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農歷新年來到之前,言豫珩在醫院閉目長逝了。臨去前回光返照,終於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可是那時候,他已經虛弱得沒有力氣了。

「爸爸……」

蘇遠恒把他枯瘦的手貼在臉邊,輕輕摩挲。

言豫珩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張了張嘴。

陳護士上前,幫他把氧氣罩拿了下來。

「小離……對不起……好好的……我要去找他了……」

「爸爸……」

言豫珩貼在他濕漉的臉頰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似在撫慰他。最後那一句清醒的話,是言豫珩竭盡全力,留下的最後遺言。

蘇遠恒想痛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看着父親含笑而逝的面容,讓他想起遙遠的童年,他在公園的草地上奔跑,回過頭來,爸爸就是這樣對着他微笑。

再也沒有了……

這個世界上這樣一心一意,毫無雜質地愛着他的人,再也沒有了。

蘇遠恒很平靜。

也許因為最後的這段日子裏,他一直陪伴在父親身邊,盡了最後一點孝道。

也許是看父親這一生太苦了,死去,才是他最大的解脫。

Advertisement

從墓園出來,蘇遠恒仰望天空,喃喃地道:「不知道父親和那個人……能不能在天堂相會。」

雖然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從父親的臨終話語中,他知道,賜予他生命的另一個人,想必也已經去了天堂。

北堂敏謙拍了拍他的肩,問:「想知道你另一個父親的事嗎?」

蘇遠恒沈默片刻,搖了搖頭。

北堂敏謙低聲道:「他們是相愛的,知道這一點就好了。」

「……嗯。」蘇遠恒對他微微一笑,輕輕說:「回家吧。」

他們搬回了以前的公寓。但從那天之後,蘇遠恒好像精力一下子用完了似的,開始低燒不斷,一連好幾天也不見好。

北堂敏謙要送他去醫院,可是他堅持不肯。最後只好打電話給秋至原半夜出診。

因為蘇遠恒的情況特殊,秋至原也不敢給他随便吃藥,只好開了些維生素之類,讓他注意休息,好好調養。

蘇遠恒倦倦的,對什麽都無精打采,有氣無力。北堂敏謙看了也只能幹着急,而且他現在正在接手家族的生意,打了電話給Siva,正式退出了娛樂圈。

北堂敏謙想請個傭人來照顧蘇遠恒,可是蘇遠恒不肯。

他現在大腹便便,男不男女不女的,知道的可以理解,不知道的還不把他當怪物了?

再說他也不喜歡人多,他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家裏。

「你去做你的事吧,我沒事。有問題我會打電話給秋醫生的。」

「你病還沒好,我不在家怎麽行。」北堂敏謙皺眉。

蘇遠恒笑笑:「別把我當小孩子。秋醫生就在樓下的小區裏,打個電話就上來了。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別婆婆媽媽的。」

「你說我婆婆媽媽?」北堂敏謙瞪大眼睛,氣得挑眉。

「好了,快去上班吧。你在家我也覺得煩。」

「你……真是可惡!」北堂敏謙不悅地穿上西服,對還躺在床上沒有起身的蘇遠恒氣鼓鼓地說:「好了好了,你婆婆媽媽的老公不在家招你煩了,這就出門上工去。」

蘇遠恒坐起身來,沖他招了招手。

「幹嗎?」

蘇遠恒一把拎住他的領帶,把他硬拉得彎下腰貼在自己面前,嚴肅地說:「第一,你不是我老公!第二,你的領帶打歪了!」

「我不是你老公是誰啊。」北堂敏謙瞪着他。

蘇遠恒幫他整理領帶,沒有理他。

北堂敏謙突然輕輕一笑,在他面頰上「啵」地親了一口,促狹道:「好,我不是你老公,是你孩子他爹。」

蘇遠恒心口震動,面上卻不動聲色,拍拍他:「好了,快去公司吧。」

西服穿在北堂敏謙身上,簡直像他生來的禮服。寬闊的肩膀和标準的身材,将他襯托得像個王者。

蘇遠恒看得發呆,可惜北堂敏謙卻最不愛這身打扮。

「我走了,早飯在廚房,別忘了吃藥。有事打電話給我。」北堂敏謙又叮囑了幾句,自己也忍不住覺得好像真有點「婆婆媽媽」了。

大門關上,公寓裏好像一下子寂靜下來。

蘇遠恒坐了一會兒,又慢慢躺回被子裏,緩緩閉上眼,倦倦地睡了。

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就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總覺人昏沈沈的,渾身無力,永遠睡不醒似的。

雖然秋醫生沒說,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有精神抑郁方面的問題了。他不想讓北堂敏謙擔心,在他面前還打起幾分精神。但一當北堂敏謙走出門外,他便再無掩飾。

蘇遠恒沈沈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不停地門鈴聲吵醒。

他迷蒙地睜開眼,看了看床頭的鬧锺,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吃力地坐起身,披上衣服,來到門口。

「誰啊?」

「蘇大哥,是我!」

蘇遠恒聽着聲音耳熟,透過門眼一看,不由吃了一驚,打開大門。

「小肅?」

「蘇大哥!」

秦肅撲了過來,抱住蘇遠恒。

「蘇大哥!我好想你啊!終於看見你了,哈哈……」

「小肅,你、你怎麽來了?」蘇遠恒太吃驚了,幾乎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我現在放寒假,院長媽媽讓我來城裏給孤兒院采購些東西,順便來看看你。我打過好幾次電話給你,可是一直沒人接。想碰碰運氣,就按照你給的地址找來了。」

原來陳院長知道他想考醫學院,正好這次孤兒院采購東西要進城,他又放寒假,便讓他來了,順便考察一下學校,來看看蘇遠恒。可是前幾天蘇遠恒和北堂敏謙還住在別墅,忙着料理他父親的後世,這所公寓裏沒人。

秦肅今天一個人摸來,本想要是沒人在就算了,誰想蘇遠恒竟然在家。

蘇遠恒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外衣,有些尴尬緊張地說:「前些日子我、我一直在外地,最近剛回來。」

秦肅随着他進了屋,開心地說:「沒關系,我知道你事情多,院長媽媽也讓我不要打攪你。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

蘇遠恒聽他語态真誠,心下一暖。

孤兒院的這些孩子們,在他心中便如家人一般。

他微笑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院裏的事情辦好了嗎?現在住在哪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我三天前來的,院裏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現在住在火車站邊的小旅館裏。」秦肅有些局促地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道:「蘇大哥,我可以參觀參觀你家嗎?」

蘇遠恒微笑說:「可以啊。我剛起床,去換身衣服,你随便看看。」

他想到自己剛剛起床,形象狼狽,而且衣服也有些不方便,連忙回了卧室去梳洗,找身肥厚一些的衣服換上。

他出來時,正看見秦肅帶着一種敬仰、新奇、羨慕、贊嘆和小心翼翼地複雜神态,仰望着屋裏的擺設。

「蘇大哥,你這裏真好,和孤兒院完全不一樣。」

蘇遠恒聽到他的贊美,心裏一酸。

這些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都是過着集體生活,從來沒有自己的房間,也從來沒有在這樣一個家裏生活過。尤其像秦肅這樣大的孩子,已經沒有希望被別的家庭領養了。

「你如果喜歡,在城裏的這些日子可以搬來我這裏住。」蘇遠恒幾乎想都沒想道。

在他心裏,秦肅就像他的親弟弟一樣。

「真的?」秦肅眼睛一亮,興奮道:「真的可以嗎?蘇大哥,你太好了!這樣還可以給孤兒院省錢。」

蘇遠恒笑道:「以後你來都可以住在我這裏。」

秦肅猛點頭:「謝謝蘇大哥!那我就不客氣了。你不知道,我找的小旅館是最便宜的,還要一晚幾百塊呢,心疼死我了。可以給小鵬他們買多少冰淇淋啊。」

蘇遠恒看見他來,心情也好起來:「午飯吃了嗎?待會兒我帶你回去拿行李,今天就搬過來吧。」

「好!好!」

秦肅猛點頭。

北堂敏謙回家後,簡直郁悶到極點。

雖然這個叫秦肅的男孩的到來讓蘇遠恒打起了精神,可是對於一向不喜與人交際的北堂敏謙來說,二人世界的家裏忽然多出了一個陌生人,很難感覺适應。

秦肅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傻了,呆滞了半晌才結巴道:「你、你不是那個模特兒……那個很有名的模特兒Werner嗎?」

孤兒院裏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大家還偷偷把少得可憐的零用錢攢起來合買他的雜志呢。秦肅也很喜歡他……的身材,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向往着能擁有和他一樣的腹肌。

「你認錯人了。叫我北堂。」北堂敏謙很淡定地否認了。

他身上有種威勢,總是很輕易就可以讓人信服,何況秦肅這樣一個單純的少年。

「啊、啊……對不起。那我、我叫你北堂、北堂先生好了。」秦肅過於緊張,一直在結巴。

真的好像啊……

蘇遠恒揉了揉他的頭,道:「還是叫哥哥吧。叫北堂哥哥好了。」

秦肅再次傻眼。

叫哥哥?

我的媽呀,這樣的人,這樣的氣勢,我能叫哥哥嗎?

北堂敏謙是那種一看就知道與普通大衆不同的人。他身上天生有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氣質,讓人不自覺地敬畏,因而不敢冒犯。

北堂敏謙倒無所謂。他是家裏老小,從沒有人喊過他哥哥呢。何況他瞥見蘇遠恒遞給他的似乎帶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便扯起「專業」的微笑,道:「你叫遠恒大哥,就叫我哥哥就好了。」

天啊!太華麗了!

秦肅眼前一陣暈眩。

這種世界頂級模特兒散發出的魅力,不是他這種鄉下土包子少年可以承受的。

蘇遠恒見秦肅已經被電得不知天南地北了,不由搖了搖頭,道:「我去做晚飯。」

北堂敏謙連忙說:「你別做了,我來!」

蘇遠恒神色一僵,僵笑道:「不用了,還是我來吧。」

「你去休息吧。我來!」北堂敏謙不由分說,挽起衣袖向廚房走去。

蘇遠恒大是憂慮,因為北堂敏謙的手藝實在不敢恭維,可是攔也攔不住。

倒是秦肅忽然反應過來,看見眼前天仙一樣的人居然挽起衣袖要親自下廚?

天啊,這怎麽可以!太亵渎了!

他一頭沖了過去,搶先沖進廚房,喊道:「我來我來,你們都去休息吧,我來做好了。」

蘇遠恒道:「這怎麽可以。」

「應該的應該的。蘇大哥,我住在你這裏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做點家事是應該的。蘇大哥,相信我的手藝吧,一會兒就好,你快去外面和北、北……休息去吧。」

「哥哥」這兩個字他還是喚不出口啊。

秦肅心中淚。

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不敢亵渎!不敢冒犯啊!

蘇大哥太了不起了,居然和這種人住在一起。看起來關系還很好的樣子。

不愧是蘇大哥啊!榜樣!我的榜樣!

秦肅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已經抄起東西做起飯來。在孤兒院這麽多年,要說做飯他也算「廚師」級的了。

蘇遠恒還覺得不合适,可是北堂敏謙已經将他拉了出去:「讓他做好了。不然他會感覺不安的。」

「不安?」

「這個年紀的孩子很敏感的,何況又是孤兒院出來的。不讓他做點什麽,他住得也不安心。」

蘇遠恒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不由微微一笑,看着坐到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的北堂敏謙,忍不住過去親昵地摸了摸他的頭。

「喂,別把我當成小孩子。」北堂敏謙不悅地撥開他的手,抱住他的腰,腦袋貼在他粗圓的肚子上蹭了蹭。

蘇遠恒笑道:「沒想到你會這麽為他人着想,感覺好成熟。」

「廢話,我本來就是成年人!」北堂敏謙擡頭瞪了他一眼:「原來你一直小瞧我。我都是要做爸爸的人了好不好?」

「誰敢小瞧你啊。堂堂的大總裁。」蘇遠恒溫柔地揉着他的頭發。

北堂敏謙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他有沒有問?」

「問什麽?」

「這個。」北堂敏謙點了點他的肚子。

蘇遠恒搖了搖頭,低聲說:「他好像沒注意到。」

秦肅大概是看見他太興奮了,又很少來城市,只顧着周圍環境了,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形變化。

北堂敏謙皺皺眉:「他要在這住幾天?若是注意到了,你就告訴他,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他住在這裏你還要照顧他,太累。」

蘇遠恒道:「他很懂事,不用我照顧。其它你別管了。」

北堂敏謙沒再說什麽。

秦肅興沖沖地做好了晚飯。他有意展示手藝,幾個菜都弄得不錯。三人都吃得高興。飯後他又搶着去洗了碗筷收拾好,讓蘇遠恒有些過意不去。

蘇遠恒最近嗜睡,下午又沒有休息,吃完飯有些困倦,北堂敏謙便讓他回房睡覺去了。

秦肅眨着眼,問道:「那個……北堂……哥哥,你也住在這裏嗎?」

北堂敏謙看他一眼,好似覺得他怎麽問廢話?

秦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不是我來占用了你的房間?」

「沒有。」北堂敏謙淡淡地道:「那間屋本來就空着。」

這間公寓是兩室一廳。原來那間是他的書房,既然秦肅來了,蘇遠恒下午已經收拾出來讓他住了。

「啊?」秦肅眼神茫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北堂敏謙看了看表,道:「我也回房了,你要看電視就看,聲音開小點。浴室用客廳這間。有事敲門。」

「哦。」秦肅眼睜睜地看着他走進蘇大哥的房間,帶上房門。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們兩個要睡一間屋呢?又不是沒有空房間?

秦肅一腦門的疑問。

北堂敏謙回到卧室,才晚上八點多,可蘇遠恒已經睡着了。

北堂敏謙洗完澡換了睡衣,坐到書桌前,将臺燈調暗些,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浏覽文件。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身後床上傳來壓抑的呻吟聲。

北堂敏謙連忙走到床頭,見蘇遠恒緊皺着眉,艱難地翻着身。

「遠恒,你怎麽了?」

蘇遠恒睜開眼,額上有汗,低聲說:「腿抽筋了。」

「哪只?」

「好像……兩只都抽了。」蘇遠恒難受極了。

北堂敏謙忙掀開被子,幫他按摩。一邊揉一邊說:「怎麽兩只都抽了?」

蘇遠恒撐着身子半坐起來:「可能是下午走路走多了。啊……輕點!」

北堂敏謙手勁大,動作熟練,不一會兒就讓他緩了下來。

蘇遠恒出了一身冷汗,氣喘籲籲地靠在床頭:「你怎麽還不睡?」

「剛十二點,還不困。」

「公司很忙嗎?」

「還好。時間太久,許多事要重新接手。美國那邊插手事務太多,過段時間可能要整頓管理層。」

蘇遠恒心中一凜,問道:「你要回美國嗎?」

這個問題北堂敏謙也在考慮。林氏集團與北堂集團合作項目太多,股份慢慢滲透,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什麽問題,但是北堂敏謙隐隐有些不放心。

在他離開這六年間,北堂集團一直由家族裏的幾位堂叔和他二姐夫掌管。雖然有北堂雅枝壓陣,但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季夫人,許多事照顧不到。

他二姐北堂晴枝是個鋼琴家,性格軟弱,有些藝術家的神經質,對生意一竅不通。北堂惠枝則根本不碰家裏那些事。

他二姐夫也姓林,叫林少聰,是林氏集團的旁支子孫,在他回美國時使勁拉攏他和林氏的關系。可是北堂敏謙并不喜歡與林氏走得太近。

如果說北堂家族是棵早已紮根深固的蒼天大樹,那林氏就是大樹底下剛竄起來的小樹苗。雖然近些年來發展迅速,但在北堂家眼裏只是個暴發戶。

北堂敏謙并不在意當年林少聰懷着別種目的追到他二姐。作為被直系排擠的旁系子孫,林少聰在林氏很難說得上話。

而到了北堂家就不一樣了,雖然難免靠着裙帶關系,但北堂家是以實力說話的地方。只要他有本事,對二姐好,二姐高興,北堂敏謙就無所謂。

可是他這二姐夫最近有些聰明過頭了,主意打到他身上,就不太愉快了。

北堂敏謙最讨厭的就是別人插手他的事。北堂雅枝是他大姐,比他年長十幾歲,被她壓着還能忍,但別人就沒這資格了。

拉攏林氏集團有好處,但好處還沒有大到讓他願意接受的地步。

「看情況。美國那邊有些事需要處理一下。」

蘇遠恒想起他那個未婚妻。這件事他一直沒問過北堂敏謙。自從去年大吵了一架,這事就梗在他們中間,成了一個心結。分手的話題雖然不再提起,但蘇遠恒心裏不可能放下。

從美國回來後一直忙着父親的事,也讓他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但現在沈澱下來,有些事早晚是要觸及的。

可是他還是沒說什麽,道:「嗯。早點睡吧。」說着翻個身繼續躺下。

北堂敏謙突然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蘇遠恒一驚:「為什麽?」

「我這次回去可能一兩個月都回不來,不如你和我一起過去,我也放心。不然像這樣半夜抽筋,誰來幫你按摩。」北堂敏謙神态自然,說到後面還微微笑着。

蘇遠恒心口憋着,不僅有些生氣。

難道你回去見未婚妻還要我陪着?帶着我這樣一個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是什麽意思?

北堂敏謙見他瞪着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雙手撐在枕頭兩側,壓低身子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很體貼?有我這樣的老公不錯吧。」

他洋洋自得的樣子突然讓蘇遠恒生不起氣了。

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麽想的,明明智商很高,但有些時候情商卻低的吓人。

「怎麽了?幹嗎這副表情?」北堂敏謙看着他的樣子奇怪地問。

「笨蛋!」蘇遠恒終於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轉過頭蒙上被子不理他。

北堂敏謙很吃驚,一臉不可思議:「What?你竟然罵我笨?起來,你給我起來!說清楚我哪裏笨了?喂!喂……」

北堂敏謙跳上床去扯他的被子,蘇遠恒緊緊拽着被角不松手,兩人在床上像小孩子一樣鬧起來,床被他們壓得嘎嘎直響。

正折騰得歡,忽然聽到砰砰的敲門聲,外面傳來秦肅的聲音:「蘇大哥,北堂……哥哥,你們在幹什麽?」

兩人都忘了家裏還有一位寄宿者,一時都被吓得停住,頓時沈寂了下來。

還是北堂敏謙先反應過來:「沒什麽。我們聊天呢。你怎麽還不去睡?」

秦肅在外面困惑地道:「我出來上廁所聽到你們的聲音……你們沒吵架吧?」

蘇遠恒道:「我們沒吵架。」

秦肅還站在門邊沒走。北堂敏謙過去打開門,陰沈地擋在門口:「還有什麽事?」

秦肅吓了一跳,結巴道:「我、我、我是想你們兩個人要是睡、睡不慣,我可以睡沙發。你、你……客房……」

北堂敏謙不耐煩地說:「我們倆本來就睡一起。同居!同居你懂嗎?趕緊睡你的覺去!」說完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秦肅在外面傻了。

啥?同居?那是什麽意思?

回到卧室,北堂敏謙和蘇遠恒對看一眼,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虧得他們沒做什麽,只是在床上玩笑罷了,萬一真是在做愛做的事時……那才尴尬呢。

「家裏多個人,真是麻煩。」

北堂敏謙爬上床時念叨。

蘇遠恒瞟他一眼,摸摸肚子,道:「那多個它呢?」

「另當別論。」北堂敏謙很理所當然地說,把他拉到身邊,被子一扯,「睡覺。」

秦肅已經十七歲了,對於兩個男人同居這件事,意思還是明白的。他實在想象不出溫文爾雅、和藹可親的蘇大哥竟然是同性戀。但這并不影響他對他的尊敬。只是人類好奇的天性幾次讓他想要問點什麽,又都憋了回去。

他也不敢告訴院長媽媽,并在蘇遠恒面前流露出一副「我會為你保密」的樣子。讓蘇遠恒哭笑不得。

蘇遠恒本以為秦肅在這裏住這麽多天,肯定會發現他身體的異常,所以早做好心理準備等着他問。

誰知道這孩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單純」,竟半點沒有懷疑,甚至直到他寒假快要結束,收拾好東西打包回孤兒院,都愣是一點沒注意到他八個月大的肚子。

連北堂敏謙都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孩子神了。」

确實挺神!觀察力這麽差,不知道他将來怎麽當醫生,不會病人病變了他都沒發覺吧?

蘇遠恒開始為秦肅的未來擔憂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