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良辰能在聚會上忍着脾氣不發作,李素都感到不同尋常,卻并沒有表露分毫,倒是陳樂書看到顧良辰那陰翳的表情,笑的意味深長:“我倒是料錯了這位顧總。”

李素輕晃着酒杯,豔色的紅酒在杯底打着轉,鮮紅如血:“沒什麽錯不錯,也許只是正巧遇上。”

陳樂書不置可否地一笑:“我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希望你考慮一下。”

李素聳聳肩:“不必了,我們只是合作關系,我不想弄得太複雜。”

陳樂書露出惋惜的表情,眼神卻是銳利的:“我是好意。”

李素一臉拒絕,卻依然道:“多謝。”

聚餐的氣氛很輕松,最後大家友好的握手言別。

顧良辰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李素看,全然不在乎周遭發生了什麽。

顧良辰從聚餐回來後就一直很沉默。

李素卻完全無視他,該回酒店回酒店,該上飛機上飛機,該安排後續工作就安排後續工作,卻唯獨對他完全不聞不問。好在顧氏員工都知道顧良辰脾氣不好,即使看出他情緒不對,也只當老板這尊大神不知道在為什麽而籌謀,并沒有人敢上來多嘴,倒是免去了李素解釋的尴尬。

一行人在機場解散,各自回去。

李素擅自叫了顧良辰的助理來接,安靜的目送他上車,客氣而拒人千裏,擺明不肯與他同行。

李素作為下屬,這個做法無疑是合格的,可是顧良辰心裏并不好受。他與李素相識十年,想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李素拒絕他的方式只有一個,就是躲,小到換個住處,大到遠走他方。這麽多年過來,顧良辰用過很多手段對付他這一點,每一次都成功了,就像他這次能迅速的發現李素在香港,也能迅速地追過來。

他一直是自信的,他自信即使李素想躲他,他也足夠強大,強大到有辦法讓李素永遠躲不掉,無論李素在哪裏,他都能把李素找出來。

可是這種自信卻在他看到李素與別人相談甚歡的時候,突然産生了一點懷疑。

如果李素為了躲開他,而和別人在一起呢?這個認知讓他發狂,他受不了這樣的情形,更想象不到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會做出什麽不計後果的事情。

顧良辰又想起景逸對他說的話,越想越揪心。他活到三十四歲,從沒這麽在意過別人,唯獨一個李素,讓他硬生生地知道什麽叫做求不得。他也并不想就此放手,所以他必須做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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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一進門就發現家裏被闖入的痕跡,并沒有丢失任何東西,只有一些東西被翻開,散亂在原地,想也知道是誰。

這個人就是這麽霸道,硬生生地闖進別人的生命裏,留下淩亂後,既不帶走,也不能讓淩亂複原。

其實這棟公寓是顧良辰買的,硬寫在李素名下。

地段很好,裝修奢華。

他當年被顧良辰脅迫,從英國回來,身無分文,一無所有,也就別無選擇。

于是一住就住了這麽多年。

不是心甘情願,哪怕是華美的宮殿也不過是寂靜的牢,囚得住人,囚不住心。

不是沒想過徹底離開,只是還不到時候。

李素去洗了個澡,身上的痕跡經過幾天已經淡去很多,傷口也在藥物作用下複原,嚴重的幾個也都開始淺淺地結痂。

李素看着鏡子裏的人,浴室裏有蒙蒙的水霧,那些紅痕依然斑駁,昭示着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終有淡去的一天,只要肯等待就可以。

顧良辰來敲門的時候,李素剛從浴室出來,透過貓眼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并沒有擰開鎖,而是進屋去換了居家服。

這個過程并不短,但是直到李素重新出來,卻依然聽見顧良辰執着的敲門聲,聽得李素一怔。

要知道顧良辰有鑰匙,他完全可以自己破門而入。

顧良辰确實是個執着的人,可是他沒有耐心,如果他發現有更簡單的辦法可以解決問題,他一定會選擇捷徑。

今天卻不知道他是怎麽了。

李素只好親自開門,毫不意外地看到顧良辰。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跟他初見時二十多歲的年紀了,歲月于他而言卻好像僅僅是一個數字,令他依舊保持着英俊的狷狂,李素曾經為了這張臉不可抑制的心動,卻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

如今的李素面容平靜,心如止水:“顧總,您怎麽來了。”

顧良辰平時最恨李素這種疏離客氣的态度,每每李素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他必然跳腳。可是今天卻沒有反應,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溫和而禮貌地問:“我能進去嗎?”

仿佛沒有李素允許,他就真的不會進去一樣。

李素詫異地看了一眼,這人确定是顧良辰?

心下訝異,卻只好讓開身放他進來。

這樣的顧良辰有哪裏不對勁,一會兒會發生什麽,李素心裏也并不清楚。兩個人相處的這些年,一言不合就吵,吵到最後就動手,李素的體魄自然比不得從小接受各種防身訓練的顧良辰,動手總是撈不到任何便宜,總會被顧良辰制服,再然後就是懲罰一般的□□。顧良辰在床上百無禁忌,李素有多少次想,也許自己就這麽熬不過去了,如果是最後一次了也好,彼此幹淨。

可惜他每次都能撐下來,每次被那樣對待後,他的第一反應都是離開這個人,只是每次都會被抓回來。回來之後兩人的相處模式就重複上一個過程。到最後只剩下疲憊。

李素不禁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電影,女主角無意間登上了一艘游輪,卻意外的發現她陷入了一個永遠無法脫困的境地,她自以為殺死所有人就能走出來,可最終也無法逃脫那輪回。

對于李素來說,顧良辰就是那艘游輪,自從遇見他,李素的生活再也沒有從前那種平靜與細水長流。他們好像一個死循環,誰也逃不走,誰也掙不脫,好像只有遵循死神的游戲,離開這個世界,才能獲得解脫。

顧良辰進了門,像個真正的客人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整個公寓。

公寓是李素自己收拾的,一如其人那素簡的風格,幹淨、清爽、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李素還在站着看他,眼神裏帶着疑惑與戒備,這種眼神讓顧良辰覺得難過,但他還是保持着進門時那彬彬有禮的姿态,對李素淺淺一笑:“坐。”

李素心裏疑惑更甚,表面上卻依然平靜,挑了一個離顧良辰稍遠的位置坐下。

顧良辰反射性地皺眉,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一點:“你離那麽遠幹什麽!”說完一時覺得失控,欲蓋彌彰地放軟了聲音解釋:“你別誤會……我,只是……只是想讓你坐的離我近一點,坐那麽遠我聽不到你說話。”

李素習以為常,不動也不說話,就在那裏冷冷地看着他。

顧良辰見他這般,僵持了許久,只好自己起身坐了過去,卻也不敢坐的太近。

李素皺皺眉:“顧總,時候不早了,您有話請說,如果沒有的話,我到時間休息了。”

說罷起身就要走,卻被顧良辰一把從身後抱住了。

李素一怔,冷聲道:“放開。”

顧良辰百般不願意,但也知道這樣什麽都解決不了,他是下定了決心來了,該說的不說出口,他舍不得走,只好妥協:“我有話跟你說,李素,你先別走。”

顧良辰的動作依然如故,可是聲音并不像以往那樣霸道無理,甚至帶了點委屈。

李素渾身緊繃,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才道:“好,你放開,坐下說。”

顧良辰不情不願地松了手,坐了回去,動手松了松領帶。李素這才發現,他好像還穿着下飛機時的那身西裝,顧良辰的西裝一向只從英國定做,最好的料子最合适的剪裁,更襯得他身材修長。他無意識地用一只手解着鑽石袖扣,一邊開口:“那天我在‘雲頂’。”

李素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去香港前一天,自己當時在電話裏鬼迷心竅地一問,根本沒想要答案。

因為他知道答案。

“雲頂”是本城名流聚集的銷金窟,紙醉金迷,車水馬龍,輕歌曼舞,美人如虹……

只有人想不到的奢侈,沒有‘雲頂’找不到的樂子。

顧良辰是‘雲頂’地下股東,更是常客,去做什麽,不言自明。

李素眼神冷了下去,卻聽顧良辰說:“是許志安過生日,我走不開。”

這句話實實在在是解釋的意思。

許志安是許家大少,煤礦大王許世卿的兒子,顧良辰多年的狐朋狗友。

許志安的面子,顧良辰一向要給。

李素明白顧良辰的潛臺詞,可是他覺得,無論這人說什麽,其實都并沒有意義,剛要開口,就被顧良辰又堵了回來:“李素,我知道你想說,我們之間沒有這些解釋的必要,甚至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關系,但是我還是想解釋給你聽。”

李素索性不回應。

顧良辰苦笑一聲,繼續說下去:“不僅僅是今天,以後的每一天,每一件事,只要會讓你産生誤解,我都會解釋給你聽。”

……

“李素,這麽多年,我心裏一直沒有過別人。”

……

“我們認識十年了,景逸說,我一直在逼你,可是那不是我的本意。”

……

“我每次只要一想到你可能已經走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任何情緒,我知道我傷害過你,但是我更知道,我離不開你。”顧良辰不着痕跡地離李素更近了一點:“李素,我知道你還在意我,你這麽多年即使躲着我也沒有徹底離開過,我……我們已經耽誤了十年的時間,我不想再耽誤下去。”

顧良辰堅定地握住李素的手:“我不想聽你說我們沒關系,我要跟你在一起,以後永遠都在一起。”

李素被他抓住手,被迫聽他這一段告白,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想要拒絕卻被顧良辰更堅定的擁抱住。

“李素,我愛你,也只愛你一人,你給我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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