還能說什麽?
他仔細考慮了一番,望着病床上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言豫珩,終於點了點頭:「好。」
蘇遠恒對他微微一笑,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
接言豫珩出院,意外的順利。因為病人來日無多,北堂敏謙又手腕了得,所以這件事很快便搞定了。
在回去的路上,言豫珩很合作,幾乎沒什麽反應。讓他走就走,讓他坐就坐。除了疼痛發作時很猛烈,北堂敏謙不得不按着他讓蘇遠恒給他打了一針,剩下的一切順利。
不過北堂敏謙知道,以蘇遠恒現在的情況,即使他自己再怎麽說沒問題,他還是不放心的。於是回去之後,北堂敏謙聘用了一個專業的精神科護士。
這是一位男護士,對照顧精神病人很有經驗,而且對於癌症晚期患者也不陌生。
北堂敏謙給的待遇很優渥,以北堂家的勢力,找這樣一個人輕而易舉。
他們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家,北堂敏謙帶蘇遠恒和他父親來到郊區的一棟別墅。
「這裏是?」蘇遠恒有些奇怪。
北堂敏謙笑笑:「這是我去年用做模特兒的錢買的,本來前幾個月回來時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誰知拖到現在。」
他抱起昏迷中的言豫珩,領着蘇遠恒進屋。裏面裝修得很舒适簡單,但是有些空蕩蕩的,看上去缺少人氣。
「很多東西還沒有準備齊,咱們慢慢添置吧。這裏環境好,房間也多,等陳護士來了也有地方住,方便你照顧父親。」
「嗯,挺好。」
本來蘇遠恒還擔心,他們住的地方只是簡單的兩室兩衛,多了言豫珩和一個專業護士,恐怕住不開,沒想到北堂敏謙竟準備了這裏。
将言豫珩安排在卧室裏,蘇遠恒看着還在昏睡的父親。北堂敏謙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輕聲道:「人的命,天注定。不要太難過了。」
「……嗯。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他,盡我最後一點孝道,已經很幸運。」
北堂敏謙見他神色黯然,狀态不好,轉移話題道:「這所房子是我特意為咱們倆買的,我帶你參觀參觀。」
蘇遠恒心中一動,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北堂敏謙微微一笑:「走。」
他拉着蘇遠恒慢慢參觀別墅,邊走邊說:「前年咱們去法國旅游的時候,你說很喜歡那種鄉村小鎮的別墅風格。去年夏天我來這裏拍gg,正好看見這裏的別墅區正在銷售,一時心動,沒和你商量就買了,想着以後冬夏可以來這裏度假,你看怎麽樣?」
蘇遠恒恍惚回到了他們沒有吵架前,那時二人确實說起過,以後在郊區買幢別墅的事情。
「你看,這是咱們的主卧室,旁邊還有間空房。我本來打算做書房的,現在正好可以改成育嬰室。哈哈,幸好還沒裝修。」北堂敏謙提起孩子,立刻眉開眼笑,神情間帶着些孩子氣的得意。
蘇遠恒愣了愣。
他根本沒有想那麽長遠。聽到北堂敏謙說這房子是他去年買下要和自己一起住的,如果在他們沒有吵架前,他會覺得驚喜,覺得開心,可是此時卻只有淡淡的茫然。
和我生活在這裏?那你的家族呢?你的……未婚妻呢?
蘇遠恒問不出口。看着北堂敏謙興奮地拉着他東走西看的樣子,他無法讓那些壓在他心頭的疑問打攪他的興致。
傍晚時候,那位陳護士帶着行李到了,住在一樓言豫珩的「病房」旁邊。北堂敏謙和蘇遠恒的卧室在二樓,陳護士看見他們「同居」,微微有些驚奇。不過他性情沈穩,也很有職業操守,并沒有多問。
蘇遠恒就這樣陪着父親在別墅裏住下了。北堂敏謙把他們的東西從原來的家裏搬了過來,不過自己卻忙碌起來。
因為突然離開美國,那邊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對於北堂雅枝不棄不舍的追蹤,北堂敏謙感到非常不耐煩。
家族裏的事務他已經重新接手回來。這是沒辦法的事,本來說好三年,但實際上他卻在外面「游蕩」了六年不止。虧得北堂雅枝耐心,竟忍到現在。
蘇遠恒也察覺出了他的忙碌,不過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父親身上,所以也沒有在意。
這天北堂敏謙回家,在房間裏沒有看見那父子二人,陳護士告訴他,他們在院子裏。
北堂敏謙來到後院,見言豫珩坐在輪椅上,身上蓋着厚厚的毯子。蘇遠恒坐在一旁,細心地用勺子挖着蘋果泥,一點一點喂給他吃。
北堂敏謙走過去,在蘇遠恒身邊坐下,低聲問:「爸爸今天怎麽樣?」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北堂敏謙跟着蘇遠恒一起喊言豫珩叫「爸爸」。蘇遠恒初時有些奇怪,不過卻沒有問他,因為他怕北堂敏謙會說「你爸爸就是我爸爸」之類的話。
如果那樣,蘇遠恒怕自己會誤會什麽,産生不該有的幻想,所以倒不如保持沈默,讓這種變相的「親密」一直延續下去。
「還是老樣子。」
「疼痛發作過嗎?」
蘇遠恒點了點頭,低聲說:「今天加藥了。」
北堂敏謙沈默不語。對於這種癌症晚期患者,嗎啡是唯一的藥物了。
蘇遠恒放下蘋果,抽出一張紙巾,細心地幫言豫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北堂敏謙看着他淡淡的面容,輕聲問:「你今天怎麽樣?孩子鬧你了嗎?」
「還好。」
北堂敏謙将手放在他的腹上,垂下眉目,細細感覺着。
也是這麽巧,孩子好像感受到了父親的撫摸,竟突然動了一下,力氣還挺大,把蘇遠恒的肚皮都頂起了一塊。
「它動了!好大的力氣。」北堂敏謙忍不住驚喜的叫道。他還從沒感受過這麽強烈的胎動。
蘇遠恒苦笑。自從進入五個月後,孩子的動作漸漸明顯起來,以前只能自身感受,現在将手放在肚皮上都能感覺到了。
「哪天我們再去檢查檢查,看看是男孩還是女孩。」北堂敏謙興奮地說着,蹲下身子将頭貼到蘇遠恒的肚子上。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蘇遠恒漫不經心地問。
「都好。不過還是先要個男孩好,下一胎再生女孩,這樣長大了可以保護妹妹。」北堂敏謙随口道。
蘇遠恒微微一愣。
下一胎再生女孩?
他……還想要自己再給他生?這個意思……是不是還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忽然言豫珩動了動,慢慢轉過頭來,望着他們二人。
「爸爸,你想要什麽?」蘇遠恒可不像北堂敏謙那麽專心地只關注着自己腹中的小生命,見了父親的動作,連忙問道。
言豫珩呆呆地凝視着他的肚子,忽然輕聲說:「baby……你有小baby了……」
蘇遠恒神色輕動,道:「是啊。爸爸,我有小baby了呢。」
言豫珩擡頭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他的肚子,神情似在思索,慢吞吞地說:「我也有個baby……我的baby……小離……我兒子叫小離。」
蘇遠恒心裏掀起巨大的波瀾。他努力斂住激動的心神,極力平靜地說:「是啊,爸爸,我就是小離。我就是你的兒子小離。」
言豫珩又看了看他,似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摸了摸,平的。然後又望向蘇遠恒隆起的小腹,歪頭思索。
「爸爸……」
蘇遠恒激動而期盼地望着他。可是言豫珩只是茫然地喃喃道:「小離哪去了?我的兒子哪去了?」
「爸爸,我就在這裏呀!」蘇遠恒跪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言豫珩的視線卻穿過他,落在遙遠的、不知名的某處,像是突然醒悟了什麽,凄楚悲傷地說:「我把他丢了……我把我的兒子……抛棄了……」
「爸爸!」蘇遠恒心頭大震,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北堂敏謙在旁默默看着他們,陳護士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輕聲說:「有些精神病人會忽然清醒,但記憶會出現紊亂。對他來說……恐怕是回光返照了。」
他的聲音很小,顯然不想讓蘇遠恒聽見。
北堂敏謙帶着他走開一段距離,問道:「你看在他辭世之前,有可能完全恢複神智嗎?」
陳護士搖了搖頭:「說不好,這種情況因人而異。不過我覺得他的希望還是挺大的,畢竟蘇先生就在他身邊。」
北堂敏謙看了看那父子二人,嘆了口氣,道:「你好好照顧他,就交給你了。如果可能……算了,這樣也未必不是好事。」
「是啊,想起來也是一種痛苦。」
晚上北堂敏謙沐浴完畢,從浴室裏出來,見蘇遠恒側身向裏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着了。
他關了燈,掀開被子上床,從後面抱住他。
蘇遠恒忽然動了動,轉過身來,幽幽地說:「你說,爸爸會認得我嗎?」
「會的。你是他兒子。」
蘇遠恒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輕聲道:「我怕來不及了……」
北堂敏謙用力抱了抱他。
蘇遠恒側過頭來,在黑暗中望着他:「我還沒有和你說一聲,謝謝。」
「不要謝。我還覺得抱歉,沒有早點得到消息告訴你。」
「我一直想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爸爸的?」
北堂敏謙沈默了一會兒,道:「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我從沒過問過你的私事,因為我尊重你,你不說,我絕不會刨根問柢。這次……是我大姐派人去查的。」
蘇遠恒心中一跳,想到那次在別墅見面,北堂雅枝直接問他是否認識言豫珩。想必那時候她就調查清楚了吧?只是北堂雅枝心思太過深沈,這樣做的目的……
「你大姐,早就知道我是摩耶人了吧。我現在……她知道嗎?」
「哼。她有什麽不知道。」北堂敏謙的聲音有點冷,接着又緊了緊手,輕聲說:「別擔心,北堂家的家主還是我,我不會讓她傷害你和孩子的。」
「季夫人不是那種人。」蘇遠恒到是不擔心這個,只是腹中這個孩子,不僅身分隐諱,還是私生子。如果将來北堂敏謙結婚了……他會不會把孩子帶走?
蘇遠恒只要這樣一想,心口就痛得發緊。
「怎麽了?」北堂敏謙敏感的察覺到他不對勁。
蘇遠恒想努力壓下那情緒,可是不知為何,今夜就是止也止不住,他竟忍不住流淚了。
也許是父親病入膏肓命不久已,讓他心痛難忍。
也許是腹中的孩子越來越大,骨血相連,越發憐愛。
也許是北堂敏謙可能會結婚的念頭始終壓在心底。
也許……只是懷孕期間的情緒不穩。總之,蘇遠恒眼角滑下了一道淚痕。
他覺得太累了。很累,很倦。
銀色的淚痕在黑暗中反射出盈盈波光。北堂敏謙視線敏銳,不由大吃一驚,支起身打開床頭燈,錯愕道:「你哭了?」
蘇遠恒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喃喃地說:「敏謙,別帶走這孩子……我求你……」
北堂敏謙渾身一震,忙上前去拉他:「你說什麽呢。我為什麽要帶走孩子?你別胡思亂想!」
蘇遠恒搖了搖頭。
北堂敏謙道:「你有什麽心事就告訴我,不要總這樣悶在心裏,不知道我着急嗎?你怎麽會想我帶走孩子?難道我會讓你和孩子分開?」
蘇遠恒慢慢平靜下來:「即使你不會,別人也……」
北堂敏謙厲聲打斷他:「誰也不會!只要有我在,就不會允許發生這種事!」
蘇遠恒微微一震,放下手臂,直直地望着他。
北堂敏謙因為生氣,秋水一般的美眸在黑夜中異常晶亮。他緊緊地盯着蘇遠恒,過了半晌,輕輕一嘆,俯下身去,一口咬在他唇上。
這種時候,說再多也沒有實際行動有效。
蘇遠恒微微一顫,回手攬住了他。
二人口舌相交,北堂敏謙本來只是想「懲罰」他一下,可是蘇遠恒卻主動糾纏住他,倒有些停不住了。
北堂敏謙一手壓住他的頭,與自己深吻,一手慢慢伸到蘇遠恒身下,來回摩挲。
當二人分開的時候,都十分情動,氣喘籲籲。
蘇遠恒啞聲道:「把燈關了……」
北堂敏謙望着他,沈沈的眸子裏染着情欲的深沈,反手關了燈,又慢慢吻上他的唇。
黑夜中,二人緊緊糾纏在一起,睡衣彼此淩亂。
北堂敏謙的手探到蘇遠恒的睡褲裏,啞聲問:「可以嗎?」
蘇遠恒反手覆上他灼熱堅挺的部位,無聲邀請。
幾個月來二人一直沒有做愛,此時不免十分情動。尤其是北堂敏謙,恨不能像從前一樣立刻深入谷穴,颠鸾倒鳳。可是想到蘇遠恒現在的身體,不得不努力壓抑,慢慢開拓。
蘇遠恒的性器也早立了起來,北堂敏謙握住,蘇遠恒的手也覆上了他的那裏。
二人對彼此的身體都十分熟悉,只是用手就暢快了一回。
北堂敏謙啞聲說:「不如就這樣吧……」
蘇遠恒卻有些意猶未盡,低聲說:「沒關系。你來吧。」說着慢慢褪下自己的睡褲,扔到一邊。
北堂敏謙想他現在已經懷孕六個多月,應該沒有關系,便伸手打開床頭的抽屜,摸出藥膏和一個保險套。
蘇遠恒有些驚異:「你要戴套子?」
他們交往了這麽久,北堂敏謙幾乎沒有用過那玩意,見他不知何時在抽屜裏準備了那些東西,心中暗自奇怪。
北堂敏謙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問過秋醫生,他說最好用這個。」說着低頭吻了他一下,開始行動起來。
他知道蘇遠恒最近心情不好,适當的性愛可以緩解他的壓力,所以着意要讨好他,於是緩緩地打開他的身體,側身做足前戲,才耐心地插了進去。
北堂敏謙在這方面經驗豐富,他和蘇遠恒又一向合拍,因此自然暢快淋漓。
蘇遠恒許久沒有歡愛,此時只覺渾身發燙,最原始的欲望從心底緩緩蘇醒,情不自禁地抓緊身下的床單,呻吟出來。
北堂敏謙最喜歡聽他「叫床」的聲音,可惜蘇遠恒害羞內向,即使是最激烈的時候都只是抑制不住才出聲。北堂敏謙這個時候聽了他的聲音,一時腦袋發暈,動作也越發大了起來。
寬大舒适的床墊被他們震得上下颠簸,發出低啞的「吱呀吱呀」之聲。蘇遠恒最後忍不住雙手攀上床頭的欄杆,挺着肚子才能配合北堂敏謙的「運動」。
「夠、夠了……我不行了……」
蘇遠恒連聲低喊了幾次,北堂敏謙才恍然發覺。
待這場夫夫運動好不容易結束,蘇遠恒已經虛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北堂敏謙靠在床頭,打開臺燈,下意識地去摸抽屜裏的香煙,猛然想起蘇遠恒現在的身體,又忍住了。
蘇遠恒沈沈地睡了過去,北堂敏謙俯下身,看着他的睡臉,忽然低低一嘆。
「遠恒啊遠恒,你到底在想什麽……」
喃喃的自語,飄散在夜裏。
一瓣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